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插于胸口,滚烫的鲜血涌出,一如当年的大火般似能灼伤采薇的双手。
“弟子...去杀了他!”
采薇紧握精铁剑,目视南方正欲追赶张仲,灵焚轻抬左手扯住采薇的衣袖。
抬手间,袖管中一柄匕首掉落在地。
“莫要追了...”灵焚惨然一笑,鲜血缓缓溢出嘴边,“那个家伙...与鄙人比剑,鄙人便用剑术敌之,呵呵...鄙人这个巨子当年若遇敌手可是不止用剑的。此次出门又未来得及食饭...算便宜他了。”
采薇只觉心脏跳动极快,慌乱与绝望填满胸口,想要强行忍住泪水,却发觉已然泪流满面。
“师父...他是何人?为何不杀了他?!”采薇紧握灵焚的左手,感觉到师父的生命正缓缓流逝。
“诸子百家之时终将会过去...或许子婴说的对,墨家之道...行不通了。”灵焚不想回答徒弟的问题,自顾自般留着遗言。
“子婴?人是子婴派来的?!”采薇猛然圆睁丹凤眼,“用则敬之,不用则杀之,真是与嬴政同一手段!”
灵焚恍惚间听不见采薇的言语,只得听到“子婴”二字。
“莫要怪...子婴。”灵焚喘息道,眼神渐渐迷离,“鄙人违背墨道在先...或许该有此一劫吧?墨家之道...兼爱非攻,简而非乐...”
“弟子...誓杀子婴...”采薇凤眼含恨,死盯西方。
灵焚双目渐渐闭合,一切往事却在眼前回放。
“鄙人一生历经风浪,唯有晚年...中人算计...可叹...可笑啊...”
哭嚎声再次响起,远处的墨楚藏不住了,正欲上前安慰,朱家连忙扯住袖子制止。
“公子,此刻不可!”朱家急道,“齐地之刺杀,采薇姑娘定会以为与公子有关。再等片刻,从北而饶,装作寻采薇姑娘至此,方可无碍。”
“此言有理。”墨楚连连点头,蹑手蹑脚北行。
半晌后,二人假意慌乱跑至采薇身后。
“采薇...”墨楚喘息开口。
“可否帮在下杀个人。”采薇声音冰冷,帮灵焚打理着乱发。
“何人?在下必派人杀之!”墨楚挺身应道,已打算好再让朱家杀了张仲。
“秦王...子婴!”
墨楚,朱家下意识对视,惊骇过后,嘴角邪笑已忍不住露出。
“子婴从巴蜀归秦时,所带一人名为‘虫达’,今日刺客定是此人!”采薇语气凿凿。
墨楚安慰采薇整整一个时辰,拔出灵焚胸口之剑,由朱家背着。墨楚搀扶采薇,归反住处。
行至半途,彻底撑不住的采薇昏厥过去。
“采薇?”
墨楚多次试探,终于确定失去意识,不由松了口气。
“张仲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否则鄙人必杀之。”墨楚叹道,“灵焚尸首姑且放于宫中,以表昔日敬佩之情。”
“此事自可。”朱家点头,“但...采薇姑娘必以为‘虫达’身在齐地,他日得不到其尸身如何是好?以旁人伪之,采薇姑娘怕是不信服吧?”
“在翟地时,子婴阻挠鄙人杀田横。得不到‘虫达’尸身,可推至田氏身上,全当是田横为报子婴之恩,而派人开关放行。”墨楚思索道。
“妙!公子此计甚妙!”
“此外...”墨楚目光冰冷盯着采薇腹部,“鄙人不希望灵焚不在,世上还有他物从中为阻。便让此物消失吧...”
朱家心领神会,将一锦囊递至墨楚手中,“此物不伤及母命,但恐公子需悉心照料月余。”
“正和...我意!”
......
西魏地。
申阳率大军兵临安邑城下,韩信安坐大军后方马上,静观大军攻城。
“韩大统领以城中可有匈奴伏兵?”申阳恭敬问道,连日行军,申阳能察觉到韩信的不满。
“未有。”韩信分析道,“匈奴擅城外骑兵大战,东张既已无兵,一路又未遇敌军,想必匈奴大军正埋伏在曲阳,平阳,待我军行至半途而攻之。连日行军,我军已疲,停留安邑数日。不可中匈奴诱敌深入之计。”
“便依大统领之言。”申阳点头,“此番便由大统领带兵入城。”
韩信轻瞥申阳,淡然一笑,策马冲至前方。
数十架木梯已搭城头,城头上仍旧尽是魏地老翁模样的人驻守。
将士手脚迅捷,只顾攀爬而未防守。最先爬至顶端将士,兴高采烈踏入城中。
“诸位莫慌,我等乃是河南国兵,助魏地驱散匈奴!”河南兵笑道。
“小...小心!”
城头老兵话音未落,城头角落中冲出鞭发匈奴兵,挥舞弯刀砍死老翁。
弯刀染血,匈奴兵反手砍向河南兵。
“城中...有埋伏!!”
河南兵进退不得,来不及拔剑对敌,瞬间被砍断手臂,推下城去。
数十人空中坠落,死在韩信马前,头颅开裂。
“城中伏兵?匈奴在找死?!”韩信惊道,“任凭城内皆是伏兵,无骑兵交战,只是死路一条!速速攻城杀敌!”
“诺!”
城门外,攻城兵重拾谨慎心,铆足力气推动攻城木。
声声撞击声中,城门大开,却非是韩信所想的空城。一排匈奴弓箭手,百箭齐放,将双手扶木的河南兵射成筛子,强弓后劲有余,生生将将士推出城外,惨烈至极。
“找死!”韩信被恶心到了,“寻常守城还可大伤我军,用这些诡计自作聪明,仅会全军覆没罢了!”
“哦?是吗?!”
城头之上忽现弓箭手,趁河南兵入城之时,乱箭齐射。
一时不知该进该退的河南兵,瞬间死于乱箭之下,被钉死在地上。
韩信挥戟撩剑,手臂一阵酸痛,箭支划过盔甲,五法抵消的劲道,逼得坐骑堪堪退后。
“投石车击城!”韩信大叫。
“投石车,快!”申阳叫道。
大军猛拉绳索,未等巨石飞出,城头之上一阵呼啸之声。
“匈奴...匈奴如何会有此物?!”
申阳眼中石块越来越大,慌忙策马奔立原地,刚刚之地顿时被石块砸中,尘土四起。还未来的及松手的将士被砸成肉泥,连带着投石车被栽倒毁塌,倒向大军之中。
“快...快逃!”
【
曲阳城中,左贤王放下竹简,掰弄着手指,“算算时日,河南兵若是连日行军,今日便该至安邑了。亦该见识到本王的手段了。”
“哈哈...左贤王莫不是数日前从南人史书中所知?连日赶造,佩服佩服。”身旁匈奴兵笑道。
“自非如此。”左贤王摇头笑道,“从兵入翟地起,本王便研习南人诸侯之战。楚人项燕凭此物大败李信,近日只是有建成罢了。不过韩信还真是未瞧得起本王,其后又大破子婴之物,如何再用之,以攻本王?真该另寻他策了。”
“不愧是左贤王。”匈奴兵问笑道,随即叹气,“但仅有数辆,让河南兵受损有限,韩信若行军慢些,还可让其全军覆没。”
“破敌为下,攻心为上。”左贤王悠悠开口,“韩信带河南之兵,初战不费力而夺城,定让将士以为韩信无能而被轻视。再战便遇大难,损兵折将。早日佩服之人,亦该轻视厌恶之,此为兵将不合。”
匈奴兵领会其意,“到时,韩信若想稳定军心,定会让申阳领兵。申阳只能改不如韩信,可轻易灭之。”
“只对了一半。”左贤王挥舞手指,“韩信非是蠢人,申阳亦知大体。到时,我军所遇之敌该还算是韩信为统领。”
“可...这便是让将士白白送死?!”匈奴兵惊道。
安邑城中兵械虽精,但守城将士不多。左贤王仅是让他们在韩信破城时重创,再趁机逃出城外。
左贤王并不辩解,轻轻摊开双手,“没办法,谁叫军中造械之人愚笨呢。不过亦是好事,大军攻城掠地,已生骄心。携奇物者身死,可让将士激愤,愤而杀敌之心以代骄心。况且...”
】
安邑城外河南兵不知城中虚实,正欲远撤以避锋芒。
韩信躲至城变,见匈奴兵只在城内,而不出城交战,已知晓城中兵力不多。远远朝申阳挥手,以示再攻。
申阳懂得其意,亦知此刻退兵,必定大伤士气。
“众将士速进吕公车!今日定要攻下安邑城!”申阳叫道。
王令一出,直至逃窜的将士钻入百人车中,在其内缓缓前行。其余众人以木幔,布幔为掩护前进。
冒着巨石砸落,踩踏同袍的尸身,大军重至城门口。
将士左手持盾,右手拔剑而出,冲向城内匈奴兵。
匈奴兵见状,扔下弓箭,拔刀应知。仗着灵活,斩杀诸多持盾敌军。
河南兵扔下盾牌,全力厮杀。
将士渐渐涌入城中,终于将匈奴兵包围,凭借人数优势,将其尽数战杀。
“呼——”
前方将士持剑站立,后方将士群情激愤,见无敌可杀,仍旧朝着尸体劈砍。
“若非韩大统领急于进军,我等亦不会被轻易算计!”
“趁夜攻城,亦比此时伤亡轻些!”
不知何人抱怨一声,军中便再无法压抑非议之言。
韩信听在耳中,心中自抱不平。
匈奴人舍城不要,而埋伏于此。早有提防在先,若是夜中攻城,反倒引起更大的抵抗。如今匈奴虽勇,显然非是全力之时,当是夜间提防,白日里休息所致。
何况,两兵交锋,初战乃是一探虚实,有意料外的伤亡算不得大事。
这些人只是也以为城中无人,被偷袭不甘,加上往日对他的不满,由此而来的诸多怨言。
“不可妄言!”申阳策马入城叫道,“此战夺城,乃是大胜。城中之敌当是等援兵而不至之时,被我军攻下城池。若等再等时日,伤亡当时更重!”
韩信朝申阳微微点头,以示谢意,几日前的杀心减轻了几分。
“敢问韩大统领可仍是搜城?城中有无埋伏?!”
一将士问道,其余众人纷纷看向战袍破损的韩信。
有,还是没有?
若按往日,夺城后所寻隐藏的敌军本是常事。
此刻却变成了将士考验韩信之处。
若说无兵,只要被将士寻到数位匈奴兵,便可被认为无能。
“匈奴狡诈,当是仍有兵力埋伏!”韩信喝道,“诸位将士以平日之法搜之,若遇敌军格杀勿论!”
“诺!”
不满的齐声应和响起,河南众兵验证答案一般前进。
【
“况且何事?”匈奴兵问道。
“韩信,申阳当是聪明人,若是合谋,定会处处谨慎。而将士被算计,却会急于报仇。本王再将下一城池让给河南兵。倒时,忍了太久的河南兵,必会失去耐心。遇挫之韩信受够了非议,亦会急于大战一番,证明确有其能,非是草包。本王便给河南兵一场大战,一战而灭之。”
“是虚是实?”匈奴兵有些被饶糊涂了。
“是实。”左贤王笑道,“那时,王上所带援兵当至,韩信申阳毫无胜算。本王便要以此告知天下九州,算计还是正面交锋,匈奴皆不若于敌国!”
“申阳据说是常山王张耳旧臣,当认谨慎为上。他当会阻拦韩信吧?”匈奴兵问道。
“无用~他若拦,反会适得其反。”
】
河南兵的尸首已被收拾裹挟,安放于城中。
韩信静站城头,思虑一下部如何应敌,等待申阳领着大军归来。
“报!大统领,城中并无匈奴一兵一卒。”传令兵跑至城下挑衅般叫喊。
韩信面色一寒,望向城下,申阳亦跟随归来,面色复杂。
韩信暗暗苦笑,二人前后只隔数息,看来将士已等不及看他的窘相。
刚刚,他已然思虑过这个结果。
攻城遇敌,匈奴必知隐匿城中偷袭会被察觉,即便是有敌军,亦该在刚刚参与到交战之中。
城中再无伏兵似是更合理些。
正反皆有理由,韩信自嘲刚刚给将士的答复还是过于谨慎了。
“韩大统领,不知下一城池中可有伏兵?是如东张,还是如安邑,亦或是匈奴驻扎大军,无法攻取?”将士挑衅般问道。
“不得无礼!”申阳皱眉呵斥,“许是匈奴兵趁机脱逃出城。”
“城外皆有我军,定不可逃出安邑。”将士解释道,丝毫不给韩信留情面。
“闭嘴!”
韩信扶额苦笑,原本的西魏兵,与后来的临江兵皆心向他。为了让灌婴之征顺利些,尽数安排到东征军中。北上之前,他更是专心于英布的九江兵,与...那两物,那两个比投石车还要厉害之物。
时间紧迫,无奈忽略了对河南兵的攻心,唯一的忽略之处,竟成了他的麻烦。
“众将士所思有理,本大统领攻殷国,攻韩地。此二地皆是小地,许是本大统领无能攻匈奴,军中一切事宜便交于王上。”韩信服软道,以暂平众怒。
“臣等静待王命!”众将士跪地拱手道。
“诸将士多日行军辛苦,今日便于此地修整。”
申阳吩咐道,暗暗为韩信鸣不平,大胜夺城居然还被埋怨。若不是韩信在城外示意他攻城,以他的行事,该会被局势所吓,下令大撤军。之前死的将士真的白死了。
“谢王上!”众将领命起身,离去安营扎寨。
其中数将怒气未消,恭立申阳身旁,“王上,韩信之亲信,蒯通,郦商皆不在此,何不杀之以扫后碍?王上亦可领兵,待驱逐匈奴,只管告知那二人,韩信死于攻城之中,不会有人泄密。”
众将士目光炯炯,只要申阳点头,他们便会立即杀上城头刺死韩信。
申阳心思仅动一瞬,随即消散。
他自认是张耳旧臣,能被封王全赖张耳的关系。而张耳本身又是名大于实,不如陈馀。他称王后的狂傲之心早在常山国灭亡后便不在了。更何况,他亲自打下来的河南地,毗邻秦地,当时项羽大军已至关外,他仅是借项羽的威势平之,未非太多的力气。
而韩信所攻之国,虽有趁机不备之嫌疑。司马卬本是赵将,能力不凡,韩王成身旁又有张良为佐。表面上看起来容易,其实极其艰难。不然,彭越当年亦不会与司马欣臣子交战后大伤元气,而被子婴钻个空子,轻取塞地。
此外,申阳见识到了匈奴的能力,若无韩信,他不敢保证能在西魏之地活上多久。
“住嘴,此等挑拨君臣之言,不可再妄议!”申阳喝道,故意大声足以让韩信听到。
众将咬牙仍旧坚持,“可韩信乃是以兵挟王,此时不杀,他日便再无机会了。”
申阳长叹一声,懒得顾及君王的颜面,“天下纷乱能者居之。本王无能,韩信想取便取。项羽夺天下尚且可给英布封王,本王不会被薄待。”
“这...”主辱臣死,众将羞愧欲自尽。
“去吧,悉心扎营,提防城中城外之敌。之后交战,本王代韩信领兵便是。”申阳淡笑道。
“诺...”
众将撤离后,申阳行至城头。
“韩大统领是在想念淮阴老妇?”申阳笑道,故意拉近距离。
“错,此刻在下更感激河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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