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眼神真不错,这田家姐儿果然不一般。”
赵肃冷着脸将一封密信甩给尚易书,口气阴阳怪气儿。
早在小七闲炒斗殴事件发生当天,两人就已经将事情了解透彻了,对于苏夏会武功这件事儿都吃惊不已,上位者惯常多疑,当即派人去查了。
可查到的消息却耐人寻味。
尚易书慢条斯理的将密信拆开了看,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页内容,却将田七这人十五年的人生勾画出来了。
天宝七年生于童嘉,宣正六年入京,失踪,半年后于贼窝寻回。宣正九年与同行小儿人斗殴,以一敌三,胜。宣正十三年救落水母子,完好无损。宣正十五年,与城内两恶霸斗殴,疑似习武之人。
尚易书盯着小小的一页纸看了很久,不着边际的问了一句,“宣正六年进京,是做什么?”
赵肃大概是知道更细致的内容,一板一眼道:“宣正六年进京投奔亲戚,亲戚不愿收留便打算返程,结果田七无故失踪,一家人在东京城内逗留了半年之久才找回来。”
尚易书手指蜷缩,下意识捏紧了薄纸,若有所思。
赵肃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就是你心心念念那人,宣正六年,你认识的那个小屁孩儿!”
尚易书闻言,紧握的手倏的松开,脸上漾开了一抹轻松的笑,低声喃喃道:“我就知道……是她。”
“瞧你那点儿出息!”赵肃白了他一眼,有些不屑。
“想来你也没少查她的来历,跟我这叨叨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不过有些细节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田七失踪那半年,音讯全无,最后是在天狼寨被剿的时候,在寨子里找到她的。”
“小小年纪就被掳进了土匪窝,肯定受了不少苦。”尚易书摇了摇头,想到苏夏手上的伤口,大概也知道出处了。
他小时候认识的小姑娘手腕处有一棵红痣,挺大颗的,他还曾调侃过那是不是她的贞洁痣,把她气的面红耳赤。
所以在见到苏夏手腕处的伤口的时候,便下意识的想到了她,后来的多次接触中,看着苏夏生动的眉眼,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派人去查了一下。
赵肃神神叨叨的凑近了他,无情的打破他的思绪,“你找错重点了,你莫不是忘了那土匪窝子谁剿的了吧?宁王!”
尚易书抬眼,对上赵肃那万年都看不出神色的眸子,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是宁王,是宁王又如何?
是宁王就该起疑心了。
尚易书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就这样一个呼吸就让他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懒怠动弹。
赵肃咧了咧嘴,不厚道的笑了,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看得人瘆得慌。
尚易书懒得理他,转开了目光看向窗外的慈竹,那是他从蜀州专门移植过来的品种,这种竹子节呈圆筒状,竹壁较薄,材质柔韧,劈篾性能更好,比本地产的毛竹更适合编织灯笼这种工艺品。
赵肃二大爷般坐在窗前,注意到尚易书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将轩窗关上,屋里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尚易书看出了赵肃的心情不大好。
事实上,就算不用眼睛看,就闻那气息都能感觉出赵肃现在很生气。这么多年了,就只会对着他撒气,他都快成出气筒了。
“我看她不像个会藏事儿的人。”尚易书从怀里摸出颗糖抿着,如是解释着。
“那是你眼瞎。”赵肃损起人来,可以和苏夏一较高下了。
“她就是只披着兔毛的小狐狸,也就骗骗你这种白痴!”
尚易书弯了弯唇角,“小狐狸也分善恶。”
赵肃的人造红外线扫来,看着尚易书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刺眼,“爷便给你看看她是善是恶,让你死了这条心。”
尚易书愣一瞬,想问死什么心,可略微一思忖便懂了。
虽然他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但也只是一念而过,并不曾细思。小时候的爱慕,长大后早已变了味儿。
而且看苏夏那样子,也早已不记得他了。
尚易书有些好笑的看着赵肃,“我说,你最近是不是闲的蛋疼啊,整天没事儿找事儿?”
赵肃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兵符也没了,大将军权也没了,作为一个闲散王爷,可不是闲得种蘑菇吗?”
这别扭的语气,这幽怨的眼神,啧,深宫怨妇实锤!
“你这是来寻求安慰的么?”
“爷是来磨蛋的。”
赵肃丢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尚易书又想起了这人金戈鬼面的名声,跟着提醒了一句,“你可悠着点,毕竟是个姑娘。”
“还是个把俩登徒子打得半身不遂昏迷不醒的小娘子呢~”
赵肃的身影已经消失,但语音却还在屋中回荡,跟魔音入耳般烦不胜烦。
尚易书脾气好,可遇上赵肃这样固执刻板的也经常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人,就是他的克星!
虽然他知道,赵肃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危。
谁叫他弱不禁风呢-_-
尚易书撑着胳膊对着窗户发呆,左手撑累了撑右手,右手累了又换左手,重复着无聊的动作。
一只燕子突然撞在窗户上,发出一声闷响。
“尚信,备笔墨。”
“干嘛?”尚信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脸色不善的看着他。
尚易书眨眼清朗一笑,“作画!”
“小七,明儿记得给尚先生送糨糊去,耽误这么多天了,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他的工夫。”
田母是个闲不住的,人才刚刚能下床走动就又倒腾着将店开了起来。
一家三口忙进忙出,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将桌子凳子碗筷收拾好。
桌子坏了一张凳子坏了七张,碗盘子大半都被摔坏了,全都要重新置办。
苏夏背朝着门口,靠着门栏休息,和田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列着购物清单,打算一会儿出去置办碗碟。
“还有蒜头随便来个十斤吧,剔牙签二十盒,米酒先预定个十坛怎样……田老爷,我这绞尽脑汁的想东西,你倒是写啊,发什么愣呢?”
苏夏在一旁叨叨半天,发现田司笔都没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田老爷,魂儿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
田司没说话,目光越过苏夏头顶,看着她身后的男人,然后放下了笔站了起来。
苏夏靠在门栏上没个正形儿,看着田司气势汹汹的向她走来,脑袋往后扬了扬,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怎的,身子突然就失了重心往后倒去,然后磕在一个硬梆梆又带着温度的肉壁上。
苏夏倒仰着头,靠在赵肃胸口对上了他的目光,最怕空气突然静止。
两人就这般姿态大眼瞪小眼半晌,苏夏咧开了嘴,嘻嘻的笑着:“二爷,你这个角度看都那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