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两岸,曹袁二军依沙堆建营,曹军一度出击,不利而归。;
双方相持三个月,曹操已然粮草不济,兵少粮缺,士卒疲乏,后方也不稳固。曹操一度打起了退堂鼓,写信与荀彧商议退守许都。
荀彧则不然,回信道“袁绍将主力集结于官渡,想要与公决胜负。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这是决定天下大势的关键所在。”
荀彧略有所思,继而写道“当年楚、汉在荥阳、成皋之间,刘邦、项羽没有人肯先退一步,以为先退则势屈。现在公以一当十,扼守要冲而使袁绍不能前进,已经半年了。情势已然明朗,绝无回旋的余地,不久就会发生重大的转变。这正是出奇制胜的时机,千万不可坐失。”
曹操于是再度定下心来,等待时机。郭嘉献计偷袭袁军粮车,于是曹操派出曹仁,史焕暗劫袁绍粮车千余辆,使得袁绍一时间也乱了阵脚。
粮草是战之至重,许攸献计,回到袁绍的封地里大肆征粮,务必要保证后方供给,才能继续与曹操对战。而曹操该也是强弩之末,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曹操必定狼狈撤退!
由此,征粮的消息便迅速在河北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人心惶惶。战乱年代,谁不知粮食就是性命?穷苦人家即使拼上了性命也不愿交出半斗米,许攸也只好向着乡绅商贾下手,首当其冲便是粮商。
方玉如得到消息的时候暗暗松了口气,甄府和方家早在许多年前便听从洛真的意见,开仓放粮,救济乡里。所以许攸到了无极一打听,有余粮的粮商名单中,压根没有甄家和方家的名字。
许攸不知其中奥妙,还以为袁二公子的新夫人家也不过如此。
呼天抢地,鸡飞狗跳的闹剧很快在高压手段下平息,许攸带上了近三千粮车,更是派了万人护送,向着官渡而去,屯于乌巢。
袁府里却是维持着安静祥和的一派天地。
洛真将银两给了江舟晓,解决了王荣的麻烦。两人先后前来表达谢意,王荣的憔悴比江舟晓更甚,七尺男儿被银钱逼迫的难堪,实在是耻辱。
洛真却知道,现在他们面对的,哪比得日后灭顶之灾?曹操大军所过之处,无不烧杀抢掠。并非他心性凶残,而是无力喂饱几十万俘虏,这也是他的悲哀。
安顿好了一切,洛真便与朝露去往苏冬雪的院子。
当年匆匆一别,只言片语的提醒,虽然救洛真于水火,却也让洛真在之后的几年间担心不已。苏冬雪早便察觉了刘氏的伪善其表,这些年来的手段也是见怪不怪。自己一个人屈居与丫鬟房无异的小院,却也乐得逍遥自在。
如果不是那个如清风般的女子推开自己的房门,素手捻起笔墨,写下通往自己心间的一划。自己也不会甘愿为了她,淌入这浑水里。
许久不见,洛真千算万算,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彼时苏冬雪的丫鬟虽然不尽心,至少还安分守己。如今那蹲坐在池子边洗衣裳的却是苏冬雪?而那个丫鬟反而倚在门边晒太阳。即使瞧见洛真,也不情不愿的行礼道一句“甄夫人好。”
苏冬雪闻声抬头,面色是一如既往的白,然而以往的白是苏冬雪的掩饰,如今的白倒有些惨烈的意味。
她窘迫的起身,正迎上秋风凛冽,她冻得略微颤抖的手急忙在衣角处蹭了蹭,这才开口笑道“你回来了。”
洛真弯了弯嘴角,没笑出来,拉起苏冬雪的手。越过倚在门边的小丫鬟时,朝露狠狠踩了她一脚。登时那丫鬟便呜嗷出声,与朝露争执起来。
洛真不去管她,与苏冬雪进了屋,刚落座便听见门外没了响动,不知道朝露使了什么法子吓唬住了那个小丫鬟。
苏冬雪敛了眼眸,一缕碎发别在耳后,面容凄清。“你还回来做什么?有能耐逃出这里的早就走了,只有我们这种无能之人,才在这里耗着,吊着一条贱命。”
洛真按住苏冬雪的手,表情却是更加凝重“我回来,只为了做一件事。那就是护你们周全。”
话音落的时候,自己说的那句话倒像是在哪听过一般,搅动着鼻腔泛起酸涩。
苏冬雪眼中迷蒙,怅然道“我一生只顾自己周全,倒遇上了你这样的人物。”
洛真闭上眼,她与彩儿一同嫁入袁府来,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牵绊。
“你可要报仇?”苏冬雪红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刘氏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郭宜安,逢萤等人如今更是凭着家族原因,在府里颇有威望。而……彩儿育有仓舒,完全沦为刘氏的棋子,你也是动不得的……”
苏冬雪略微激动着,陈述了这样一个事实。她似乎怕洛真不能接受,反握起了洛真的手,掌心新起的茧子,摩挲着洛真的指尖,让洛真的心尖又是一阵疼,
洛真望了望湛蓝的天,瞧着远处云卷云舒,似是笑着的“我等,天意自有安排,何必我来动手。”
疏桐院里,彩儿却是心不在焉的模样。仓舒正在睡午觉,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握着彩儿的手指,十指连心。可彩儿却忽然想起,洛真方才回来,仓舒竟与她极其亲近的模样。
都说孩子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自己这辈子最亲的人,那么自己怀胎十月所生的仓舒,真就抵不过他初初睁开眼,看到的那一个人么?
彩儿微微皱眉,似乎此次见到洛真,她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似乎眼神中并没有多少恨意,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更多的是一种……可怜?
彩儿轻轻嗤笑一声,自己有什么可怜的地方,如今不也堂而皇之住在袁绍平妻的院子里,占着妾室的名分,怀里的也是袁熙的孩子。如此一比,她甄洛才是天大的笑话!
仓舒却是揉了揉眼,睡醒了,彩儿低头一瞥,却是心惊不已。仓舒如今的面容已经初具棱角,却越来越像,夏侯子桓。
千里外,空气中飘着腥甜的血味,马匹吃力又缓慢的走着,将士们口干舌燥,心里倒是忽的念起远在家乡的老母和妻儿来。
许攸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捋着长长一缕胡子,神情得意道“粮草运达,解得我军辎重匮乏,你我都是头等功臣!”
一袭褐色长衫,头戴冠帽的身影微微震了震,连带着身下的黑色骏马也哆嗦了一哆嗦。
淳于琼微微打量着许攸的表情,恭谦道“属下不敢居功,自然是大人独揽头功才得风光,我蹭一蹭大人的衣角都不甚荣幸。”
许攸笑道“你这张嘴,我是真喜欢,改日割下来挂在我军帐里,免去大半无聊差事。”
淳于琼则笑的更加恭迎,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一条舌头未免难看,我不若连带耳朵也给大人奉上,只要大人乐得开怀,属下万死不辞。”
许攸笑的更加开心,轻轻锤了锤淳于琼的肩膀,眼中则满是意味深长的眼神。
乌巢即到,许攸与淳于琼领兵去往官渡,却不想迎来的不是嘉赏,而是一纸书状,上书有人告发他在当年攻打公孙瓒的时候,押运辎重粮草,私自克扣,谋取财物。证据证言,历历在目!
袁绍暴戾异常,似乎久攻不下的战事让他不免烦躁起来,暴喝一句“许子远!你还有何话说?”
许攸一时懵了,平日里牙尖嘴利,小聪明不断。此时却怔忪着,哑口无言,似乎不敢相信多年前的旧账还会被人翻出来?而自己本是预备着来领赏的,此时却被叩了罪名,众目睽睽。
许攸不说话,袁绍瞧他神情已是猜的差不多了,登时便下令把他抓捕起来。
将士的铁腕抓的许攸肩膀痛,可他看向座正中的那个为之尽心尽力的人影,丝毫不留情面。许攸低下头,随着将士下狱。
夜深露重,许攸买通将士,一骑轻尘向着河对岸而去。
那里也是布满盈盈火光,仿佛希望。许攸眼中满是决绝,想当初他与袁绍,逢纪一同脱离董卓,同到冀州。即使自己不如逢纪计谋多,除却智谋,却也总做些下苦力的活计。可只为了那些许的军资,便将自己下狱?
月升至正中,许攸已经到了曹营外,早有巡防士兵将他挑下马,一柄樱枪抵在喉头。
“你是谁?为何深夜到此?”
许攸笑的淡淡的,大声说道“南阳许攸,求见曹公!”
彼时,邺城已是一派肃杀之景,时间过得快些,早便到了深冬。
洛真怕冷,拿着刘氏特意嘱咐过的‘月例银子’,却是连最糟的煤炭都买不够,何况还要加上饭食。洛真不得不求助于*,卖得些优质炭火,整日的烧着。回报给*的倒也简单,不过是又一张设计图,酒精灯的制造。
似乎年岁大了,洛真总喜欢回忆,手里捏着图纸,仿佛袁熙就在耳畔,嘲笑一句。可是洛真却头一次不希望他回来这里,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一辈子不回来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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