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纷飞,数朵油纸伞如雪地盛开的花瓣,莺莺燕燕结伴而行,欣赏着山湖相依的雪景。
深宫嫔妃难得出宫一次,此时兴致正浓,些许兴致不错的公主,喜滋滋的走在皇后跟前,小声说着宫外苏大才子的事迹,有几个胆大的甚至和皇后提议让苏轼当自个驸马。
皇后自然是无能为力。
招驸马也得看情况,不是说随便赐婚就行了。
无名无势的人,自然是让你娶你就得娶,可像苏轼这样名声远扬的大才子,又贤名极大,莫名其妙赐婚,万一苏轼来句‘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赵官家颜面尽失不说,事后还得称赞几句有文人风骨,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景色还算不错。
曹华撑着伞和寒儿站在高处,小半个时辰下来手都冻僵了,觉得无聊,便和寒儿聊天:
“寒儿,你有没有什么爱好?”
寒儿微微颔首,偷偷撇了他一眼:“练功,公子怎么了?”
曹华眼神关切:“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每天处理公事乐此不疲,太累了。”
“谢公子关心,能为公子分忧,是寒儿的福分。”
两个人聊天永远都是这样,寒儿一直放不开。
上次脑袋发热拉着玉堂侍寝后,就更放不开了,一直怕公子提起这事儿,还好公子忘了。
寒儿也觉得就这么傻站着不好,很想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增进感情,可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话题。于是提着长剑微微低头,略显不好意思:“公子...要不你去找夫人吧,我..我一个人看着就行。”
曹华想了想,便把伞交给了她:“找个地方休息吧,这么多黑羽卫盯着,出不了岔子。”
寒儿接过温热的伞柄,脸儿微微红了下,点头:“没事的,我去休息反而没事做。”
曹华知道她工作狂的性子,也没有再强求,自个擅离职守走向了山坡上的一座观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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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几天的小雪,山岭上的落叶杂草被积雪掩盖,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什么东西。
在石亭外不远处的灌木从旁,一个不明显的凸起纹丝不动的处在那里,而山坡的其他地方,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痕迹,若是靠近仔细看,才会发现雪地里藏着一双双锐利的眼睛。
陈铁铉得知消息后,昨天乔装成官府差役,带着兄弟们以清理道路的名义进入了金明池,有黑羽卫的腰牌傍身,并没有遇到官兵阻拦,晚上借着夜色陆续潜伏在了这里。
一夜小雪落下,已经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他的旁边,包道乙和方兴藏在两丈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避免产生的雾气让人察觉。
瞧见站在山坡上的曹太岁走下石道,朝着这边过来,方兴眼中涌现出几分兴奋,抓着兵器的手稍微紧了下。
便是这微乎其微的动静,走在石道上的曹太岁便猛然顿住脚步,双眼锐利如鹰隼扫视了过来。
陈铁铉目露震惊,却是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凝滞。
其他人也是如此,强忍着僵住身体,不敢有丝毫动作。
曹太岁观察了片刻,微微皱眉,从靴子里拔出一根烧火棍,对着方兴的方向便来了一下。
嘭—
轰隆巨响如白日惊雷,方兴身边不过几寸处,溅起了泥土雪沫。
陈铁铉等人骇的魂飞魄散,一时间竟然被这轰隆巨响吓傻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依旧没动。
“呀—相公,你做什么?”
女子恼火又惊恐的声音传来。
曹太岁吹了吹手上的烧火棍,重新朝着亭子走去。
众人回过神来,这才松了口气,再也不敢有半分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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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亭里,赵天洛和丫鬟站在一起,正欣赏不同于故乡的风景。
她自江南而来,和宫里的嫔妃公主并不熟,也就这几个月认识了赵霏。
赵霏被几个妃子拉起聊家常,她插不上话,便自顾自的跑到亭子里赏景。
本来正寻思着阉党的事情,一声轰隆巨响便从背后传了过来,吓得她一个哆嗦。
恼怒回头,却见相公举着个‘大地惊雷’,对着空空如也的雪地。
“相公,你做什么?”
曹华走进亭子里,丫鬟便识趣离开,他看着略显恼火的娘子:“方才感觉不对,为防有刺客试探一下。”
赵天洛被巨响吓的够呛,现在脸儿还微微发白。
她明显不相信这鬼话,觉得曹贼就是想吓唬她,恼火的想把烧火棍抢下,却没想到枪管又热又烫,惊的她直接给扔了出去。
赵天洛甩了甩被烫着的小手,颇为气恼:“光天化日的那儿来的刺客?你就知道欺负人,说好的约法三章,你....”
说话之间,小手被男子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赵天洛身体一僵,话语顿时停下,略显紧张的左右看去,想把手抽回来。
曹华挫着她的小手取暖,挑了挑眉毛:“洛儿,约法三章,约的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不能草菅人命,不能祸乱朝堂,不能对付苏公子...”
赵天洛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不过说完才觉得不对。
洞房里约法三章,好像没说不能吓她,她当时以为要被强行破瓜,根本就没打算抵抗,所以光说了最关心的几样当成条件。
想起这一茬,赵天洛脸儿少有的红了下,微微低头:“就算没有约法三章,相公也不能以戏弄我为乐,我敬相公才不生气,可...可人总有脾气的。”
曹华点了点头:“我戏弄你做甚,咱们这样相敬如宾,没事讲讲故事打打麻将多有意思。”
“我...”
赵天洛听倒这话,忽然沉默了下来。
相敬如宾确实是她的想法,但现在却发现这想法有些幼稚了。
今天出门赏雪,皇后方才把她叫过去聊了一会儿,问的无非是些新婚妇人该关注的事情。
赵天洛犹豫许久,轻声一叹:“我们...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曹华挑了挑眉毛:“怎么了?”
赵天洛转过身,看着远处的湖面:“方才皇后娘娘找到我,问我找御医看过没有...咱们成婚两个多月,父王也传来了书信询问...短时间还好,若是长期肚子没动静,会...不太好...”
娶妻生子永远密不可分,赵天洛本想一直这样默契下去,可若真是两三年肚子都没动静,宫里的太后皇后,怕又要抓着不放了。
曹华转头看着毛茸茸的赵天洛:“公主殿下想给我生个娃?”
赵天洛浑身一震,猛然转过身来,盯着面前的男人恼火道:
“你...你怎么这般粗鲁,我是和你商量正事,薛公公难得没找你说过这事儿?”
薛九全自然是说过,而且成婚没几天就过来了,寒儿还为此宽衣解带,大半夜拉着玉堂侍寝。
曹华知道传宗接代在那个时代都是重中之重,点了点头。
赵天洛犹豫许久,咬牙道:“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忍忍就过去了。”
这话说的,跟用强一样,就差来一句‘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曹华闻言倒是来了兴致,握着她的小手上下打量:“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今晚上相公给你玩点刺激的。”
“你...”
赵天洛见他这么干净利索的答应,心里顿时就后悔了,急忙退后两步:“你...你休要放肆。。”
“不是你让我想怎样就怎样的吗?”曹华莫名其妙。
赵天洛也觉得出尔反尔不对劲,只是曹华真利索答应,她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烟消云散。
看了看面前注定要相守一生的男人,她目光意味莫名。
毕竟二八之龄,对男女情愫还抱着期望,几次事情下来,特别是曹华得罪满朝文武向天子表忠心,她感觉自然是有的,如今和曹华圆房,也谈不上反感,可...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你让我再想想...”赵天洛带着几分歉意,微微垂首。
曹华左右看了看,好像四下无人,便柔声道:“娘子,把脸抬起来。”
“嗯?”
赵天洛略显莫名,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抬起脸。
“闭上眼睛。”
赵天洛总算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涨红,带着几分恼火:“你不能这样...我乃康王长女,岂能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
“那就算了。”
“诶...你等等...”
赵天洛心中恼火,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是咬了咬牙,倔强的闭上眼睛,抬着小脸儿等待。
这模样,还真有几分长痛不如短痛的感觉。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赵天洛微微蹙眉,暗道:这家伙,难不成在脱衣服....
念及此处,她更是又羞又恼,小手攥紧微微颤抖,有些害怕。
毕竟光天化日,周围还有那么多伯母姐妹,被撞见了可咋办。
“好了,睁开眼睛。”
“嗯???”
赵天洛抬起的小脸一僵,怕看到什么光溜溜的脏东西,有些不敢睁开。
犹豫半晌,才微微睁开一条缝打量。
本以为曹华会是衣衫不整,哪想到抬眼就看到一个络腮胡汉子站在面前,手上还持着一把折扇晃来晃去,把胡子吹的一翘一翘的。
“呀—”
赵天洛吓的不轻,忙的退后几步,皱眉道:“相公,你做甚?”
曹华在风雪中折扇轻拍手掌,摆出苏太白之风:“洛儿姑娘,看看小生这模样,联想到谁没有?”
赵天洛微微蹙眉,仔细打量许久:
“李百仁?”
曹华颇为无奈:“别看胡子,看气质。”
“尉迟虎?”赵天洛眨了眨眼睛,越看越像。
“.......”
曹华神色微僵,有些摸不清娘子的脑回路。
便在此时,后面的石道上,一道声音传来过来:“华子!”
薛九全带着赵霏,缓步走了过来。
两人连忙恢复的恩爱神色,并肩站在一起。
曹华扯下了胡子,一脸不苟言笑。
赵天洛眼中依旧带着不解:“相公,你老学尉迟虎做甚?常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谨记娘子教诲。”
曹华没有再多说,带着笑脸迎上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