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蒂丝的父母最终还是选择报了警。目送着鸣笛声闪灯的警车驶出校门,校长当即召开全体员工大会,严令所有人要三缄其口,不得讨论和泄露校园内的任何情况,对外间的好奇查探更是必须保持“一问三不知”的传统美德。
校园内的保安和巡逻都同时加强了,尤其是把守好几道门关。一时间校园里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不过对于欧小弟这种临时工而言,无论是性格或身份,他从来都不在状况内。
就在欧小弟乐呵呵地吃了学校五顿免费午餐的第六天清早,一通电话吵醒了他的周末美梦:“请问马大师在吗?”
尽管欧小弟的手机一如既往地响着沙沙杂音,可对方那非同凡响的高音声线还是强烈刺激着这位临时工的脑部记忆。
“这儿就是丝丝的房间。”
眼睛快肿成红桃子的女高音,没精打采地开了门,将马廉贞和欧小弟引入女儿的卧室。
欧小弟经过身边时她瞟了一眼,但是显然没啥印象——当然喽,那天她在学校里净顾着哭泣了,到现在脸和眼皮都还是浮肿的,看来这整整一个礼拜都没休息好,哪儿还顾得上认人呢。
展现在马廉贞和欧小弟面前的,是一间家居装修杂志上典型的少女寝室:印有小朵碎花图案的高级墙纸,雪白柔软的绒毛地毯,中世纪造型雕花铁枝镂刻鸽子嘴衔橄榄绿叶的公主床上,连高悬的宫廷式圆顶通花纱帐都是粉红的。
靠墙书架一排玻璃柜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音乐类比赛的奖杯、奖座和镶嵌金属托架的获奖证书。公主床正对的那面墙壁上没贴墙纸,上面黏贴的是大大小小的纸质奖状。欧小弟凑上前仔细察看了下,几乎全都是音乐类比赛的成绩,反倒普通平常小孩子最常拿到的红花少年啊、文明学生啊、优秀少先队员啊,乃至三好学生或优秀班干部之类的奖状,却是半张都没有见到。
书架旁边摆的是套原木桌椅,一台配真皮转椅的学生电脑,椅子上铺着碎花薄棉小靠垫。再就是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封顶一体式贴面防潮大衣橱,衣橱里满满的少女风格衣饰琳琅满目,光腰带都十几条,丝巾更是单独辟开了格空间悬挂。衣架的木通架子上还吊着小小的玫瑰干花香包,拉开橱门便溢出扑鼻的芳香。
“这个房间警察也进来调查过,还特意叮嘱我们要保持原样的。”女高音有气无力地抬起手,虚虚指了指房间摆设:“所以都还是丝丝失踪那天的样子。”
“你女儿失踪前可有透露过什么心事?或者有没有什么写下来的东西呢?”
“这话警方也问过。”女高音摊开手无奈地回答:“丝丝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极少和我们谈心事,再说我和她爸爸都忙,在家的时间也不太多……”
女高音说到这里微微有些犯窘,忙又自我辩护似地补充道:“可是你们也都看见的,我们给女儿提供的生活环境和学习条件都是最好的。警方实地调查过后也说,初步来看基本排除了丝丝离家出走的可能性。”
“那么你们找我来是想……?”马廉贞询问地望向女高音。
“我、我就怕孩子出事……万一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地……”女高音掩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滴落。
一直站立在房间门口没进来的音乐教授,这会子走了过来,拍拍妻子的肩膀,递上一方男用手帕。
“看完那个失踪女生的房间,有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
马廉贞望着围聚在餐桌边的八卦房客们说:“无论是书桌、书架,还是兼做梳妆台的那对床头柜上,都没有那个失踪女生朱蒂丝的照片。”
欧小弟颇有同感地点点头,他也觉得很蹊跷:女生不都是爱臭美的吗?
“朱蒂丝出身音乐世家,从小接受专业训练,父母是典型地望女成凤。”
牛子儒也把这几天办公室里听来的情况整理了一下,缓缓说道。
“她是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文化课成绩很一般,还三天两头地请假出去比赛。上学期的期末考都没参加,是后来补考的。但是校方看在朱蒂丝频频为学校拿奖争光的份上,都是尽量给她开绿灯。”
跟尖子生一样,学校对于特长生们,采取的往往是另外一套标准。
“嘿嘿,我想起来了。”听了大半天没吱声的戴晖朗仿佛才刚睡醒似地,揉了揉脸,冷不丁爆出一句。
“有个酒吧里认识的心理医生闲聊时曾经跟我说过,相片代表的是自我形象。拒绝展示照片的行为背后,其实隐藏着一种对于自我形象认同的潜在心理障碍。”
戴晖朗这话,除了牛子儒似乎没啥人听得懂,连马廉贞都是一脸的问号。
欧小弟与无量道长大眼瞪小眼地愣怔了半天,突然想起件事儿:“老道,青铜雕像很值钱么?”
“嗨你个臭小子!青铜是什么价钱,废铁又是什么价钱?连城市下水道的沙井盖都有人撬去砸碎了卖,何况是青铜哩!”无量道长睃了眼欧小弟:“怎么,发财了?”
“发财是没有,我就是觉着很纳闷。”欧小弟把校长当日在音乐二室训斥吴老师和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既然青铜不便宜,又是前任校长的收藏品,按理说应该老值钱了,校长怎么又会搁在不见天日的杂物室里,任由它封尘呢?”
况且校长那天的态度虽说表面上没什么,可欧小弟不知咋地,总觉得她底下隐约流露出一丝紧张。不就是尊青铜雕像么,既然与其他杂物一道丢进杂物室里,分明是没真将它当“前任校长的收藏品”看待,那摆出舞台充充道具有啥大不了的,犯得着这么给人脸色看么?真是越想越不对劲。
“哦?”无量道长和马廉贞对视一眼。
小萝莉挑了挑眉:“这个,得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