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南和梁越上了车,海轩问他们:“想吃什么?”
于南说:“随便,海哥你做主。”
海轩便不再说话,启动了车子。
梁越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她一上车,就感觉到车内的气场不对,估摸着海轩心情应该不太好,便用手机发了条微信给于南:“你哥心情不好。”
于南明白过来:“海哥,公司事情怎么样,是不是很多?”
海轩讥诮地扯了一下嘴角:“不太好。你们已经报好名了吗?”
“嗯,已经报好了。”于南说。
“宿舍的同学都到齐了吗?好不好相处?”
“还好,就我一个本省的,其他的都是外省的。我感觉都还挺好说话的。”于南说。
就这么闲扯了一路,海轩有点心不在焉,路过很多家饭店,都没有停下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说:“你们想吃什么?”
于南和梁越:“……”
海轩见他们都没说话,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便说:“那就这家行不行?”他随手指了一下路边的一家饭店,还是个川菜馆。
梁越笑着说:“好啊,我爱吃辣的。”
于南汗滴滴的:“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
这顿饭吃得于南和梁越是满头大汗,倒是海轩非常淡定,吃水煮鱼就跟吃清蒸鱼一样轻松。于南大为诧异:“海哥,我从没见你吃过辣椒,你怎么一点都不怕辣?”
海轩说:“我以前为了训练味觉,吃了不少花椒和辣椒。”
“你还专门练过味觉?”梁越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海轩嗯了一声。
“好专业啊!”梁越一边吸着凉气,一边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海哥你跟我说说你以前学厨艺的事呗,给我写文提供点素材。”
海轩想让自己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便说:“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于是这顿饭就在梁越的各种好奇问题下度过了,吃完饭,海轩的心情果然轻松了些。他送两个人回到学校,自己驱车回家。
于南下了车,就给于路打电话:“哥,我刚跟海哥吃了饭回来。我发现他心情非常不好。”在于南的记忆中,海轩还没有过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啊,怎么了?”于路担忧地问。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公司不太好。”于南说。
“我知道了,等会儿我给打电话。”于路说。
挂断电话,于路皱起了眉头,今天从早上聊过微信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海轩联系过,他今天去看海哲,不知道情况如何。海轩会是因为公司心情不好吗?可能性不大,他对钱财这东西向来不看重,公司就算倒了,估计也就是一笑置之。他见过海轩心情不好,几乎都是因为海哲,这次多半又是跟海哲有关吧。
海轩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第一次没有勇气给于路打电话,没想到那场杀人的车祸竟是自己给他带来的,如果当时于路出了什么事,那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自己差点害死了于路。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海轩一看来电显示,是于路打来的。他拿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于路是等了约莫半个小时,估摸着海轩回到家了,才给他拨的电话:“到家了吗?刚刚和阿南通了电话,听说你们晚上一起去吃饭了。”
海轩“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于路。
于路说:“今天怎么样?去看海哲了吗?公司事情多不多?今天阿冰开始认阿林了,还跟着他一起出去玩了,这是个不错的开端。你觉得呢?”
海轩依旧“嗯”了一声,不说话。
于路可以确信是他心情不好了,他是个话不多的人,但那是针对别人,也是他们熟悉之前的事,跟自己在一起后,就从没这么敷衍过自己。于路温柔地问:“怎么了,阿海?”
海轩被于路这句话一问,情绪差点就崩溃了,他喉头滑动了一下:“于路,我想抱抱你。”
于路从未见过这么感性的海轩,他从这句话听出了恐慌和绝望的情绪,不由得大为触动:“我明天过来陪你。”
海轩过了一会儿才说:“不,不,你在家里,不要过来,我要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于路小心地问:“到底怎么了,阿海?”
海轩说:“对不起,于路。”对不起,把你带入这种险境。
于路终于有些意识到,这事跟自己有关,他紧张起来:“到底怎么了?”
海轩终于开始说:“今天刘浩洋打电话告诉我,说黄建功已经供出了撞你的幕后黑手,那个人是——海哲。”
于路瞬间明白过来,海轩这是在自责呢,他不知道用一种怎样的情绪来表达,过了好一会儿,才努力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没关系,不要紧,我不是好好的嘛,毫发无损。”
海轩说:“我差点害死了你。”
“你瞎说什么呢?那是海哲,跟你有什么关系?”于路声音大了一些。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对你下毒手?”海轩低低地说。
于路调整了一下语气,严肃地说:“海轩,我从来没有后悔认识你,相反,我很感激能认识你。如果海哲是认识你的副作用,我也愿意一并承受。再说了,我弟弟招来的仇人也把你带入了危险之中,这样一看,咱们是不是扯平了?”
海轩听着于路宽慰自己的话,久久说不出话来。
于路放和缓了语气:“别瞎想,就算没有海哲,生活中也会这样那样的意外,我们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你不让我过去,那你就抓紧时间好好处理那边的事,早点回来。”
海轩说:“好。”
于路又说:“阿冰想和你说说话。”
“嗯。”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于冰稚气的童音:“阿海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海轩说:“阿冰乖,等叔叔忙完了,就回来了。”
“阿海叔叔,你快回来看,爸爸给我买了一个好大的车,我可以开的,还有火车,还有能飞的大飞机。”于冰忍不住向海轩炫耀起自己的新玩具来。
海轩顺着他的话说:“是吗?那真棒。爸爸还给你买什么了?”
于冰说:“买了肯德基。爸爸说了,要给我买个滑滑梯,只给我一个人坐!”
于路插话:“阿林今天带着这小子出去玩疯了,要什么给买什么,完全没有原则,要把人宠坏了。”
海轩笑了一下:“可以理解,当了这么多年的爹,现在才跟儿子见面,想宠他很正常。你适时引导一下就好了。”
于冰说:“阿海叔叔,你快点回来,我开我的车去接你。”
“呀,你都有自己的车了啊?”
于路插话说:“是的,一辆小汽车,可以坐进去开的。真是浪费钱。”
海轩说:“阿冰给叔叔唱支歌吧。”
于冰在那头想了想:“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2”后面的歌词就全都乱了。
海轩忍不住笑了:“唱得不错。”
于路说:“好了,阿冰要去洗澡睡觉了。”
海轩想起一个事:“保险柜买了吗?”
“买了,今天送来的,已经装好了,就在我们的卧室里。”于路说。
“哦,那就把贵重物品都放进去好了。你去忙吧。”
于路说:“好,不要多想,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海轩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海轩开始想着怎么处理银行的那些债务,是直接将海哲的资产分出去,拍卖他的财产去还债,还是将海哲的资产接手过来,债务依然由海极鲜来还?
海极鲜值得抵押的固定资产其实并不多,除了办公楼,也就是本市几家早些年买下的酒楼,大部分连锁店都是租赁的房屋,单个的连锁分店其实并不值多少钱。如果银行要拍卖海哲的资产还债,要么就牺牲掉大部分连锁酒店,要么就只能卖那几座自有酒楼了。怎么看都不合算。
而海极鲜目前的情况,已经相当不容乐观,要整顿起来达到以前的水平,恐怕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它值不值得自己去费精力去整顿?
这个海哲,从头到尾就没干过一件人事,他想置自己于死地,自己却还得在这里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海轩烦躁地抬脚踹了一下茶几,茶几滑出去一段距离,停了下来。海轩仰头望着天花板,要是于路在这里就好了,起码还能有点安慰。海轩将抱枕搂在怀里,当成是于路,就那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去公司,水漫公司的残局已经被收拾掉了,昨天砸坏的鱼缸还有半缸水,还有几条鱼在里头无忧无虑地游着,那个大窟窿咧着嘴看着海轩,仿佛在嘲笑他一样。海轩叫来秘书:“鱼缸墙给换掉,随便弄点别的什么来换上都行。”
秘书答应着出去了。海轩想理清一下公司的资产状况,准备叫财务过来,有人敲门,海轩抬头一看:“姑父,什么事?”
陈三元说:“刘茵茵的家人过来了,要求找你谈一谈赔偿的事。”
海轩皱眉:“找我有什么好谈的,这事应该去找海哲。”
“他们昨天下午就来了,非要讨个说法。”陈三元说。
“我能给他们什么说法,这跟我有任何关系?海哲还是海极鲜的债主,你觉得我们会替债主赔偿?”海轩冷冷地看着陈三元。
陈三元有些不理解:“海哲欠了海极鲜的钱?”
海轩冷笑:“把我姑姑叫来。”
海贝已经到了门口:“什么事?”
海轩说:“海哲用海极鲜的名义,跟银行贷款了八千万,他挪用了我五千多万分红,今年赚的所有的钱也都被他花得一干二净,你觉得,海极鲜跟他还有关系吗?”
海贝面无人色:“欠了银行那么多钱,谁帮他还?”
“公司的股东只有我们三个,他在医院,我们两个商量一下对策,只要我们同意,那就任由我们处理吧。”海轩说,“叫财务过来,将公司六月份盘点的账目都拿出来,清一下公司的底。”
秘书又过来敲门:“海总,银行的人来了。”
海轩一摊手:“看到没有,讨债的都上门了。”
银行的人直接进了海轩的办公室:“我是xx银行的业务经理单恬,海哲先生在我们银行贷款了五千万,我们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还上这笔贷款?”
海轩靠在椅背上问:“银行还款时限还有多久?”
对方愣了一下:“还有五个月。”
“既然还有五个月,不妨等时限到了再来催债。”海轩冷冷地说。
“我们银行已经怀疑海极鲜的还贷能力,所以提前来催贷是完全合理的,否则我们就要拍卖抵押房产。”对方是个非常干练的女人,穿着非常职业的套装,一脸咄咄逼人。
海轩说:“贵行既然有海极鲜的房产抵押在手,还担心海极鲜还不出款做什么。我们公司目前正在商量此事,有结果了会和贵行联系。海极鲜有没有能力还贷,不是你说了算,是由我们说了算。请回吧,慢走不送。”
银行经理被海轩三两句话就堵上了嘴,她也没多说什么:“好吧,我等贵司的消息。”
海贝快要气死了,她捶着桌子:“海哲借的钱,为什么要海极鲜来还。他用海极鲜的房产作抵押,谁给他的权利,他问过我们没有。”
海轩说:“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多说无益。财务总监到了没有?”
财务总监抱着一堆材料进来了:“海总,东西都在这里了。”
办公室门外又开始吵嚷起来,海轩皱着眉头:“怎么跟个菜市场一样?”
海贝看了一眼外面:“是刘茵茵的家人。”
海轩几乎要被烦死,这都什么事啊!他起身,走到门口,沈着脸:“闹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海轩:“你们海极鲜的老板杀了我妹妹,你们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海轩说:“这事你得去问警察和法院。当事人海哲也没有死,所有的责任他都会负责。这是他们的私人恩怨,跟海极鲜没有关系。不要来这里闹事,请赶紧离开!”
“海极鲜杀了我女儿,你们要赔我的女儿。女儿啊,你死得好惨——”一个年长的女人瘫坐在地上,大声嚎啕起来,涕泪直流。
海轩皱眉:“你女儿死了,我们也很同情,但是这个事的确跟我们海极鲜无关,这是海哲的个人行为。法院要判他死刑也好,赔偿你女儿也好,都会由他本人承担责任,跟海极鲜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们还是节哀顺变,等法院的判决书吧。不要再来海极鲜闹事,这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
“海哲现在都不知死活,他能负什么责任,你们是他的家人,我当然要来找你们负责。”刘茵茵的哥哥说。
海轩说:“就算要海极鲜负责,那也该等法院判决书出来后再说。这件事你们打算私了,我们也未必会同意。请走吧,不要再来干扰我们的工作。”
刘茵茵的妈赖在地上还是不肯走,海贝赶紧叫来保安,把人给请走了。
海轩伸手揉着眉心,这他妈都什么事啊,自己都成居委会大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