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染看了看男子脸上那堪称招牌的飞鹰面具,微微一笑说道:“苍生门副门主莫苍鹰,墨染有礼了!”
莫苍鹰,苍生门副门主,传言他是君莫问的生死之交。但他的身份却与君莫问一样神秘,大概除了君莫问之外,再无旁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莫苍鹰站起身,抱拳回礼:“见过七小姐,夜深露重,还要劳烦七小姐舟车劳顿,实在过意不去!”
“副门主客气了。”云墨染含笑回应,落落大方,“墨染欠君门主良多,既是他所在意之人,墨染必定竭尽全力救治。”
莫苍鹰与君莫问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眸中看到了相同的笑意。云墨染也不再耽搁,上前两步问道:“君门主说副门主患有脑疾,我虽擅长开颅术,但也不敢保证任何脑疾都能手到病除,这一点,请副门主……”
“放心,我有心理准备。”莫苍鹰点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十分感激七小姐这援手之德。”
“既如此,副门主请坐,容墨染先为您做一番检查。”
莫苍鹰依言落座,云墨染边上前边说道:“我知道君门主不放心将副门主交到我的手中,因此君门主大可站在我身后监视,但是一会儿我开口之前,你千万不要说话便是了。”
站在身后,他便看不到云墨染眼眸的异常,不会发现她体内那电子晶片的秘密。何况山洞中光线昏暗,也是极为有利的掩饰。
君莫问点头答应,云墨染便先是装模作样地为莫苍鹰诊了诊脉,并且询问了一下他日常的症状和感觉,最后才不动声色地利用电子晶片为他做了个脑部扫描,结论是他的状况与潇风涯大体类似,并不是最严重的脑疾。
收回手,云墨染吁出一口气:“可以了。”
“怎样?”君莫问比莫苍鹰本人还要紧张,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治愈的机会很大。”云墨染也不绕圈子,直接说重点,“恕我直言,副门主的状况与风涯差不多,风涯可以复原,副门主自然也可以。”
“很好!”君莫问的眸中泛出明显的喜悦,“既如此,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好好休息,待明日天亮之后再来!”
云墨染略一沉吟,点头说道:“好。不过副门主最好也找个舒适的地方好好休息一夜,积攒足够的体力才能应付如此大的手术。”
莫苍鹰点头答应,君莫问便带着云墨染离开了山洞。然而就在云墨染看不见的地方,君莫问突然对莫苍鹰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后者微微一笑,以另一个奇怪的手势给予了回应。
二人乘坐马车一路返回,行至半路,君莫问突然停车,说要小解,云墨染只好在车上等着。好在不久之后,君莫问便回到了车上,继续赶着马车前进。
来到城门外,云墨染下了车,发现旁边已经有一个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的男子在等候,显然是君莫问的人。将马车交给他带走,君莫问带着云墨染翻墙而入。
“好了,我自己回客栈,君门主也回去休息吧。”云墨染整理着身上的衣衫,低声说道。
君莫问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不行,我要将你安全送回云来客栈。否则若是出现任何差池,岂不是我的责任?”
云墨染忍不住失笑,只得点头答应,二人一路往云来客栈而来。谁知偏偏就那么巧,刚刚行至客栈门口,前面一个淡金色的人影骤然出现在眼前,她不由失声惊呼:“宁皇叔?”
糟了!旁边站着的人就是苍生门主君莫问,而苍生门一向是焰之大陆上所有国家的皇室都敬而远之、甚至是深恶痛绝的,官府虽多次悬赏捉拿,但却连他们的影子都不曾看见过!如今被赫连苍宁看到自己与君莫问在一起,岂不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相较于云墨染的紧张,君莫问毫不在意:“你怕啊?”
“不是怕。”云墨染苦笑,“是比较尴尬。君门主,不然你先走吧。”
“走得了吗?”赫连苍宁身形一展,几乎是脚不点地一般飘了过来,说不出的潇洒俊逸,“君莫问,你深夜在此现身,意欲何为?”
面对这张冷到极致的脸,君莫问哈哈一笑:“十九皇叔不必紧张,我今晚不会杀人,只是负责将七小姐送回来而已!人已送到,我告辞了!”
说罢,君莫问转身欲走。赫连苍宁陡然五指如钩,冷声厉斥:“站住!”
云墨染第一次看到赫连苍宁与人真正交手。他的招式如他的人一般优雅贵气,即便是杀人也绝不会给人恐怖的感觉。君莫问一举一动之间则自有一番江湖儿女的潇洒豪迈,与贵气天成的宁皇叔相比居然并不逊色很多!
可惜了,这两个几乎一样出色的男子本应该成为朋友,奈何偏偏兵戎相见?
眼见两人已经交换了十几招,堪堪打个平手,云墨染有些着急,忙提高声音喊道:“宁皇叔!君门主的确只是为了送我回来,并无其他目的,还请宁皇叔停手!”
“纵然如此,他亦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岂是你说放就能放的?”赫连苍宁手上不停,冷声回应。
官府通缉的要犯就一定是坏人吗?云墨染暗中不服,更为君莫问担心,脑中紧急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不过幸好就在此时,君莫问的攻势突然变得凌厉迅猛,趁着赫连苍宁被他逼退两步的空档抽身急退:“十九皇叔,君某失陪了!哈哈哈……”
长笑声渐渐远去,终于完全消失。赫连苍宁站在当地,居然并无追赶之意。冷冷地瞧了云墨染一眼,他冷声开口:“为什么会与君莫问在一起?你还嫌自己惹得麻烦不够多?”
“我……”云墨染张口说了一个字,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方才去……其实……”
赫连苍宁一甩手,转身便走:“进去再说!小心惊动了旁人!”
急速退走的君莫问躲到一个僻静之处,抬手将脸上的狼兽面具摘了下来,微微一笑说道:“君门主,此番帮了你一个不大不小的忙,你打算如何回报我呢?”
原来这男子并非君莫问,而是旁人假扮的。那么真正的君莫问去了何处,为何又派人假扮他呢?
进入自己的房间,云墨染燃起了烛火,阡陌已经随后赶到:“王爷,七小姐!”
“你怎么才来?”云墨染略略有些奇怪,“往常你不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宁皇叔吗?”
阡陌挠了挠后脑勺:“王爷说他要一个人走走,让我莫要跟得太近。方才我见王爷进了客栈,才跟了进来。”
云墨染了然地点头,赫连苍宁已经冷声问道:“云墨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会与君莫问在一起?你不知道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冷血杀手吗?”
看不出来,我觉得你比较冷——云墨染暗中嘀咕,坦然地答道:“我知道苍生们是个杀手组织,可杀手未必一定罪大恶极。相反,他们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该死之人,那他们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着实未料到云墨染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二人忍不住愣了一下。片刻之后,赫连苍宁一拂衣袖淡淡地说道:“你有你的处事原则,我是不该过多干涉。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最好离君莫问远一些,免得惹祸上身!”
“是!多谢宁皇叔提醒。”云墨染点头,暗中松了口气,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这味道……仙子露?”
是的,仙子露,赫连苍宁身上居然有仙子露的味道!
云墨染脸色刚刚一变,赫连苍宁已经点头说道:“不错,是仙子露。洛天扬是我的朋友,送了一瓶仙子露给我。他说也曾留了一瓶给你作为菜金,可有此事?”
“有。”云墨染点头,暗中叫苦不迭:你可千万莫要问我的那瓶仙子露去了何处……
不过他刚才说什么?洛天扬是他的朋友?他二人一个是赤凤国的十九皇叔,一个是曼陀国的小王爷,相隔千里之遥,居然也能成为朋友?倒也算稀奇……
赫连苍宁看她一眼:“瞧你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怎么,你的仙子露有问题?无妨,拿来给我瞧一瞧,我可以验得出真假。”
这……云墨染更加哭笑不得,却也知道再遮掩下去只会显得心虚,干脆坦然摇头:“不劳宁皇叔费心,我那瓶仙子露送人了。”
“送人?”赫连苍宁眉头一皱,继而冷笑,“仙子露珍贵无比,若用得恰当,一滴便可就一条人命,你居然舍得送人?送给谁了?”
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吗?云墨染只觉得一个头瞬间变得两个大,硬着头皮说道:“送给了……君门主……”
室内气温骤然降了好几度,云墨染浑身一颤,察觉到一股森森的冷意自赫连苍宁的周身翻卷而起,不由本能地倒退了两步:“宁皇叔息怒……”
赫连苍宁紧紧盯着她,许久之后才冷冷一笑:“我又不曾生气,息的什么怒?洛天扬既已送与你,便是你的,你要送给谁与我何干?我只是不明白,无缘无故你为何送如此贵重的东西给他?”
“并非无缘无故。”云墨染摇头,暗中叹气,“君门主曾帮了我很多忙,我却一直无以为报,因此才……”
赫连苍宁依然紧盯着她不放,盯得她冷汗直流:“只是如此而已?”
云墨染迟疑了一下,接着才点了点头:“是……是啊,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我说过我一向恩仇必报,君门主既然曾经帮过我,我自然要回报一二。”
赫连苍宁微一抿唇,终于移开了视线:“你莫误会,我并无它意。无论如何你都医好了娘亲的旧疾,就算作为答谢,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与君莫问这样的人,最好还是保持距离,否则极易惹祸上身。”
你不必解释,我不会把你的反应当做是吃醋。云墨染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态度便有些生硬起来:“是,我知道了。”
瞧得出她分明言不由衷。赫连苍宁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又放弃了,起身说道:“既如此,我先走了。”
云墨染低头施礼,却不经意间发现赫连苍宁的右腿居然微微晃了一下,登时有些紧张起来:君莫问也是焰之大陆上无人能出其右的高手,莫非他在方才的打斗中受了伤?
一时担心之下,云墨染居然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体内的电子晶片,为赫连苍宁做了个腿部扫描。然而只瞧了一眼,她便忍不住惊讶地叫了起来:“啊!原来宁皇叔你的右腿比左腿……”
赫连苍宁的右腿比左腿短了一截,大约三厘米左右!照腿部骨骼的现状来看,应该是幼年时期罹患过小儿麻痹症导致!原来这外表看起来如仙人一般的宁皇叔也并非真的那么完美无缺,他也有着无法对人言说的痛苦!
或许,这也是他厌恶与任何人接触的真正原因!若是被人发现他居然有着这样的残疾,他如何承受得了旁人嘲笑的眼光?
云墨染这话一出口,阡陌的脸色骤然变了!
可是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赫连苍宁!几乎是在云墨染刚刚说出“右腿”二字之时,他便突然化作一道冰冷的闪电,刷的射到云墨染面前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厉声叱道:“云墨染!你敢说?!”
“嗯……”窒息的感觉让云墨染痛苦得眉头紧皱,本能地抬手握住了赫连苍宁的手腕,尽力挣扎着解释,“不……宁皇叔你莫误会,我……是说你的右腿……”
“你还说?!”赫连苍宁毫不犹豫地加重了力道,双眸已经因为极度的愤怒而赤红,“再敢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呃……”最后一丝可以勉强吸入肺部的空气瞬间被隔绝,云墨染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赫连苍宁的声音也渐渐变得遥远,似乎是从地狱边缘传来的……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若是如此,不知灵魂是否可以穿回到二十一世纪,重新变成雇佣兵界第一人乌云?
“王爷!快放手!您要掐死七小姐了!”一眼看到云墨染气息奄奄的样子,阡陌急得险些吐血,却又不敢强行阻止,“无论如何,您先放手再说!”
赫连苍宁似乎怔了怔,手也本能地放开了:“我……”
“……咳咳咳……”大量的空气突然涌入口腔,云墨染不由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一手捂着咽喉剧烈地咳嗽,另一只手还颤颤巍巍地指着赫连苍宁的右腿,“宁皇叔……我……是说你……的右腿我……”
赫连苍宁的眸中泛起了冰冷的怒火,脚步一动就要上前:“云墨染!你真的想死……”
“王爷!”阡陌终于发觉情形有些不对,立刻抢上一步拦在了赫连苍宁面前,“切莫冲动,属下看得出七小姐似乎有话要说,您让她说完可好?”
“是……咳咳咳……”云墨染终于缓过一口气,立刻把后半句话顺利地说了出来,“宁皇叔,我是说你的右腿我能治!”
一句话令赫连苍宁和阡陌同时震立当场,半晌没有缓过劲来!直到云墨染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咳嗽了几声,赫连苍宁才如梦初醒一般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云墨染!你方才说什么?我的右腿……你能治?”
“痛……”赫连苍宁手上的力道大得出奇,纵然并非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云墨染还是痛得直吸气,勉强点了点头,“是,我可以让你的右腿恢复正常,变得与左腿一样!”
赫连苍宁被这巨大的惊喜震得头脑发晕,摇摇欲倒,不得不继续加重手上的力道才勉强站稳:“你……真的能治?不会让我……空欢喜一场?要知道我已经……失望了太多次……”
他的双手宛如铁钳,云墨染早已痛得浑身哆嗦,眼泪汪汪:“宁皇叔,你先放手好不好?痛死了啊……”
“啊!哦!好!”赫连苍宁忙放开双手,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失态令他万分不自在,后退几步拼命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对不起,我……”
云墨染轻轻抚着剧痛的双肩,吁出一口气说道:“宁皇叔,阡陌,你们先坐下,容我慢慢说来。”
二人闻言,勉强克制着心头的激动坐了下来,各自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和气息。云墨染也在离赫连苍宁稍远一些的地方落座,忍着双肩的剧痛说道:“宁皇叔,据我判断,你幼年时期应该曾经生过一场大病,病愈之后便出现了两腿长短不一的情况,是不是?”
“正是!”赫连苍宁立刻点头,“病愈之后,娘亲曾为我遍请天下名医,却无一人能够医治!你……真的有把握吗?”
赫连苍宁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为了能够与正常人一样走路,曾在无人处承受了怎样巨大的痛苦!为了让两条腿看起来一样长,他不得不在右脚的鞋子里垫上坚硬的垫子,每日练习之后,鞋子里已经满是磨破脚底流出的鲜血!那种痛,让他刻骨铭心。
历经了无数个日夜,无数的痛苦,他终于可以与常人一样走路,即使走在他身边也发现不了任何破绽!也因为如此,他厌恶与任何人接触,更是绝不允许任何女子靠近他的身边,更遑论娶妻纳妾了!若是他的妻妾看到他残缺不全的肢体……
而他明明已经对云墨染动心,却不敢流露分毫,这也是原因之一。如果……如果云墨染真的可以医好他的腿,那么,他就有资格将云墨染据为己有了!
此时的云墨染还想不到那么多,听到问话,她点头说道:“宁皇叔放心,我既然说了可以,那便一定可以!只不过过程会有些长,而且会比较痛苦,不知宁皇叔……”
“可以。”赫连苍宁毫不犹豫地点头,“无论任何痛苦,对我来说都不成问题。”
云墨染点头:“那好,明日一早我便准备所需器具,待我准备妥当,便开始为宁皇叔医治。”
赫连苍宁站起身说道:“既如此,我与阡陌便先回去,你何时准备好了,何时着人通知我一声。”
云墨染点头答应,先将二人送了出去,接着回房抓紧时间睡了一觉。明日一早还要去为莫苍鹰治疗脑疾,若不养足精神还了得?
洗漱完毕躺到床上,云墨染禁不住苦笑:原本是打算开客栈谋生的,怎的放在客栈上的精力总是不如放在治病救人上的精力多?早知如此,直接开一家医院算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君莫问却派人给云墨染送来一封书信,说莫苍鹰临时有些急事要处理,开颅术必须推迟三天。云墨染苦笑一声,干脆立刻将所需的器具画在纸上,然后命映飞带着图纸去找城中的能工巧匠依图打制。几天之后,终于全部准备妥当了。
带着所有器具,云墨染赶到了玉王府,并在阡陌的带领下来到了宁心居:“见过宁皇叔……”
“不必多礼!”赫连苍宁点头,“云墨染,你这是……”
云墨染将手中的器具放在桌上,微微一笑说道:“宁皇叔,我用的这个法子名为‘断骨增高’……”
“断骨增高?”赫连苍宁眉头微微一皱,“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人的身高是由骨骼的长度决定的,而骨骼的长度又是由骺板的软骨细胞不断繁殖生长决定的,一般情况下人到了17岁至20岁骺板就停止生长发育。”根据之前学习的医学知识,云墨染尽量浅显地阐述这项手术的原理,“断骨增高就是把小腿或大腿把已经闭合的骺板重新打开,并在体外装上这种器具将肢体缓慢地延长。通过主动的锻炼,骨骼与皮肤、肌肉等组织的数量和长度增加,宁皇叔的右腿便可以慢慢长得与左腿一样长。”
尽管云墨染的讲解已经足够浅显,两人却还是有些茫然,阡陌更是皱眉问道:“我明白了,七小姐的意思是说,要将王爷右腿的骨头打断,然后用这玩意儿强行拉长?”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云墨染点头,“不过并不像你说的这般恐怖,而且不能操之过急,每天只能延长一点点。”
阡陌犹豫了片刻,依然不放心:“七小姐,这真的可以吗?用王爷的话说,你有几成把握?”
云墨染苦笑:“只要宁皇叔完全照我的要求做,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否则我以死谢罪!”
“可……”
“好,开始吧!”赫连苍宁一挥手打断了阡陌的话,挽起裤腿露出了右腿,“云墨染,动手。”
云墨染点头,端出经过改良的麻沸散:“敲断骨头会比较痛,宁皇叔喝了这麻沸散……”
“不要。”赫连苍宁摇头拒绝,“我不要昏死过去任人摆布,你只管动手,我受得住。”
云墨染略一犹豫,却从赫连苍宁眼中看到了绝不会改变的坚持,只得点头说道:“好,阡陌,动手。”
阡陌一愣:“我?”
“自然是你。”云墨染在赫连苍宁腿上比划了一个位置,“用你的掌力,将这个地方的骨头打断。”
阡陌咬了咬牙,刷的举起了手掌……
断骨之痛本非常人所能承受,赫连苍宁面上却无任何异常,如往常一般平静无波。倒是阡陌,提起手掌比划了半天,非但迟迟不曾落下,额头鼻尖还迅速沁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赫连苍宁眉头一皱:“阡陌,你……”
“我下不去手。”阡陌举起的右手突然握成了拳,半转了身略有些急促地喘息着。
“妇人之仁!”赫连苍宁冷笑了一声,“本王怎么不知杀人如麻的铁血侍卫,何时变得如心慈手软了?”
“属下……”阡陌的双拳越握越紧,额头的冷汗越聚越多,“王爷,您是否考虑喝了这麻沸散?如此这般,属下实在是……”
“本王说了不会喝。”赫连苍宁冷笑,“动手。”
阡陌求救一般看了云墨染一眼,后者则轻抿了唇,暂时不曾打算开口说话。赫连苍宁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发白,手掌陡然一立:“也罢,本王亲自动手!云墨染,需要将哪个地方的骨头敲断?”
自……自己?
尽管并未感同身受,阡陌却还是忍不住剧烈地哆嗦了一下,根本无法想象那个血腥残忍的场面。
幸好云墨染接着便摇了摇头:“不可。宁皇叔若是自己动手,无论角度、力度均很难控制,万一造成二次伤害,那便是我的罪过了。阡陌,你真的下不去手?”
“……真的。”阡陌老实地点头,不敢抬头去看赫连苍宁的脸,“断骨之痛岂是常人可以面不改色地承受的?我……”
“也罢。”云墨染点头,沉吟着说道,“你助我一臂之力,我来。”
赫连苍宁与阡陌均是一怔,眸中同时泛起明显的钦佩之色。接触到二人的目光,云墨染只是淡淡一笑:“怎么,觉得我残忍?宁皇叔既不肯服用麻沸散,那么早晚都要受这断骨之痛,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何况此时最难忍受的并非断骨之痛,而是断骨之前这种磨人的等待。”
这是云墨染的原则,如同上次她为君莫问拔出短剑之时一般。
“好。”阡陌终于点了点头,“七小姐,你且做好准备,待感觉到我将内力瞬间打入你的体内,你便一掌击在王爷的腿上。”
云墨染点头,移步站在合适的位置,缓缓举起手掌做好准备。得到示意,阡陌聚起内力,刷的一掌击中了云墨染的后背!
觉察到一股浑厚的内力骤然涌入体内,云墨染一声低叱:“宁皇叔,小心了!”
下一刻,她凝神出掌,砰的一声击在了赫连苍宁腿上!赫连苍宁只觉一阵剧痛骤然翻卷而起,竟令他忍不住浑身一僵,同时狠狠咬紧了牙关,冷汗便如暴雨一般流了下来!
“王爷!”
看到赫连苍宁满脸的冷汗,尤其是如玉般苍白的脸色,阡陌立刻心疼得肝儿颤,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许哭!”赫连苍宁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姑娘家面前,莫要丢了本王的脸!”
“……是!”阡陌答应一声,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
云墨染顾不上理会二人,立刻小心谨慎、有条不紊地做着最重要的工作,并最终将延长器固定在了赫连苍宁的腿上。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一切都完全处理妥当了,她才吁出一口气说道:“好了,宁皇叔觉得怎样?”
赫连苍宁原本温润的双唇也有些泛白,轻轻皱了皱眉头,他尽量令语气变得平静:“很好。”
“很好?”云墨染微笑,眸中有着洞察一切的光芒,“你确定?”
赫连苍宁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一挑双眉:“好吧我承认,不是很好,是很痛。云墨染,你虽是女子,这份决断倒不输给任何人,佩服。”
“能得宁皇叔一句肯定,着实不容易。”云墨染笑了笑,动手整理着药箱,“不过我一向如此,如果最终的目的是为你好,过程中无论对你多狠我都下得去手。等你熬过痛苦看到最终的结果,你会感激我之前的狠。”
此言已是大有深意,不只是赫连苍宁,就连阡陌都不禁震立当场,细细咀嚼着这几句话的滋味。
许久之后,赫连苍宁一挑唇角,淡淡地说道:“有个性,我喜欢。”
尽管这“喜欢”二字并无男女之情,云墨染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跳,竟有些意乱情迷:“是……是吗?多谢……宁皇叔。”
“不必,应该是我谢你。”赫连苍宁尽量逼自己忽略腿上的剧痛,“云墨染,如此这般,需要多久才可恢复正常?”
“从此刻开始到拆掉这支架,需要三个月。”云墨染压下脑中旖旎的幻想,“之后若想如正常人一样走路,还需要三个月。”
赫连苍宁眉头一皱:“这么久?”
“前三个月是急不来的,因为你的骨头只能一点一点地延长,绝不可操之过急。”云墨染微微一笑,“不过等支架拆掉之后,若有些促进断骨愈合的灵药,再加上宁皇叔本身的内功修为,或许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如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赫连苍宁点头:“灵药自然是有的,不过究竟该如何用,到时还要你详加指点。”
“这个自然。”云墨染点头,“开始这一个月最为关键,不能有丝毫差池。除了阡陌必须贴身照顾于你之外,我也会每日过来一趟,为你调整这支架……”
“可以。”赫连苍宁毫不犹豫地点头,“之前我送你的玉佩,可以让你自由出入玉王府,不必经过任何人的通报。”
云墨染一愣,心中居然小小地雀跃了一下:“是,多谢宁皇叔!”
将一些注意事项详细地交代给阡陌,云墨染便提着药箱站了起来:“宁皇叔好好歇息,我先告退了。若有任何不适,随时可派人到云来客栈找我。”
赫连苍宁点头,阡陌便将云墨染送了出去。片刻之后,他连蹦带跳地回转,满脸喜悦:“王爷!太好了王爷!你终于可以……”
“你还敢说?”赫连苍宁虽故意阴沉着脸,眉梢眼角却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堂堂男子汉,居然不如一个女子有气魄,你让本王这脸往哪儿搁?”
阡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突然认认真真地问道:“王爷,等七小姐医好了您的腿,您能不能不要再对她横眉冷对?每次见她被您伤得落落寡欢的样子,我……”
“我的。”赫连苍宁微一抿唇,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阡陌一怔:“什……什么?什么你的?”
“她。”赫连苍宁淡淡一笑,笑容宛如皎洁的月光。
阡陌依然有些不解,不过略一琢磨之后陡然明白过来,不由惊喜万分地叫了起来:“王爷!你是说你对七小姐……”
“嘘……”赫连苍宁淡淡地笑着,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佛曰,不可说。你心里明白就好。”
“嗯!嗯嗯!”阡陌连连点头,高兴得跟孩子似的,“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王爷,我……我很高兴!替你和七小姐高兴!”
感染了他的喜悦,赫连苍宁唇角那原本淡淡的笑容里有了一丝不多见的暖意:“阡陌,谢谢你。”
“谢什么?”阡陌一向满含尊敬的眸中浮现出一抹促狭,“王爷,你以为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了吗?”
“是。”赫连苍宁倨傲地一笑,君临天下般气势凌人,“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谁若敢来抢,试试赫连苍宁的手段!”
阡陌看着赫连苍宁微微红润了几分的脸,欣慰地笑了。
第二日一早,赫连苍宁便派人上奏皇上,说练功之时不小心从高处跌落,导致右腿骨断裂。如今已请云墨染前来瞧过,至少需要休养三个月。
赫连苍穹接到消息,倒也并未起任何疑心,为示皇恩浩荡、手足情深之意,还特意驾临玉王府探望,并命人送来无数珍奇药材及食材,同时重赏了云墨染。
赫连苍宁这边的事至此已算告一段落,云墨染便开始等待君莫问的消息。三天之后,莫苍鹰带着另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找上了门,说远在梦羽国的苍生门分舵出了大事,君莫问已经赶去处理,怕是三月两月回不来。自己的病情又耽搁不得,只好另外带人前来了。云墨染自是不会介意,很快成功地为莫苍鹰做了开颅手术。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然对于赫连苍宁来说,则无异于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盼到了拆除支架的日子,他一早起来便有些坐立不安,眉头紧皱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
不久之后,云墨染便敲门而入,躬身施礼:“见过宁皇叔。”
“免礼。”赫连苍宁尽力保持冷静,“云墨染,我腿上的支架……”
“莫慌,我这就帮你取下来。”
云墨染安慰了一句,上前将支架小心地取了下来。骤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赫连苍宁不由吁出一口气,迟疑地将两条腿摆放到了一起,却本能地扭转了头不敢去看:倘若两条腿依然……
“不用比了,分毫不差。”云墨染微微笑了笑,语气中笃定无比,“宁皇叔,自今日起,你的右腿再无任何问题。”
赫连苍宁身躯微微一僵,竟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梦一般的一幕。没有给他太多适应的时间,云墨染接着说道:“宁皇叔,起来走两步试一试有何不适。”
从未尝试过像正常人一样,可以不用穿特制的鞋子走路,赫连苍宁居然有些胆怯:“我……”
“不怕,我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云墨染上前两步伸出了手,“你若不嫌我脏,我扶你……”
话音未落,赫连苍宁已经一把抓住了云墨染的手,鼓足勇气站了起来,接着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
20:3移动,3g版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