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陈珈狼狈的从集装箱内跑出,找了个地儿干呕不已。
高亚玲招呼赵棠上前,疑惑地问:“见过这种法医没?才进去一秒就吐成这样,要不让我们自己的法医上?”
赵棠拉住高亚玲,“再看看,这儿李局说了算。”
李志军的视线一直随着陈珈,见她呕吐,急忙跑过去问:“怎么回事?病了?”发自内心的关切问候,瞬间弥合了三年时光,陈珈在他心里好似从未离开过一般。
“怀孕了,对异味儿比较敏感。”
乍见陈珈,李志军足足愣了一分钟,脑子里想过千百种和她有关的故事。以至于听到这个消息,很快就调整过来,自然地递出了手中那瓶水,“漱漱口,我让局里的法医接手。”
陈珈没接水瓶,有气无力的说,“什么都没吐出来,胃里空的要死,不想喝水。”
李志军变戏法般掏出一块巧克力,“糖果总要吃吧!”陈珈眼睛一亮,等不及脱手套,张着嘴就说,“喂我!”
看到这一幕,高亚玲忍不住了,她甩开赵棠走近两人,道:“李局,天气那么热,不能让同事这样干等着吧!”
陈珈一口吞了整块巧克力,腮帮子鼓鼓的说不出话来。李志军替她说,“让我们的人进去吧,她这儿没问题。”
高亚玲不依不饶的又问:“你好,我是重案组组长高亚玲,大家要在一起共事,请问你贵姓?”
“陈思源。”
李志军惊诧的看了陈珈一眼,三年一别,她怎么还用这个名字?陈珈冲着他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高亚玲忍着气,言语带讥的问:“陈法医,上面儿指派你过来,想必你定有过人之处,不知你对现场有什么看法?”
“两个人蛇,七个菲律宾人,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死亡原因,中毒或者失血。”
“陈法医真厉害,进去不足一分钟就得出了这么多结论,我怎么听说死者是泰国人?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又是怎么得出的?”
陈珈脱下手套,道:“泰国人?你听谁说的,就因为其中两个死者戴着佛牌?那两人是人蛇。”
赵棠不忿的问:“陈法医又是怎么判断出死者是菲律宾人?”
“有人用塔加洛语喊救命,人在濒死状态只会用母语呼救。”
高亚玲和赵棠异口同声的问:“还有人活着?”
陈珈冷漠的说,“现在死了,尸体很新鲜,让你们的人进去吧!”
高亚玲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重新打量了陈珈一遍,“你什么人啊?明知有人活着为什么不说?你知不知道这对侦破案件非常重要?”
面对这一连串的指责,陈珈终于好好看了高亚玲一眼。典型的北方女孩,身材不错,脸蛋也不错,属于李志军会喜欢的那种。收回视线,她一一回答了高亚玲的提问。
“高警官,失职的人不是我,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警察。发现还有幸存者,本能让我施救,专业知识却告诉我,这种行为是浪费时间。我只会解剖尸体,没学过怎么救人。”
“当然,我可以打电话给急救中心,可惜离这儿最近的一家医院赶过来需要二十分钟,幸存者显然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换言之,我的行为让你们少写一份报告,替纳税人省了不少钱,你应该感谢我。”
“你……”高亚玲从警以来第一次遇到陈珈这种人,她被气得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赵棠要比高亚玲聪明,他撇开陈珈,直接问李志军,“李局,这事儿你看……”
陈珈继续道:“集装箱一侧有少量粉末,试纸测过呈阳性。七个死者,不但体内藏毒,还被割去了器官。都不用问李局,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案子和重案组没一分钱关系。”说完之后,她问李志军,“一分钱关系说对了吗?我怎么觉得好像不是这种说。”
李志军侧过头不让赵棠他们看见脸上的笑意,三年不见,她气死人的本事有增无减。
“让局里的人把尸体运走,这案子具体怎么安排,下午开会之后再说。”
“先走了,需要的话,晚上我会去局里验尸填写报告。”
陈珈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转身离开。高亚玲看着她大红色的鞋底,出神的想,李志军喜欢女人穿高跟鞋?
刘白是个心细的助理,陈珈的车刚走,他就对李志军耳语,“车子是xx酒店的,上午才从机场把她接到酒店。她乘坐国际航班,那个时间段有三个航班直飞临津,香港,日本,美国,由于她用化名,暂时不知道她乘坐哪一趟。”
李志军微微点头,一个消失三年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反正已经等三年,他不介意多等几天。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至今还会入梦。
那一夜,他很快就找到了配电房,却不知围墙电网与厂区照明共用一条线路,厂区一暗,他的行踪暴露无疑。是该迅速翻墙逃走,还是折返前门与冬叔他们汇合?犹豫了不足一秒,他信守承诺,打算折返前门与冬叔他们汇合。他怕死,但他坚信李志东没有拿到钱时,不会轻易让他死。
毒贩朝他涌来,为首那人就是李志东。本该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此时却为利益对他挥刀相向,癫狂的模样令人绝望。更糟糕的是,李志东说出了他的身份,告诉身后的罪犯他是警察。和拿着刀的李志东相比,那些有枪的罪犯才是真正的威胁,一见势头不对,他不顾伤痛,拼命狂奔。
毒贩紧随着他,毫无章法的射杀把他逼进了一条死路。他背抵着墙,绝望的看着朝他砍来的李志东,亲情在那一刻分崩离析碎成了粉末。
冬叔很快就找到了藏在车底的手枪,他也面临两个选择,上车等待陈珈打开厂门?或是折返营救李志军?枪声响起,他毫不犹豫的驾车朝厂区内冲去,及时救下了李志军。
两人被困厂区,有车有枪却没有出路。子弹耗尽之前,冬叔把李志军敲晕藏在了某个犄角旮旯,打算自己冲出去吸引火力……接下来的发展非常有趣,一个人不但救了冬叔,还给了他剧本,让他照本演戏。
李志军在医院醒来,病床旁放满了鲜花。据说,当时借他橡皮艇的村长受不了良心煎熬,主动报警求助。村长提供的证据惊动了省厅,一群武装特警直接从省厅赶赴青溪,迎接他们的却是饮水厂自爆,所有证据湮灭在废墟之中。特警在废墟旁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从他舍命保护的证据来看,老饮水厂内确实存在制毒行为。只不过境外毒枭赶在警方到来之前销毁了证据,顺带害死了老饮水厂内的一干马仔。
一夜之间,他成了孤胆英雄,局里为他申报一等功。值得一提的是,申报成功之后,负责嘉奖的人是林伟。直到他调离云州,月牙湖一案只是波及了青溪官场,云州这边风平浪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权利滋生腐败,云州官场全面溃烂。李志军无力在一片黑暗之中去寻找陈珈想要的光明,他能做的只是借用游戏规则在黑暗之中燃起一点火花。
饮水厂自爆后不久,病入膏肓的肖某走路时被自行车撞死。没有小范与肖某,王强案最终以王强因公殉职结案。王强下葬那天,整个警队的人都去了,黑压压的制服让他们看起来都一样,李志军却能在这群人中分出黑白。
他曾花大量人力财力去寻找陈珈。对于这个只知道相貌,其他一无所知的女人,他只能从陈思源查起。
这期间,他隐隐能感受到有股势力在阻挠他查找关于陈思源的一切,这股势力来自临津。为了找到陈珈,他放弃一度深耕细作的云州官场,想方设法平调到临津。这才来了半年,陈珈就如三年前那样突如其来的闯入了他的生活。
警局重案组,赵棠哼着小曲走到高亚玲身旁,拐了一下这个正在发呆的女人,“玲子,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看着赵棠似笑非笑的脸,高亚玲忍不住道:“赵叔,能不能帮我查一下陈思源。”赵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就知道你想打听这个,求我才肯叫我声叔,小没良心的。”
“哎,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啊!若不是辈分在那儿,就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你能当得起一声叔吗?”
高亚玲是个火爆性子,眼见她要急,赵棠忙说:“那人刚出办公室,不去偶遇一下?”
“出来啦?”高亚玲转身就出了办公室。赵棠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这丫头,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李志军,那人是她搞的定的吗?
楼梯转角,高亚玲止住冲劲儿,对着差点儿被她撞到的李志军说,“对不起啊!”
“那么着急干嘛?有案子?”
“没,我……我……习惯那么快上下楼梯。”
“噢,”李志军微微一笑,“晚上我来接你,六点到你们家门口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