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安的两市一样,如今的宁远城商贸区繁华异常,为各地商队的乐园,热闹一天胜过一天。八≯一≥> w<w<w﹤.人多自然难免龙蛇混杂,商贸区成了各个不便张扬身份势力的最佳隐身之处。
在某个新开张的胭脂坊后房里,一名妇人与一名小娘在低声交谈。
“现什么了吗?”妇人问道。
小娘红着脸道:“那人不是老头,居然是个少年郎君。”
妇人又气又急:“我不是说这个,到底那个天赐神物找到了没?”
小娘尴尬道:“还没,他的房子我全都翻过了,就是没有师父图画上的那个物件,不过,我估计他是随身带着。”
“那,你为何不委身与他骗取他的信任?这种人一旦上了床榻,肯定找不到方向不知所以,你正好下手!”妇人的语气带着责怪埋怨。
“我,”小娘似有难处,不甘的神色写满在脸上。曾经她作好了献身的准备,当李怀唐从她印象中的糟老头变身为威武的年少郎君时,不知为何,她内心里竟然开始产生了抗拒,这是她自己也始料不及之事。
妇人幽叹一声,语气缓和了下来,道:“小怜,这事我知道为难了你,不过你也知道这天将神物对你师父的重要,连我也劝不住他,为了它,甚至不惜将你拱手于人,真是作孽。罢了,你就忍忍,做点牺牲,等你师父如愿以偿后,我必让你师父纳你过门,至于你的家仇,你师父有了此物襄助,为你雪恨应该没什么困难了。”
妇人口中的小怜正是裴小娘新收的侍女,藉着出门买胭脂水粉的机会,她与幕后控制她的黑手接上了头。妇人的劝说很有效果,刚刚还有点愤概的小怜转而点头默认,算是对命运的屈服。
妇人松了一口气,道:“回去吧,尽快出手,得手后来找我,我会接应你出城回大唐。”
小怜走了,离开了胭脂坊,神情恍惚地回到了上将军府的后门。
“咦?是小怜?”一辆马车经过,马车里冒出了一声惊喜,马车随着惊喜停下。小怜循声望去,只见从马车上走下一人,此人有点眼熟。
“忘记我了?我是商祺啊,那天公主救你的时候我在场的。”商祺颇有点失望,心仪的小美人对他没什么印象。
如同第一次见面,小怜厌恶地又瞪了商祺一眼。因为心情糟糕,连搭理都不施舍给他,迈步就走。
“等等我,”商祺从后追上,“小怜要去哪?不如上我的马车,我送你一程。”
“谢了,我回上将军府。”小怜没好气地拒绝了商祺的好意。态度虽然冷淡,可毕竟打破了僵局。
商祺热情如初,嬉笑道:“正好同路!我也去上将军府,我要与上将军一起出城办点事。嗯,马车里有点闷,走路也不错,反正都快到了。”
小怜没有回答,继续走着,忽然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中心广场的那个高大的石像。
商祺不由奇怪,问道:“这有什么好看,老头一个!”
“告诉我,石像下的三个金漆大字写得什么?”小怜的问题听在商祺的耳朵里十分奇怪,不就三个字么,值得如此神色凝重?
“鲁晚成。”商祺的语气很不屑:“我们通常管他叫鲁大匠,此城由他监督修......哎哟!”
滔滔不绝被痛苦截断,小美人无缘无故在他的脚背上留下一个脚印。而霸道的小美人突然小跑远去,商祺还隐隐听到了小美人的留下的恶言:怎么不早说……
养殖场在宁远城城东,隔着叶姬河与宁远城相望,占地数百亩,经过大半年密锣紧鼓的建设已竣工。
整个养殖场被石墙围成一圈,石墙的作用是防御野生猛兽对场内禽类的伤害。养殖场分成两片,以东西为界,东片三分二为蛆虫养殖,西片为鸡鸭圈,靠河边还引水挖了一个水池,专门养鸭子。
陪同李怀唐一起到现场视察的是商祺和康家两兄弟等合伙人。康沙莱精明得很,李怀唐看好的项目从来都少不了他,砸锅卖铁也要挤进来。有一句话出自李怀唐之口,被他牢牢引以为座右铭: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极具哲理之言,康沙莱不但记住了,还以此为行为准则,就是尽可能将自己的利益与李怀唐的利益盘根错节在一起。实际上,他的举动有点多余,就算他不主动向李怀唐靠拢,李怀唐也会将他捆绑在同一辆的利益战车上。
参观以鸡舍作为起点。
“平时当严禁外人进出,减少瘟疫传播的可能。”
“这个鸡舍最好在底层多铺些石灰!”
李怀唐突然变身为一名养殖专家,高深莫测地做出指点,一时竟然无人能反驳。
“石灰?”商祺百思不得其解,他承认上将军打仗厉害,嗯,迷惑漂亮的小娘也是个行家,可什么时候该行成了养鸡能手?
李怀唐含糊其辞道:“石灰可预防瘟疫。”
“是吗?奇怪,我怎么不知道?”商祺挠破脑袋,为了这个养殖场,他请教了不少人,看了不少书,李怀唐所说的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内,新鲜得很。
“嘿嘿,这可是专家说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李怀唐故作神秘,向商祺眨了个眼。
商祺似乎会意,坚决而严肃地点点头,虽然他不懂专家是什么意思。
养殖场构成一个半封闭的食物链,其能量金字塔底层是沙糖,天量的蛆虫以此为生,再由蛆虫传递给鸡鸭等禽类,最终以蛋和肉的形态摆到宁远城军民的餐桌上。
没有沙糖,养殖场无法运作。所以,李怀唐最为关心的是沙糖的来源和获得。
令人担忧的是,沙糖来自遥远的天竺,大勃律和大唐剑南道,路途遥远不说,还容易受制于人,即使商路畅通,万一关键时刻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岔子导致供应不上,养殖场就会荒废,损失惨重不说,严重的会出现粮食紧缺问题。
对此,李怀唐表示担忧,尽管商祺根据他的要求,在养殖场运作之前已在仓库区预先装满了十数个仓库的沙糖作为紧急储备。
“上将军毋虑,我们可以建立我们自己的榨糖工坊。”随同的康摩挲仿佛及时雨,给出了建议。
康摩挲是典型的老狐狸,一生唯谨慎。李怀唐家之初,他不愿冒险,而是让弟弟康沙莱跟随潜力不错的李怀唐,如今看到大局将定,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史国的根基,举家搬到宁远城,完成原始股股东身份的华丽变身,获取巨额的“投资”收益。
对于这个投机者,李怀唐并没有拒绝,显示出海纳百川的宽阔胸怀。不过,康老大的主意没能让他惊喜,沙糖的根本问题不在工坊,而在原料,榨糖需要甘蔗,而,甘蔗只有位于热带的天竺等地才有种植,宁远城地处温带,冬夏温差虽然够大,却通年的积温不足。
“上将军听我说,我们的榨糖工坊无需甘蔗,用甜菜即可,甜菜我们这里可以大量种植。”康沙莱关键所在,不敢卖关子,直接竹筒倒豆子。
经康老大的提醒,李怀唐双眼一亮,想起了糖类作物的老二,大自然神奇莫测,将含糖的甘蔗赋予了热带,赶紧又弄出个甜菜来补偿温带。
“我们这里有甜菜?”李怀唐惊喜地将手拍在康磨娑的肩膀上,俨然一个逼供的刽子手。
答案是肯定的。甜菜原产地中海沿岸,传到中亚地区是数百年前的事,康国与石国都有种植,不但可食用,还可当作牛马等牲畜的饲料,营养极其丰富。
“嗯,很好,这个甜菜的种植工作我会让乌蒙负责,暂且用伊捺的农庄来试验,至于榨糖工坊,照旧!我们共同出资筹建,远景产能规划可以设计大点,分数期来建设,第一期的规模不用太大,权当试验,积累经验再扩大,同时引导甜菜的种植规模,切莫一窝蜂。”
如今的李怀唐几乎成了宁远城各界的风向标,他担心他的动作会引起一股甜菜种植潮,从而影响主粮的生产,给他统治下的政权带去动荡。
而且,大规模种植一种作物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没有良种,没有掌握其生长规律和特性,要想取得成功除非遇到奇迹,神话也行。比如水稻,从赤带一直分布到东北三省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布局,是一个展和积累的过程,在东北种植的水稻稻种与热带的有所不同,即使到了大唐开元年代,水稻也只是引种到黄河流域而已,后世在辽东和北大荒种植的稻米都是经过缓慢培育而来的。
当然,如果仅仅为食用,种甜菜很容易,可以不讲究。如果是当作榨糖作物,学问就海里去了,先,甜菜是两年生植物,不像水稻小麦眼看成熟就动手收割,甜菜在第一年的生物成熟期是需要通过人工经验判断,估摸着糖份含量最高之时才能收割,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出糖率的高低直接决定其价值,试想下,某年在李怀唐的治下,所有甜菜中一半是次品,那么宁远的经济所受到的影响可就不是一般大了,菜农受损,榨糖坊亏本,养殖场无以为继……
将伊捺的农庄作为试验田的作用正基于此,等摸索出最佳的一套种植技巧,才开始逐渐扩大规模,榨糖坊亦如此,循序渐进。
李怀唐的解释合情合理,出了众人的视界,引起一片由衷的佩服之音。
除了这个养殖场,李怀唐与商祺和康家的合作可谓随处可见,份量最重的是矿山,攻克石国意味着河中地区最大的银矿成了宁远的资产,意味着他们又多了一个共同利益。
话题转到矿山,商祺开始抱怨:“经营不存在问题,资金更不是问题,倒是这个奴隶的数量有点麻烦。”
“不够?还差多少?”李怀唐眉头直皱,石国一战,他抓获的突骑施俘虏和石国俘虏少说也有五万,这个商祺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商祺苦笑:“不是少,相反,是太多了!昨天吕参军找我办接收手续,我头都大了,壮奴太多我可养不起。”
理论上,人多力量大,可是产能得看市场的脸色,生产再多卖不出去等于是浪费,况且奴隶只是不用支付工钱,而粮食是不能省的。煤矿的产量已经远远填饱了宁远两城的肚子,就算加上新开拓的石国米国等也消化不了,为此,商祺还打算找李怀唐商量削减壮奴的数量。
李怀唐哈哈大笑,道:“这个简单,尽量精简吧,四座矿山多余的壮奴都还回给我,我让鲁大匠带他们修路去!”
“修路?!”众人似乎嗅到了什么。
“对,要致富,先修路。大路开通,黄金万两!”盗版后世的经典,李怀唐毫无羞耻的觉悟,还一副洋洋自得的神色。
在李怀唐的构思里,先修筑从宁远城附近的矿山到宁远城的大道,再以一条主干道将宁远城,西键城与柘枝城连接,此主干道最终继续向东,越过阿赖山山口,到黄石,到葛禄山口,直通大唐。所谓的大道全由碎石三合土黏合而成,雨天不泥泞不陷车轮,适合马车快行使,类似后世的高公路。
“大唐?!”众人再次惊讶,李怀唐给他们描绘的道路蓝图让他们看到了无限的商机,眼下,宁远的第一大贸易国是大唐,这样的大道一旦建城,将极大地缩短行商路上的时间,本来商队一年只能跑三趟,因为大道的存在,或许可以多跑两个来回,周转度加快意味着利润将大幅增加。
商祺与康沙莱对视一眼,摩拳擦掌大干一番的表情同时浮现在两人的表情上。之前担忧的产能剩余很快就不是问题,畅通的道路会带走更多的产品,为了满足商队的胃口,城里的工坊肯定会消耗更多煤炭卯足劲头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