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林间小道,一辆马车正快速的向前行驶着,车夫的声音浑厚有力,一看便是练过武的人。
他挥着鞭子,使劲的驱使着那拉车的马。
马蹄嘚嘚的敲击着地面,溅起来一阵沙雾。
路面还算平缓,并不崎岖,只是乘着马车,始终是会有些摇摇晃晃的,而车内的女子,就是这样被晃醒的。
叶瑾皱了皱眉,缓缓的看着这马车内部,神色微微呆滞,她这是,在哪?
马车内部轻轻晃动,叶瑾终于明白过来,她这是在马车上,而且还是正在行驶的马车。
她要被送去哪?上官珩能找到她么?秋儿呢?
叶瑾脑海中浮现出各式各样的问题,因此便忽略了坐在一旁,却被着珠帘隔起来的另一个女子。
那女子见她神情呆滞,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那样坐着,眸色中透着呆愣。
她微微皱了皱眉,什么情况,主子交给她的女子,莫不是傻了不成?
于是她微微思索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姑娘可醒了?”竹红稍稍看着那女子,随后便看到,那女子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瞳孔微微放大,一脸的惊恐。
竹红微微一愣,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她长的很可怕?像鬼,很吓人?
她稍稍顿了顿,随后便再次开口:“姑娘身子可有不适?”
刚刚说了这话,她便看到眼前那女子神色间似稍稍缓和了些,眸子里面却是凝了抹警惕。
见她依旧不开口,竹红一愣,这人莫不是个哑巴?
原谅她着实看不透叶瑾的神情,也做不好一个婢女,对她来说,杀人可有趣的多了,而不是在这里,来守着一个不知是痴傻,还是哑巴的女子。
想到这,竹红心中微微有些烦躁,心下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只是这又是主子的命令,所以即便是竹红再不乐意,却还是得乖乖的侍候着叶瑾。
正当她思索之时,那软衾上坐着的女子终于是开了口,“你要带我去哪?”
只是这第一句,便是她回答不了的。
竹红眉间一凝,蕴着淡淡无奈,她忽的叹了口气,语气不大恭敬的样子,“姑娘到了便知。”
叶瑾眸色微微一沉,脸上依旧一副淡漠的样子,视线稍稍凝着她,“是谁把我绑来的?”
竹红微微一怔,这姑娘,怎的专门问些她不能回答的话来?
“恕我不能告诉你。”她缓缓张了张口,从嘴里吐出的话微微僵硬。
叶瑾轻轻凝了她一眼,随后语气淡淡,再次开口问道,“秋儿呢?”
竹红微微一愣,那日她在房中听到了主子说的话,让岑风去杀了齐秋儿……
她眼睛微怔,眸色微沉,这时,那秋儿大致是已经死了吧。岑风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他是主子身边,最好的暗卫。
叶瑾见她不作声,于是也不再出声,她的手缓缓撩起马车窗边的帘子,脸稍稍往外边探去,高大的树木快速从她眼前略过,叶瑾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脑海中一丝记忆都没有。
上官珩知道她失踪了么?他什么时候会来找自己?会很快吗?
这样想着,叶瑾忽然觉得自己极为奇怪,若这样的事放在以往,她的脑海中定不会想这些的。
风缓缓从外边灌入车内,竹红被风一吹,猛的回过神来,她望向叶瑾,忽然起身,手缓缓穿过马车内的珠帘,将那被叶瑾撩起来的帘子拉下,语气冷淡的开口,“姑娘,这气候骤变,你这般吹风,可莫要染上了风寒。”
言语间并无半分关心与担忧,反而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她这话是不让自己往外边看?叶瑾顺势将那帘子放下,随后彻底安静下来。
刚刚这女子伸手进来的时候,她可是瞧见了,这女子手中是有老茧的……从前付锦手上也有,是在同一个地方,那是握剑而磨出来的茧子。
叶瑾微微垂下眸子,心中缓缓想着,这女子是个练家子,只是不知道,她武功如何?若是没有付锦厉害,那她倒还是有几分希望逃脱的。
叶瑾眸光微微凝向那珠帘的那边,案上摆着的茶水,红唇轻启,淡淡出声,“我有些渴了。”她的声音微微冷清,说的随意,极为淡漠。
竹红微微颔首,随后行至案前,替她斟茶。随后微微抬手,将那珠帘撩起,将茶递了进去,给了叶瑾,“姑娘,喝茶。”
叶瑾用手撑着下巴,眼神凝着那晃动的车帘,眸子微微阖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听了她这话,眼睛这才缓缓的睁开了一点,轻轻瞥了眼那放至眼前的茶水,随后伸出一只手,缓缓去拿。
一刹间,也不知是叶瑾接的太慢,还是竹红放手太快,那茶杯竟缓缓朝下边掉去……
几乎是一瞬间,叶瑾的眼眸快速瞥了眼那微微弯着身子的竹红,想见她如何表情。
可是那女子快速出手,甚至都没有直起身子,便将那茶稳妥的接在手中,叶瑾轻轻瞥向那杯中的水,竟一滴不洒。
这还是在有些晃荡的马车内,她的步子竟如此稳。
叶瑾快速转头,心下划过诧异,这个人,很强,至少以付锦的功夫,是绝对打不过她的。
发生这一变故,竹红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不免暗道,幸好这茶水未洒出来,只是见叶瑾迟迟未接这茶水,她稍稍抬起头看向那垂着眸子的女子,见她眉尖微蹙,做思索状。
见她这般,竹红又缓缓低下脑袋,随后缓缓开口,“姑娘可还喝茶?”她缓缓出声,心中微微凝了抹不耐烦。
叶瑾徐徐隐下眸中的那股子诧异,随后转过头看向那说话的人。只是她实在是看不到那女子的神情,只是敏锐的感觉到,她似乎有些烦躁了。
“你叫什么名字?”叶瑾语气淡淡,随意问道,手缓缓接过那杯茶水,递至嘴边,稍稍抿了一口,随后放在案上。
一系列的举动轻缓随意,竹红忽然觉得这女子的确生的美丽,难怪主子要这般费心思,让秋儿将她掳了出来。
“竹红。”她语气微凉,带着些不近人情的意味。
叶瑾缓缓颔首,然后便将那茶水缓缓喝下,随后又阖上眸子,似乎对她的名字并不在意,只是随意问问而已。
竹红微微皱眉,只觉得叶瑾极为奇怪,随后便又坐回原来的地方,余光静静的凝着女子。
她心中淡淡想着,这女子竟有这般好,才能让主子以秋儿不忠的原因,叫岑风去结果了她?
想当初,秋儿那瘦瘦小小的模样,从那尸山之中走出,眼底已经满是麻木,只是看向主子时,眼底却微微发光。她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子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暗卫。可谁知道,她竟是死于不忠?
这样**裸的爱意,她都能察觉,难道主子感受不到?齐秋儿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竹红神色微微黯淡,主子如何不知,只是在他心中,秋儿只是一个暗卫而已……
身为暗卫,不能有感情,就算是对他的情意。
叶瑾的呼吸逐渐绵长,竹红看过去,女子用手抵住额头,长而翘的睫毛在她的眼睛下方打下一层阴影,小巧的鼻子,微红的唇。
青丝未绾起来,只用一根发带将两侧的头发绑在后侧,顺着背,撒了下来,只是此时稍稍有些凌乱。
但是这却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因着这一身红衣,给她平添了几分妖冶。只是因着那周身那淡漠如水的气质,生生的将那份妖冶压了下来。
这般好看的女子,竹红当真只在画卷上见过。她呼吸稍稍轻了几分,也忘记了刚刚的不耐烦,生怕吵醒了那闭目养神的女子。
行了许久,最终的地点已经到了,竹红稍稍动了动,拨开那珠帘,随后轻轻摇了摇那女子的身子,“姑娘,醒醒……”
只是这女子睡的极沉,她叫了许久,那阖着眸子的女子却始终是没有醒过来。竹红眉尖微蹙,这是什么情况?
她轻轻执起叶瑾随意搭在腿上的手,然后替她把脉。
竹红是懂得岐黄之术的,只是再替她把了脉象之后,却是微微凝神,心中微微闪过一抹异样。
竹红的眸子微微凝向那闭着眼睛的叶瑾,神色莫名。
她的身体里,竟然还有中毒迹象,而且这毒竟然已经隐隐渗入了经脉之中,看这样子,怕是中毒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难怪她睡的如此沉。只是,究竟是谁想害她?
莫非是熠王?应该不对。
见他那神情,如此在意这姑娘,那神情做不得假,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去给这女子下毒的,但是若除了他,那又还能是谁?
竹红神色微微一凌,心中缓缓冒出一个答案,会是他么?
她将脑海中的想法甩去,随后缓缓从怀中拿出一颗药,给叶瑾喂了进去。
竹红眸光微闪,在心底缓缓叹了口气,这全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
虽然这药不能彻底解除毒性,但是却能将毒性延缓,毒发的慢些。而且以后若是毒发,大概也是不会那么痛苦且狰狞的。
若七窍流血,便是生生的糟蹋了这副好容颜。嗯,这是她喂叶瑾吃药的初衷。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竹红稍稍点了一下叶瑾身上的某处穴道,她便立马醒了过来。
叶瑾睡眼惺忪,慢慢的看向竹红,似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睡的太久,她只觉得脑袋微微有胀痛。
“姑娘,下车吧。”竹红冷淡出声,拿出一件红色的披风,替叶瑾披上。
叶瑾微微睁开眼睛,忽然感觉自己身上披过来一件衣服,她下意识的朝身上看去,是她最不喜欢的红色。
“能替我换一件么?”叶瑾淡淡开口,眸子缓缓凝向竹红,“我不喜欢红色。”
竹红心中微微觉着这女子奇怪,这人都被掳了,还在意衣服是什么颜色?正常人不是应该想着如何逃走么?
于是她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隐下眸中的不解,随后摇了摇头,嗓音淡淡,“这里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
说来她也觉着奇怪,这马车上,只有红色衣裳,似乎是故意将那份妖冶给诱发出来。
只是这红衣穿在这女子身上,倒不是说奇怪,只是微微有些别扭,那女子身上的淡漠,莫名给她蕴上了的一股子仙气。
见此叶瑾也不再出声,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后缓缓起身。她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几天,只是刚刚站起来,腿脚便是一软。
她微微一个趔趄,身子不稳,便要向前倒去,幸而竹红反应快,立马便接住了她,随后扶着叶瑾缓缓坐下,“姑娘没事吧?”
竹红轻轻皱了皱眉,她倒是忘了,这女子在那殿内躺了好几日,此时刚刚醒过来,腿上的力气自是没有恢复过来的。
叶瑾徐徐的垂着自己的腿,额上凝了些许汗珠,闻言缓缓摇了摇头,并没有摔到,只是这腿,像是完全没了知觉一般。
竹红见她捶打的动作如此费劲,不由的伸手替她按了起来,在轻轻的按压下,她似随意的在叶瑾腿上点了几下。
叶瑾看见了她这动作,却并未出声,只是稍稍直起了身子,任由竹红替她揉按着。
过了一会,腿上才微微发麻起来,一阵麻意过后,她的腿便恢复了知觉。
叶瑾这才撑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这会子虽然腿脚还是有些无力,但是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了。
待竹红撩起帘子,叶瑾这才看到外面还有一个男子,她微微垂眸,扶着竹红的手,下了马车。
赶了一天的路,看这天空上的云朵,如火烧了一般,霞光绚烂。叶瑾这才知道,这般时辰,已经是下午了。
叶瑾稍稍抬眸,微微望向不远处,一行人抬着步撵正缓缓立在那边,见到这般情景,她几乎是瞬间便反应过来,这步撵,是在等着抬她的。
竹红扶着她行至那一层层台阶面前,那台阶旁还立着一块碑,借着光,叶瑾看的真切,那碑上刻了三个打字——灵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