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缱绻。
洛真来到厨房的时候,铃儿已经靠在门边睡得熟了,食盒里一碗避子汤也已经泛了凉,洛真悄无声息的喝了个干净,才把铃儿唤醒。
铃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慎将面纱滑落,露出一张白璧无瑕的脸颊来。若是真的白璧无瑕,即使五官不出彩也已姿容并貌。可那左面颧骨上堪堪刺着的,是死囚犯上尽数有的标记。
铃儿匆忙将面纱掩上,却也被洛真看了个真切。
“夫人,你不要怕,我们本都是犯了死罪之人,公子可怜我们,故将我们收作丫鬟。”
铃儿捏着自己的手指,忐忑道,生怕洛真对此心有芥蒂。
洛真却也想的明白,六年前的千阙阁里,丫鬟侍卫无不样貌上等,如今子桓却是将这些可怜之人收作己用,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
人孰能无过,恒改之,善莫大焉。
洛真轻轻拍了怕铃儿的肩膀,夜深冷,铃儿的衣裳凉薄。“放心吧,你既然心里知道,便尽心照顾子桓便是,旁人见你有何干?”
铃儿心中感动,连连点头“夫人,我今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公子……”话到一半,铃儿忽的顿住了,讳莫如深问一句“可是夫人这话的意思,莫不是你要离开公子?”
洛真垂首望进铃儿的眼里,恍然间失了神。遮住大半张脸的铃儿,竟是和彩儿几分相似,尤其是那杏核眼,流露出的关切。
倒不知道若是邺城被曹操所破,彩儿和仓舒的命运又是如何?
“夫人?”铃儿出声唤了洛真,洛真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你想多了,世道荒乱,这里难得是个安稳之所,我怎么会离开?”
一席话将铃儿说服,洛真不禁苦笑,自己随口编的这些,倒真是足以打动人心。铃儿抿了抿唇,叹息道“我还以为夫人是要离开公子,才会喝下这避子汤,如今听得夫人这番话,便知夫人还是有别的苦衷……”
洛真微微笑了笑,似乎没想到还有别人理解自己,却看到铃儿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道“夫人放心,公子心里只有你一个,任氏虽是公子嫡妻,奈何性格狷急不婉顺,一向不得公子喜爱……”
洛真嘴角的微笑渐渐凝固,终是忍不住问了句“子桓他……已有妻室?”
铃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慌忙捂住了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铃儿多嘴!原来夫人不知道此事,我还以为夫人是因为这个不想有孕,铃儿多嘴,铃儿该死!”
一边说着,铃儿已经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额角蹭上了许多划痕。洛真连忙把她扶起来,叹息道“不关你的事,即使你不说,事情还是会摆在那里。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额角擦些药酒,别留了疤。”
洛真转身便走了,唯独铃儿愣在原地,一副懊恼的样子。
子桓似乎还在熟睡,洛真先褪去外衫,褪去些许寒气,才安然卧在子桓身侧。
嗅着那淡淡的兰花香,洛真格外的清醒,一直望着朦胧的月光到晨星闪烁,听到院子里似乎已经有丫鬟起了,端着铜盆,小心翼翼的走过。
洛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不过是被子桓感动,委身于他。不过是想要飞蛾扑火般轰轰烈烈爱一场,因为他值得。
可是自己却还甩不开昔日的情债牵绊,却又撞上如此尴尬的情景。
身侧的人微微侧身,长臂一捞,将她揽进怀里,沙哑着嗓子道。“几时了?”
“天快亮了,约莫该是辰时了。”洛真抬手帮子桓掖紧被角,嘱咐道“早上风凉,若是醒了,自己把被子盖好些。”
子桓蹭了蹭洛真的肩膀,满足的笑了笑“你既然在,何须用我。”
洛真不语,子桓很快又睡了过去,看来昨晚的酒着实喝了不少。便径自起床,吩咐着煮一碗解酒汤,待子桓醒了,正是温热着,免去宿醉的头痛。
子桓瞧着洛真疲惫的神色,不由得心疼道“洛儿,昨夜我可是吵到你了?”
洛真掩唇一笑“不知道谁睡得那么沉,连发生什么都忘了,还想来吵我?”笑的有些累,洛真便惘然自若的解释道“怕你酒喝的多,发汗着凉,倒是给你盖了一晚上的被子。”
子桓面露愧疚,轻轻地抱了抱洛真,悦耳的声音穿过头顶,直达心房。“不如改天你也喝的醉醺醺的,我来寸步不离的照顾你?”
“那我可是会耍流氓的!”洛真笑的坦然,心里却是蒙上了浓浓的暖意。感觉着子桓的手又开始不安分,洛真用力推开了他。“你今日该是还有什么要紧事才对,还不赶快去准备?”
洛真说的没错,既是酒席招待,便会有下文。况且整晚,子桓睡得也不熟,早上刚睡醒便问了时辰,该是还有应酬才对。
子桓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好好,我的洛儿最聪明,我不说便什么都知道。”
起身穿上外衫,子桓眸光闪烁道“今日我要与我四弟商议些事,他素来风流不羁,唯独饮酒不节。怕是今天晚上又要大醉而归了……”
洛真温婉笑着“没关系,我备好醒酒汤等你。”
饭在锅里,我在床上。洛真忽的笑了笑,自己那句话和这句现代里动人的情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想来情之一物,不分时间洪流,皆相通。
子桓亦是情动,抬起洛真的脸庞便吻了下去,还未穿利落的衣衫很快便褪了个干净。洛真又急又羞“筵席来迟可是失礼。”
子桓邪邪一笑“就让他们等着,又如何。”
这一番温存便已是日上三竿,洛真本就没休息,这下倒是一直睡到了午后。而子桓则是精神焕发的奔了许都城里,天子脚下的曹府去。卞夫人和曹植,及一干大臣已经等了他许久。
任旋在门庭候着,预备着与子桓一同入席。娇小可人的脸上却挂着极其不耐烦的表情,一身淡粉色裙裾,显得她娇小可爱,却总是被她的言语气度破坏了景致。
“子桓哥哥怎么还不来?一定是他别院的那只狐狸精绊住了他的脚!哼,若不是子桓哥哥明令禁止任何人擅入,我定闯进去撕破她的脸皮!”
旁边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上前递了杯茶“夫人,消消气再等一等吧,公子军务繁忙,或许一时赶不过来。”
任旋深呼一口气,也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接过茶盏温吞的喝着。却想起那日子桓身边的侍卫谈论着,子桓的别院里,竟然有一位美貌无双的女子!
可奈何自己派出去再多的人,也无法打探到千阙阁里事情的分毫。任旋才知道,那个人究竟对子桓来说,有多么重要!
“公子来了,夫人这便出来吧。”一个丫鬟自外门入,气喘吁吁的说着。任旋这便提起裙摆,随着那个丫鬟去往外室,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不见,挂上几分难得的阳光,看起来颇有几分姿色。
子桓与她也已形成默契,每当有大事,便自别院归府,与任旋一同入席,营造些夫妻和美的假象。
“子桓哥哥。”任旋亲昵的凑上去,挽上子桓的手臂。子桓眼角微动,看着挽着自己手臂的这双纤纤玉手露出些厌恶之色,却是转瞬便淡然了。
“走吧,母亲该等得急了。”
任旋笑的娇羞,微微点头,便携手向着筵席而去。
卞夫人育有四子。曹丕长子,八面玲珑,文韬武略。次子曹彰,武艺过人,曹操问诸子志向时自言“好为将”,因此得到曹操的赞赏。其胡须黄色,被曹操称为“黄须儿”。弱冠前喜搏猛虎,臂力过人、不善文章。
三子曹植,自小聪慧,十岁出头就能诵读《诗经》、《论语》及先秦两汉辞赋,诸子百家也曾广泛涉猎。他思路快捷,谈锋健锐,性情坦率自然,不讲究庄重的仪容,车马服饰,不追求华艳、富丽,为曹操所喜。
幼子曹熊,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早终。
曹操声名鹊起初期,在北方尚未站稳脚跟,缺乏固定的根据地,家属常随军行止,因此一众子嗣,皆是在戎马倥偬的生活中度过的。直到渐渐掌握军事大权,统一北方在即,才在许都安定下来。
子桓入席,卞夫人略有不喜,刚要开口,却见席中另一人笑曰“哥哥来的如此晚,可是军务缠身,或是美人缠身?”
子桓笑了笑,心想你这番放荡的话倒是掩盖了我迟到的失礼,看来曹植又喝醉了。
果不其然,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的起身,恰好亭中繁花不抵风吹,尽落如雪,那人面容微茫,身形摇晃,手中酒樽撒湿了衣襟,却是笑道“哥哥艳福不浅,我却只有美酒相伴。”
“子建!”卞夫人不悦,怒喝一声“还不安分坐下!”
子桓倒是趁着空档,拉着任旋乖乖坐到了酒席前,此番插曲即过,若是再来追究他的不是便有些失宜。卞夫人只是邪眉挑了子桓两眼,便转移到席上众人。
声音清丽庄重,与之性格极为符合。卞夫人道“曹司空来信,后日一早便能归城,此番没有拿下荆州,怕是朝堂会有怨言,还望各位大人多加宽容体恤。待他日再立战功,必定记着各位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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