次日一早,不消公冶和督促,沈渊身后绑着北冥剑,手里使着木枝反复练着华山剑法。公冶和瞧着,叫住沈渊,从那九柄剑中拣出一柄轻巧的递了过去。
沈渊接过此剑,只觉甚为趁手,喜道:“师父,此剑重量正合适。不知是个什么名,可有个什么说法?”
“此剑为‘飞雪’,也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剑,是我这九柄剑中最为轻灵的,先借与你练剑。”
沈渊使着飞雪剑又舞了一回,剑招越使越熟,那剑身打磨的明亮,映着日光竟真如片片白雪一般。公冶和瞧着,不住的点头。心下暗道:“这套华山剑法的确使得熟练,只不知是不是沈钧那小子教过,不如再试他一试。”
当下公冶和又演了一遍峨眉派《猿公剑法》,这峨眉派的剑法沈钧定是不会的,便让沈渊瞧着。待收了剑,只觉方才公冶和仿佛灵猴腾挪,一招一式更是上劈下撩,左刺右搅,明暗有序,刚柔并济。
沈渊突然闭上了眼,慢慢想着,公冶和也不催促,只默默立在一旁。沈渊步子先动,接着举起剑来起了式,初时缓慢,渐渐的出剑竟快了起来,直到最后一招收了势,这才睁开眼睛。
见公冶和像是呆了,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沈渊觉得不自在,近前拍了拍师父。忽然公冶和大笑道:“老子当真是捡了个宝贝疙瘩!”
沈渊不知所以,捧着剑道:“师父,剑。”
收好了剑,公冶和喜笑开颜的说道:“今日练到这罢,老子现下高兴,带你去登封城中逛逛!”
“师父,您自去吧,我想去听讲学。”沈渊昨日听了那些个“之乎者也”,觉得有趣,早就打算今日去瞧瞧。
公冶和有些扫兴,只道:“老子食香喝辣,可别怪老子独享!”
“师父,这里灶上的饭也颇可口,您且去吧!”
公冶和讨了个没趣,自顾的下了山去。不过心中还是欢喜,这剑法只一遍就记得清楚,这等天赋当真少有。
牛三赶早来了书院,见公冶和下了山去,心道:“当真天助我也!”于是急忙去瞧沈渊。
此时沈渊才洗了脸,牛三拎着食盒走进房内,招呼着沈渊道:“小兄弟,这是山长叫我送来的。”
道了谢,沈渊掀开盖子,只见盒子里三个热腾腾的馒头,一碟腌菜,一盘子熟牛肉,还有一碗稀饭。才练了功,沈渊正觉腹中饥饿,抓起馒头便吃了起来,用的稍急,竟叫两片牛肉噎住了,抬手端起稀饭顺了下去。
才放下碗,沈渊忽觉两眼发昏,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沈渊不知,原是这稀饭中的蒙汗药发作。
牛三见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放在桌上,扛起沈渊自小门出了书院,奔着登封城北一处废庙去了。
此时公冶和左撞右撞的进了城,抬眼便看到城墙上贴着的通缉,稍稍一想便知是谭真智做得好事。他也不在意,只把脸给那守卫瞧。那守卫还当是哪来的疯子,半晌才反应过来,七十左右的光景,背后捆着九柄宝剑;又瞧着画像,没一点不像的。大惊之后,速速招了人来,便欲将公冶和拿下。
公冶和起了顽心,拔腿便跑。他轻功极快,只在城里乱窜,走走停停,好似生怕这些个差人追不上他。一时间城里鸡飞蛋打,一片慌乱。
这些官差衙役满城的追,左拐右拐,足足来回跑了十多里路,一干人等皆是上气不接下气,到头却再瞧不见人影。
公冶和扫了兴致,便慢悠悠的往书院走。自沈渊不见了踪影,张谦也没在意,只当是随公冶和出去闲逛了,连那房间都没进去过。见公冶和独自回来,便问道:“公冶兄,怎么没与徒弟同回?”
两人一碰面,方知沈渊失了消息。急忙进了房间,只见桌上有张纸条,而那北冥剑却还在炕上。那纸条上写道:“此子现在我手,申时,城北废庙,一人前来,过时不候。”
这下慌了张谦,连连要说报官去罢。公冶和冷着脸将通缉一事说了,更愁坏了老夫子。公冶和骂道:“莫要摆个哭丧脸,几个蟊贼而已!”
说罢只叫张谦收好北冥剑,独自去了。
废庙里,牛三也是一脸愁容。癞头王在旁骂着:“这都睡了将近三个时辰了,还不见醒,你是下了半斤的药么?”
想是蒙汗药下的猛了,牛三心里也没底。那告示上可没说死的也能换钱,若是不能,不仅白忙一场,怕还要挨板子。
癞头王许是等的烦了,找了由头出去转,实则是与他表舅通风。他那表舅早已领着人伏在暗处,等待时机。
也不知这庙原先供的是那方神仙,如今连个匾额也没有,那上方神像也只剩下半截,瞧不出个模样。趁着癞头王不在,牛三跪在蒲团上,口中念道着“保佑”。那声音太小,旁的人根本听不清。
其实沈渊早就醒了,知道自己中了圈套,便一直装睡,同时也暗暗在听着二人说话,得知自己与师父竟被悬赏五百两银子,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没多久功夫,那癞头王便回来了。换了牛三觉得发闷,也出去转了。
待牛三走后,这时沈渊听那癞头王走近自己,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后,自言自语道:“牛三这个蠢货,待我抓了那姓公冶的老匹夫,再除了你!”
听这厮要抓公冶和,沈渊差点没憋住笑,一不小心出了声,癞头王一个激灵,凑近瞧来,见沈渊没有动静,以为自己听差了,便又放下心来。
那牛三出去久了,癞头王担心自己表舅被发现,忙大声招呼道:“牛三兄弟,快来!”
牛三听了唤,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不迭的跑了回来,只听癞头王道:“兄弟,哥哥内急,劳你再盯片刻。”说罢急匆匆的又跑了出去。牛三倒不疑有他,坐在沈渊边上,不知琢磨些什么。
沈渊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吓了牛三一跳,不及牛三说话,沈渊便道:“你快跑,那个癞头要杀你。”
“胡说!”牛三倏地站了起来,“我与他无仇无怨,他为何杀我?你这黄口小儿,莫不是诓我!”
“方才我听得清楚,你爱信不信,杀了你,他便可吃独食。”
恰巧癞头王进来,见沈渊转醒,正待问话时就被牛三拉着对质:“这小子说你要杀我吃独食,是也不是?”
癞头王被这一问,心下慌了,片刻没有反应。牛三认定了沈渊所言不虚,便欲讨个说法。癞头王此时不认,两人一来二去扭打到一起。癞头王虽有些拳脚功夫,却耐不住牛三一身蛮力,一时相持不下。
趁着乱,沈渊拔腿便跑。也多亏此前二人未用绳索捆他,否则也逃不出这虎口。
癞头王见状急了,骂道:“你个天杀的蠢货,若叫这小子逃了去,那五百两银子咱们谁也得不到!”说着,用了个巧劲,挣开牛三,几步便将沈渊追上。
沈渊见势不妙,左右打眼扫了扫,顺手拣了根棍子,虽不趁手,却也能当剑凑合使使。心里想着学过的招式,抬手便用了出来。
癞头王嘲道:“会个一招半势,也想从老子这脱身?”说着便朝沈渊抓了去。
沈渊仗着身形短小灵便,左右躲闪。癞头王抓他不住,自己却被敲了好几棍子,于是冲着牛三吼道:“还不快帮忙!”
“哼!”牛三气道:“我不管,那银子你牛爷爷还不要了!”
癞头王见牛三坐在边上瞧热闹,当真是欲哭无泪。眼前这小子就同这猴子一般,也忒难抓。突然裆下剧痛,低头瞧去,竟是沈渊一棍子撩上子孙根,顿时倒地不起,脸都蹙到了一块,虚汗直冒。
只听他嘴里惨呼:“表舅,救我!”
“嘭”的一声,一颗血糊糊的人头落在癞头王眼前,又听老鸹般的声音说道:“这厮是不是你表舅?”
癞头王定睛瞧去,“哇”的一声,将肚里的东西吐了一个干净。牛三也惧得尿了裤子,面如死灰,不知如何是好。
沈渊在旁直干呕,埋怨道:“师父,怎的又杀人?”
“江湖险恶,”公冶和道,“这些畜生,杀的越多越好。”
公冶和瞧着沈渊,又道:“放心,我只杀了这为首的,其余的只给了些教训罢了。”
再瞧那癞头王,浑身发青,屎尿齐流,竟被活活吓破了胆,去见了阎王。
“呸,便宜了他!”沈渊啐道,“似这等人,即便是死了也不觉可怜。”
那牛三腿脚发软,站不起来。只得爬向公冶和,磕头认罪:“爷爷饶命!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不知好歹!”边赔着罪边抽自己嘴巴。
公冶和冷冷瞧着,见他把脸抽的肿成柿子,便拎着来寻张谦。
张谦见了牛三,得知了始末,也被气得好歹,想送去官府发落,却又怕牵扯到公冶和师徒,抬脚狠狠踹了牛三,骂道:“牛三,你做的好事!你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怎能昧着良心做出这些勾当!”
“且住,”公冶和打断张谦话头,冷言冷语地道:“张秀才,老子不管你如何处置这厮,我且问你,老子徒儿在你这遭人绑了,你打算如何?”
张谦长叹一声,道:“在下失察,难辞其咎。悉听公冶兄吩咐!”
“如此,老子便不客气了!”公冶和咧嘴笑道,“除了先前要的几部书,将你这骡车与我,另外再拿二百两银子做盘缠。”
“这…..也罢,全都依你!”张谦摇头苦笑。
沈渊扯了扯公冶和,悄声问道:“师父,这,这不好吧?”
公冶和冲着沈渊双股便踢了一脚,低声骂道“嘘,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