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怔住了.几乎是本能地回眸朝面前看去.终是摇头.他身后之人均表示沒有看见.
是啊.我也沒有看见.
从來到现在.都不曾瞧见.
目光.不觉又回到那插满了箭矢的马车上.隔了很远.可我依旧可以看见那些从马车里流淌下來的殷红色的血.心头笼起的那抹慌意越來越甚了.
找到了元承灏.他离得那边已经近了.青大人的长剑已经出鞘.元承灏只身进去.我紧张地揪起了心.那些飞射的箭矢在他过去的时候.仿佛是长了眼睛.竟是纷纷绕道了.
我愕然地撑大了眼睛.他的脚步分明也是一滞.想來.他也觉察到了.
元非锦似乎看见了他.竟大声叫道:“到底还不肯放过他么.”
再次握紧了双拳.元非锦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元承灏若是想杀他们.他何苦还亲自过來.
我心里愤怒了起來.竟在这时.分明感觉到我身侧的侍卫都本能地往前了一步.猛地朝元承灏看去.有一支箭对准了他的背心.正飞射过去.
“皇上.”我失声叫他.
有一人喊着“皇上小心”.竟用身体帮当挡住了那支箭矢.
那.距离离得元承灏还有些远.
错愕地看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只因.那帮他挡下箭矢的人.不是他的侍卫.也不是暗卫.居然是其中的一个蒙面人.
而元承灏.只來得及叫了一声“非锦”.
元非锦看着他.我隔得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清楚地瞧见那一柄长剑.被深深地插入他的胸膛.
“侯爷.”有侍卫惊叫着冲了上去.那握着长剑的蒙面人反手抽出了长剑.回身挡开了身后侍卫的攻击.我瞧见青大人拦着元承灏.只沉声叫着:“上去扶侯爷.”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直到.元非锦的身子在我面前直直地倒下去……
刺客.是什么时候被驱散的.我已经记不清.
我唯一记得的.是元非锦被背过來的.瞧见他浑身浴血的样子.
青大人护着元承灏过來.他的身上沒有伤.我在放心之余.又要担心元非锦.侍卫小心地将他放在马车上.我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青大人眼疾手快地封住了他伤口周围是几处大穴.血流的情况比刚上马车之时好一些.却依旧止不住血.
元承灏也上來.急着叫“回宫”.
只那满是鲜血的手.却突然攥上他的龙袍.咬着牙开口:“皇上……可满意了……”他的脸上.一丝血色全无.那双眼睛.拼命地撑着看着他.恨意绵绵.
元承灏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抬手.果断地推开他抓着他的手.
马车一路回去.才进了城门.未随着我们一起出來的宫人们都围上來.马车却沒有停下.直直飞奔地过去.
外头.分明听见常公公的声音.透过那略掀起的车帘.我瞧见常公公急急地追着马车跑.
沒有过行馆去.径直入宫.
将元非锦安置在了乾元宫的偏殿.隋太医急急赶來.苏衍已经回宫.也跟着一道过來.
染血的水是换了一盆又一盆.我突然忍不住呕吐起來.翻江倒海地难过.
“侯爷撑着些.”隋太医低声说着.
床上之人却还清醒着.他的目光着看向元承灏.虚弱地开口:“皇上……还敢救我……我必然不能……不能..死.”那最后一个字.我竟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忽而.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过.元承灏心里有他.和要杀景王.是丝毫不起冲突的.他是否认定了今日行刺景王的就是元承灏.是以.才要说这番话.
隋太医惊愕地回眸看了元承灏一眼.他只拉着我转了身.开口道:“尽管医.”
又是这样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听得元非锦耳里.难保就不变成“尽管医.朕不怕你”之类的意思.我听了心里着急.他已经拉了我出來:“你有着身孕.不适合待在这里.朕派人送你回馨禾宫去.”
“皇上以为臣妾此刻能安心回去么.”哭着看着他.
他倒是不勉强我.只拉了我过他的寝宫:“那便在这里休息.”语毕.转身欲出去.
我急急叫住他:“景王呢.”
他的步子一滞.声音低沉:“在那马车里.”
在马车里……
还能有什么比这答案更清楚的么.
起了身.拉着他的衣袖:“皇上.方才的蒙面人怎么回事.”
他终是回眸看着我.半晌.才启唇:“你也怀疑朕.”
急急摇头.我怎么会怀疑他.
他这才笑了.思绪回到方才的混乱场面上去.那笑容被敛起.听他开口:“他们就是想杀景王.想让天下人都以为.是朕下的手.”
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怎么不是呢.连元非锦都那样认为了.
“方才那一箭.根本不需那人替朕挡.那样的距离.朕的禁卫军和暗卫也足够了.”说到此.见他微微握紧了双拳.对方不惜送命也要嫁祸给他.还有谁能相信他的清白.
目光.落在他染血的龙袍上.拉着他的手不住地颤抖起來.
青大人來了.朝他行了礼.开口道:“皇上.末将将王爷的尸首暂且送回了行馆.现场.抓到一个活口.”
略撑了撑眸子.有活口.
似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希望能从那人的口中问出些许有用的东西來.
元承灏只开口道:“押入天牢.严加看管.他若在朕审他之前死了.青绝.你也不必來见朕了.”
“是.末将遵命.”青大人转身出去了.
太皇太后闻讯來了.入内便问:“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却只淡淡一句:“景王死了.”
这个消息.在太皇太后來乾元宫前必然也已经知晓.她特意來.想要知道的.必然不止这些.
松开了丝衣姑姑的手.见她上前來:“听闻皇上将非锦带回宫來了.还将他留在乾元宫.”
他低笑着:“皇祖母放心.朕可沒把他留在朕的寝宫.”他的话.叫我想起那次狩猎之时.元非锦受伤.他不顾太皇太后反对.执意留他在他的龙床之上.
低了头.我着实不该.再去回想那些之前的事.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太皇太后只转了口道:“今日之事.不管天下人怎么想皇上.都已经无法挽回了.皇上是当真要救他.”
太皇太后的话.叫我狠狠地吃了一惊.她口中的“他”除了元非锦.还能有第二个人么.
紧张地看向元承灏.他只从容开口:“朕救了他.又怎样.皇祖母担心什么.”
“哀家是担心……”
太皇太后的话未说完.便听得外头传來颐沅公主的声音:“皇上.皇上.皇上……”她冲着进來.宫人们根本拦不住.
进來了.见着里头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來.扑上前抓住他的衣袖问:“皇上.是真的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元承灏沒有回答她.只道了句:“你王兄在偏殿.”
她的身子一震.也不做停留.慌忙转了身朝偏殿冲去.
太皇太后看着她出去.继而开口:“丝衣.你过偏殿去.给哀家传了隋华元來.”
丝衣姑姑有些吃惊.依旧只能应了声.
她不过才转身.却听元承灏开口:“不必了.皇祖母.朕这点气量还是有的.”哽咽着.我就知道.他舍不得他死.他一定会救他的.
径直回了身.听他又道:“常渠还不曾回來.姑姑若是无事.进來替朕换身衣服.”
丝衣姑姑忙抬步跟着进去.
太皇太后有些不悦.回眸的时候.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她微微一怔.到底是什么话都沒有说.
他出來的时候.只换了件常服.恰逢常公公赶着进來.他已经满头大汗.不过看他的神情.大约也是在來的路上知道了一二了.
“哀家听闻抓了一个刺客回來.”太皇太后又开口问.
元承灏只“唔”了声.却是道:“这件事.朕想自己查.就不劳皇祖母操心了.”
太皇太后上前几步.略一迟疑.终还是开了口:“又和辛王府有关.”
他的神色一凛.冷笑道:“皇祖母说的什么话.”
扯上辛王府.他从來是敏感的.辛王枉死.还有元承灏的祖母和娘亲.亦是在那一年离世.元承灏根本不许任何人去诋毁和污蔑辛王府.
谁都明白.那些箭矢怎么可能真的出自辛王府.
太皇太后破天荒地沒有与他生气.半晌.才有开口:“皇上.有些话.哀家知道哀家即便说了.你也不爱听.哀家这次.也就不说了.有什么事.让青绝來跟哀家汇报吧.丝衣.我们回宫.”
丝衣姑姑忙上前扶了她出去.
在寝宫里待了会儿.常公公去外头传了膳.
我与他皆沒有胃口.
他却示意常公公给我布了菜.知道他的心思.听话地低头吃着饭.我不饿.孩子也是要吃的.如今的我.可不能如从前般胡闹了.
他也沒要我劝.少少地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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