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之淹面红耳赤，抬起头语无伦次的说：“没有啊没有！我上大学时就不善于和女生对视。”
“看把你吓的，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柳翠翠咯咯笑道。
范之淹听到后更不自在了，脸红到脖子根，也不知道是喝酒的原因还是不好意思。
吃完饭，柳翠翠意犹未尽，兴奋的说：“听说周末咱后面的车辆厂工人俱乐部有露天舞会，想不想去看看？”
范之淹看着她热切的目光，大手一挥说道：“走，咱也去玩玩！”
俩人漫步十几分钟，到达工人俱乐部。靡靡的舞曲在两个大音箱之间震动着，舞池里如下饺子般黑云压一片。范之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他站在池边看着，惊奇道：“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跳舞！也不知道他们吃饭没有？”
柳翠翠也睁大眼睛说道：“太可怕了！比我们在大学时还拥挤，只是他们似乎都是中年人哩。”
俩人正迟疑间，却听有人喊道：“翠翠娃！”
俩人循声看去，原来是厂办郝主任。
郝主任是机械厂有名的舞迷，工会每次办舞会他跳的最欢，也最开心。
一曲舞罢，郝主任笑着走过来说道：“没想到你们年轻人也来这里凑热闹！实话说，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但是却没有咱厂的，你俩是第一次看到。跳舞是个好事，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欣赏音乐交朋友，这总比打麻将强嘛！打麻将坐几个小时，既不健康，又输钱，还搞得关系不好，是不是？所以，欢迎你们常来！”
范之淹没想到郝主任像舞会主办人一样会解释这么多。他笑道：“今天晚上吃的太多，我俩就过来转转。”
郝主任神情严肃地说：“哪你们为什么不跳？不要不好意思，我的舞伴多得很，马上给你找一个热热身。翠翠娃跟我先跳一曲，你们适应后自己跳吧。”说完一招手，过来三个半老徐娘，个个身穿晚礼服，脚下高跟鞋，化着淡妆，头发做得十分时髦而庄重。郝主任拉着范之淹介绍道：“这是我单位的技术骨干小范，大学生帅哥，桂花姐你个子高，先带帅哥熟悉一下场地。”又指着柳翠翠介绍道：“这是咱设计科大学生小柳，看长的多好！我带她走一圈。”
舞曲想起，是一个慢四。范之淹凝神屏气，准备了半天还是起不了步。桂花姐笑道：“第一次来这里吧？”
范之淹点点头。
桂花姐羡慕的说：“你们机械厂的男人都是高大帅！你看郝主任，舞伴一大堆哩，我们还得竞争上岗！”接着问道：“你不太会跳舞吧？来，我带你！”说着就开始启步。
范之淹十分紧张，简直摸不着头绪踩不住鼓点，他跟着桂花姐随意走着，根本没有跳舞的姿态和美感。
走着走着，范之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舞池边缘，一只脚陷到排水道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桂花姐噗哧笑出声来说道：“算了，你还得好好练！”
范之淹窘迫急了，立刻退出舞池。桂花姐跟了过来提醒道：“你今天吃羊肉泡馍了吧？记住以后吃完糖蒜先回去刷牙，然后抿几粒茶叶嚼，这样就不熏人了。”说完一扭一扭的走了。
范之淹十分狼狈，再也无心跳舞。只是注视着郝主任带着柳翠翠作出各种花式，看着十分美妙。
一曲结束，郝主任过来问道：“小范，你咋不跳了？”
范之淹擦着汗腼腆地说：“今天状态不好，下次吧！”
回去的路上，柳翠翠悄声问道：“咋回事？郝主任给你介绍那么有风韵的舞伴你怎么不跳？”
范之淹摸着脑袋后悔的说：“今天不该来这里！你看见没有，全是40岁左右的人。她们的穿着打扮和豪放大方我吃不消，紧张的差点摔一跤。”
柳翠翠吃吃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既不敢看我，又不敢和她们跳舞。”
范之淹避而不答：“其实郝主任这个人很不错的，为人和善。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跳舞，还有那么多美丽的舞伴！”
柳翠翠挖苦道：“羡慕了吧？常言道：人是衣裳马是鞍！那你也好好工作，争取混个主任当当就能穿好的了。”
范之淹却沉默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吃穿很重要，但是我没有啥奢求！现在还剩几十块钱，还是给你买件新衣服吧！”
柳翠翠摇摇头说道：“不用，已经花了你不少钱了，我的衣服够穿，剩下的省着点花。”
接下来的宣贯，人数慢慢少了起来。有人甚至在正讲课的时候大声抱怨：“要下岗了还学这些有什么用？”
原来，王主任出去调研的消息不胫而走，再加上别的企业有的已经开始了改制的工作，下岗已经成为谈虎色变的名词。所以有一些车间的技术员和科室老一点的技术人员都去忙自己的工作以求表现，不来参加宣贯了。
面对人心惶惶，冯总决定宣贯对象只是设计和工艺的技术骨干，宣贯内容也简化为只与本厂有关的条款。
范之淹抱怨道：“新标准宣贯很重要啊！咋能偷工减料都无所谓呢？”
冯总无奈道：“等改制完成后再说，现在宣贯了，保不住谁能留下。”
虽然范之淹对虎头蛇尾的宣贯有意见，但是工作一下子减轻了很多，不到一个礼拜就完成了宣贯任务。而且通过这两个礼拜的宣贯，范之淹在厂里的威信得到了极大提高。
中午快下班时，范之淹正在车间和工人们一起讨论生产进度问题，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之淹，”范之淹抬头一看，哇！是大学同学欧阳龙站在车间大门口。
范之淹立刻放下图纸，给工人交代了几句走了出来。
“啥风把你吹过来了？”范之淹给了欧阳龙一拳。
欧阳龙却敏捷躲过，嘲笑道：“又没碰着。”
这是他们在学校时男人们的见面欢迎方式。虽说范之淹也有一米八多，但是却干瘦，不像欧阳龙那样壮。所以两人站一起就像一个电线杆子和一个铁塔挨着。
欧阳龙一把搂过范之淹，抱怨道：“成天忙啥哩？把老同学都忘了！”
范之淹觉得欧阳龙的胳膊搭在脖子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就挣脱出来反驳道：“最近出差了5个周，刚刚回来不久。”
欧阳龙羡慕道：”你好像出差挺多的，我要有出差机会就好了！“
说着话两人一起走到羊肉泡馍馆，范之淹要了两个馍，欧阳龙要了三个馍，然后两人开始掰馍。
欧阳龙脸上浮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大声叫着服务员：“伙计，再加一个馍，来一个凉菜拼盘，两瓶冰镇古城啤酒。”转过来看着范之淹说：“今天我请客！你吃两个馍咋够？难怪你像个瘦猴，不好好吃饭啊！”
服务员端来凉菜啤酒，又递了两个酒杯，两人却以酒瓶碰杯直接对着瓶子喝。
欧阳龙反客为主让范之淹很不爽，自己请吧这一顿饭得10多块钱有点心疼，不请吧显然没面子。正琢磨间，只欧阳龙举起酒瓶高声说：“来，喝！”
“兄弟我升职了！”欧阳春风得意的说。
范之淹惊讶的问道：“什么？升职！啥职务？”
欧阳龙看到范之淹急切地样子，却一摆手说：“唉，大学生却搞房产，浪费了专业啊！但是厂长的安排我也是没办法。”
“房产科科长。”范之淹猜道。
“差不多吧，是个副职。”欧阳龙兴奋地点头。
范之淹赶紧举起酒瓶掩饰尴尬表情，说道：“祝贺高升，干！”就一口气喝完了。
欧阳龙开心的看着范之淹，说：“谢谢！够意思！”也干完了，又喊服务员要了两瓶。
“哥们儿，当官意味着有钱，所以今天我请客。”欧日龙自豪的说。
欧阳龙夹了一筷子凉拌豆腐丝填到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在空中挥动着筷子说：“你搞技术是顶呱呱的，和机器打交道你没问题，但是也要学会和人打交道。”
停了一下又说：“你将来至少也得做个技术科长呀啥的干干，否则没有钱途，我说的是金钱的钱！”
范之淹知道欧阳龙对钱的感觉。早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欧阳龙就开始在学校做照相生意，给同学们在对面的公园里照相。所以大学尽管四年女朋友一大堆却几乎没花家里的钱，甚至毕业时还略有盈余。
范之淹叹了口气说：“将来房地产非常火爆，你的路是走对了。但是我也想做这个，可惜没你这么幸运，在厂里基本上是没机会。”
欧阳龙瞪大了眼睛看着范之淹：“连你也这么认为？我是听我中学同学爸爸说，将来股市，房地产非常火爆，和外国一样有亿万富翁。”
范之淹惊讶道：“你同学的爸爸也是有先见之明啊！所以我也想跨到这个行业去。”
欧阳龙不屑一笑道：“你就不要胡扯了，干技术是你的正路。”
吃完饭，范之淹送欧阳龙去公交车站。
等车的时候欧阳龙拍拍范之淹的肩膀说道：“之淹，我以后时间比较自由，少不了过来烦你，你可不要躲着我哦！”
范之勉强笑着说：“咱俩谁跟谁？欢迎你随时来烦！”
欧阳龙大笑道：“看你不自在的样子！不要想太多，你就是个搞技术的料！我敢打赌咱们班你会第一个拿到高级工程师的，技术科长离你不会太远。”
送走欧阳龙，范之淹没有回车间，而是去宿舍躺在床上发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