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自有其固有规律,战场形势又是瞬息万变的,是覆军杀将还是斩将擘旗,往往在为将者一念之间,为将之难由此可见一斑,为将之苦亦不足为外人道也。故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为了打破敌人的封锁,驻守长沟的老三团开始分兵三县,一方面打击日伪;一方面“就食”减轻根据地的经济压力。一营进军怀远县,二营进军皇寺县,三营挺进石邑县敌占区,团直属队则留守。挺进石邑县敌占区的三营共计三个连,以县独立营张北斗的三连为主体的“红七连”到南区游击,第八连到东区发展,第九连到北区活动。在一个月的转战中,红七连利用夜间突袭、里应外合等手段攻克敌人据点3个,俘虏伪军44人,获机枪1挺,步枪28支,以及一批手榴弹、子弹和粮食。第八连利用万户营庙会之际,端掉伪警察所一个,缴枪10支;打掉盐店一个,获食盐700斤。第九连则突袭了鸭鸽寨火车站,打死鬼子2人,俘虏伪守备队13人,缴获棉花30包。伪军经教育后释放,战利品则通过在中区游击的县独立营发动群众运回了根据地。面对八路军的活动,石邑县的日伪军并不直接攻击,而是沿铁路沿线平行追击,然后汇聚到县城后,大队人马紧缀其后,最后与驻守鹁鸽村的木村联队一起,慢慢压缩,逐步缩小包围圈,最后将三营三个连包围在九县垴下的五个村子。三营见势不妙,分散多路向西突围,日伪军随后追击,在第三道封锁线上又遇到日伪军拦截,只好退出敌占区,返回根据地。三营回到长沟时发现,一营、二营已经返回,战果却不不理想。面对在敌占区不能立足的情况和日伪军远距离的包抄挤压态势,尹志伟团长深感忧虑和不安,百思不得要领,只好派三个营分兵把守长沟的南、东、北三个方向,并派骑兵通讯班前往军分区请示下一部工作。
月到中秋分外明,民国三十一年石邑县的中秋却没有月亮,在军民联欢之后,尹志伟团长亲自给三个营长分别打了电话,要他们提高警惕。走出指挥室,在石板屋的小院里转了几圈,看看夜光表,已是十一点,却没有丝毫睡意,顺手拿起电话与前沿警戒的三个电话点相继通了电话,一切平安,是该睡的时候了。刚刚摘下手枪,正在解武装带的尹团长,忽然心中一悸,莫名地打了个机灵,长年征战形成的第六感让他深感不安,不对,绝对不对。暗语、口令都对,可南面的电话点为什要说,月亮好大好亮啊!哪里有月亮,又怎么会又圆又亮?北面的电话点汇报说军分区独立大队在九点钟到三营部参加联欢,为什么三营长没有报告?尹团长命令值班参谋马上给各营部打电话,命令收拢部队,等候下一步命令。又大声喊道:警卫员!马上通知警卫连,进入警戒阵地。
电话迅速打通,一营长稍带醉意地报告,当天下午怀远县独立营和当地群众抬来三头大猪,50坛柿子酒,20袋白面前来慰问,因天黑留在了一营驻地相邻的五个村子了。尹团长着急地询问:确定是怀远县独立营吗?一营长说:带着县政府的介绍信,扛着“老套筒”的步枪,不是他们是谁?尹团长命令道:为了预防意外,悄悄集合队伍,赶紧将那些人缴械。二营长汇报说:军分区独立大队已经通过防区前往团部。尹团长骂道:怎么不报告?二营长委屈地说:他们手持军分区的命令,护送敌工部的同志要到团部锄奸,不让汇报,免得打草惊蛇。尹团长大骂道:糊涂蛋,娘卖逼的,老子这里哪有什么奸细!你马上通知部队,进入临战状态。三营长汇报说:刚从前沿回来,没有发现敌情,只是山下群众在龙王庙求雨,到现在还没有散。尹团长倒吸了一口凉气,平静地命令道:我估计鬼子今晚有大动作,让七连马上到团部待命,八连、九连迅速进入阵地,不能放一个人上山,要知道是任何人。
下完命令,尹志伟团长冷汗直冒,又招呼警卫员通知号手吹三遍《小放牛》,这是尹团长与住长沟野战医院、银行、被服厂、修理所等单位负责人约定的也只有他们明白的紧急信号:疏散隐蔽。欢快的《小放牛》在深夜骤然响起,那么突然又那么诡异,三十里长沟都能听见!一扇扇门窗打开,一个个人影开始奔跑、砸门、通知,静谧的山村的夜色里,人影憧憧,慌忙杂乱,将信将疑的群众也迅速行动起来,坚壁粮食、牲口,带上鸡鸭、面饼向村外的密林奔跑。
凌晨两点,阴沉的天空露出了半边月亮,朦朦胧胧中,尹志伟团长团部所在的村口出现了一队身穿八路军军装的一队人马。尹团长示意了一下,哨兵大声喝道:“中秋!”对方响亮地回答“月明”。哨兵开枪示警,来人显然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巴沟----”“巴沟----”的三八大盖的枪声响起,随后响起的是歪把子机枪的“突突声”,这一队“八路军”开始向村子硬冲。原来,口令本没有错,只是团部的口令是反过来的,即“月明”,对方回答“中秋”才对,因为尹团长也怕闹出乌龙,误伤了上级来人,所以才让哨兵反过来说,谁知试出了真假。为了再次确认,尹团长才命令向天开枪警告,如果真是自己人,一定会再次沟通,但是,来人以为露出了马脚,于是迫不及待地发起了进攻。尹团长下令反击,于是双方抵近射击,手榴弹在近距离也发挥了作用。也直到这时,尹团长才长叹一声,明白自己的部队已经陷入了危境,也约莫猜想出敌人准备实施“黑虎掏心”战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控制团部,然后再控制所属部队,真是好毒辣、好阴险的一招。真是侥幸!尹团长暗自庆幸。若果不是自己的第六感,整个老三团将面临全部被俘的命运,这是多么残忍的结局!即便如此,尹团长还是自责不已,自己对对手的预判还是错误了,而低估对手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团部警卫连在预设的阵地上展开反击,敌人占不到便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由于没有想到攻坚,因此,这队鬼子没有携带迫击炮和掷弹筒,没法攻进村内,而警卫连在黑夜之中也不敢冲出掩体,战斗处于胶着状态。与此同时,从北、东、西三个方向也传来迫击炮的轰响和三八大盖的凄厉,整个后方基地被包围了!尹志伟团长快步返回指挥所准备收拢部队,但电话线已经被切断了。怎么办?怎么办?他抽出烟袋锅颤颤抖抖地划着了火镰,当一缕辛辣的青烟从喉咙里打了一个来回之后,已经从暴怒和懊悔中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队伍并不是一坨烂泥,经过一番布置,也会逐步向团部靠拢的,然后呢?就要掩护群众向西转移了。尹志伟团长想到,当务之急就是占领团部两边的山坡,扼守向西转移的通道,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但是部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