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僵在床上,要不是面前的二人长着头发,他差点以为是佛教内的师徒传授。
“多谢老先生开解,在下告退了。”
章邯站的挺直,昂首阔步走出议事堂。
“尉缭前辈...刚刚和章邯说了什么?”子婴惊问道,“那个人又到底是谁?”
“那些话不是君王该听的。”尉缭笑道,“老夫只能告知秦王那个人叫柴武。”
“柴武?!”
子婴紧抓床沿,这个时代他只知道一个柴武——刘邦十八功侯排名第十三位的棘蒲侯!
汉朝的称呼中,有时会用王侯封号代替名字,垓下之战中的刘邦的费侯陈贺,就被记载为费大统领。
柴武也是汉初唯一一个没有被列传的大统领,从大统领韩信开始,他绝对是个例外。
“原来是他,寡人早应该猜到了。”子婴猛地醒悟。
“蒲大统领”和英布投靠项羽的同一年,柴武也带人进了楚营。
巨鹿之战中,柴武曾被项羽派去押送粮草,接过正遇到供给不足的刘邦,刘邦不仅抢了粮草,还把柴武的兵都收下了。
这么大的过错下,柴武不仅没死,到了楚汉之争时,郁郁不得志的柴武还投靠了刘邦。
非要天大之功,否则不能留下他的命,击败章邯便是契机。
汉朝建立后,柴武跟着陈馀的儿子陈豨一同造反,失败后居然得到刘邦原谅。其后击败投靠匈奴的韩信,直至做到了大统领的位子。
正是因为造反的经历,蒲大统领才没有被立传,关于之前的记载才会如此模糊。
“秦王居然也认得那个人?”尉缭惊道。
“自然认得!”子婴狂喜不已。
陈平当年离开项羽的原因,还有项羽的刻薄寡恩,应该就是看到柴武的冷落境地。
这个人能够轻易拉拢!
能在十面埋伏中,带领六支队伍其一的人绝对不能错过。
尉缭搞不懂子婴如此兴奋的原因,子婴在他心中是个谜团。
“秦王三日未食该吃饭了。”尉缭提醒道。
子婴四顾,不仅没有发现食物,虚怜媞也不在。
“胡夫人呢?”子婴玩笑道,“前辈不会把她也让左贤王带回去了吧?!”
尉缭沉默片刻,开口道,“老夫若说是呢?”
“寡人去追回来。”子婴瞬间面无表情,撑起身子就要下床。
“秦王还想去送死吗?”尉缭冷着脸,“老夫说的那些话,秦王全忘了吗?!”
“虚怜媞到了冒顿身边会死的!!”子婴吼道。
“那又如何?她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宫人,能和雍地翟地的疆域相比?秦王真以为几个胡人女子能安抚冒顿?”
子婴颤抖着穿好王服,“她受不受宠是寡人的事,无需前辈多问。”
尉缭缓步上前,踢走了子婴的鞋子。
“为一女子亡国,秦王想学周幽?文王忍恨,可食亲子之肉羹,这点道理都不懂?”
“为一人而失大利非明君所为,是我所为。”
子婴有些眼花,身体不稳栽倒在地,伸手触向鞋子。
尉缭背着双手走到子婴前方,再次将鞋子踢走。
“知道老夫为什么任由秦王昏迷三天,都没想过叫醒吗?这个时辰,追不回来了。”尉缭淡淡道,“真以为当君王那么容易?”
子婴倒在冰冷的地上,失去全身力气。
“秦王稍后吃一些粟粥,恢复体力再发兵到汉中郡,守住巴蜀出入要塞。等待栎阳的细作传递给吕雉消息,重创巴蜀军。”尉缭说道。
“把人追回来再说...”
“重创巴蜀军后,重回咸阳,让李信统领和杨骑将练兵衍阵,招兵买马壮大秦军实力。”
“人不能给冒顿...”
“再学着孝公发布求贤令,招贤纳士。有汉中关中之土为保障,足够秦人丰衣足食,秦军养精蓄锐,重铸当年的秦国。”
“这些寡人都会做,非要追回虚怜媞不可...”
油灯燃尽,漆黑的议事堂内悄无声息。
尉缭漆黑的眼睛盯着子婴,“秦王又一次让老夫失望了。”
子婴四仰着躺在冰冷的地上,眼中泪光闪动,“或许...寡人不是合格的君王,但寡人有寡人的信条,这世上还有宁可身死国灭...也不能做的事吧?”
“混账信条。”尉缭喝道,“对君王而言,身死国灭便是彻底的失败,没有任何可以开脱的理由。为了国家的存在,可以牺牲任何人。寡人这个称呼,可不是谁能叫的。”
尉缭望着窗外,“老夫能感觉的到秦王不属于这里,但这里是秦国,大秦国君只有一条路可走——始皇那条路。”
“寡人懂了...”
子婴思索半晌,无奈长叹,“麻烦尉缭前辈派人送来粟粥,一切全按前辈说的做。”
“懂了就好。”
尉缭饶出议事堂,挂满笑意的虚怜媞正抱着削玉刀站在门外。
“那些话,本宫都听到了。”
“听到就好。”尉缭沉声道,“秦王若是不得到教训,总会想着不切实际的谋略。为了秦国,为了秦王,麻烦夫人尽快离开秦国吧。”
“本宫会的。”
虚怜媞已然带好行囊,走远几步忽地回头。
“本宫有一事也要麻烦尉缭前辈。”
“请讲。”
虚怜媞将刀扔在地上,苦笑,“本宫从来没想过当单于,那些话只是气恼秦王心疑故意说的,若是有机会还望前辈转告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