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没看见有什么人,但衡王催促的焦急,仿佛真的有什么人藏在那阴森森的小巷子中一般。
“衡先生,你可真的看清楚了?”有士兵吞口口水,不安的瞧着那处。
谁不想立功,可虽然没有人明白说出来,只看瑞王府此番这样的大动作,便知所谓的“贼人”绝不会是区区之辈。若有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运道也就罢了,若“贼人”当真厉害,这立功事小,性命事大啊。
可若恨得发现了敌情却退缩不前,被瑞王知道了,那也是要命的事情。一时间,众位守城将士俱是两股战战、头皮发麻。
不知谁喊了一声:“怕什么,咱们人多!走,过去看看!”
“诸位千万要当心些,这次的贼人可是非同一般。倘若大家能将贼人抓住了,王爷面前,我定然为大家好好表功一番。”衡王甚是真诚的说道。
众人一听,有衡先生亲自表功,哪还有什么迟疑的,反正他们人多,就算贼人再厉害,这么多人困住他们,再拖到王府里的亲兵赶过来,可就算是立了大功劳了。当即摩拳擦掌,你争我抢的往那条小巷子去了。一群乌合之众也顾不上讲究什么战略方针,一窝蜂的跑了过去,生怕被同伴抢了先,夺了自己的功劳一般。
看着争先恐后去抢功的同伴们,守门的那俩小兵也有些站不住了,伸长了脖子往小巷子张望,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衡王便好心的说道:“我是个胆小的,不敢往跟前凑,你们要是有报效王爷的心,就去吧。这里有我替你们看着,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这不大好吧。”两人相视一眼,心痒难耐之下,又觉得擅离职守不妥当。
衡王眯了眼睛笑,和气的打趣道:“两位难道还信不过我?放心去吧,否则这功劳被他们抢走了,你们二位要得到升迁机会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难怪李侯爷敢如此大胆的选择城门作为攻破口,世人都道毅州府在瑞王的治下,乃是铁桶一块,当然瑞王自己恐怕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是做“大事”的人,每日里多少事情等着他,自不可能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虽有严厉的禁令规矩,可底下人的执行力度,就不是他能全盘掌控的了——看守城门虽是个清水衙门,平日里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可为何仍是有人挤破了头也要进来,只因瑞王深知城门稳固的重要性,故而这清水衙门的待遇竟不比王府亲兵差多少。于是这城门守卫的职位顿时变得炙手可热。这自古就有卖官行贿之事,这家有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花些银两买个守卫,那家有个不上进的公子哥儿,费些银钱塞进来磨练磨练……瑞王毫不知觉的时候,他直觉固若金汤的城门,早就变得不那么金汤了。
当然也有贫寒子弟靠着真本事进来的,就如眼前这两名小兵,可是天长日久的与这些纨绔混在一起,只怕再坚定的心性,也要打个折扣了。那两名小兵委实挣扎了好一阵,终是敌不过“建功立业”的伟大梦想,纷纷对着衡王抱拳道谢,一溜烟儿也跟着去了。
衡王袖着手看了一会,似是无声的叹息一声。待看到方才绑在树上的红布条已经不见了时,再不犹豫,大步上前拉开了城门。
厚重的城门在喧闹的夜色中缓缓打开,待城门守卫门发觉不对时,已经不来及了——夜色的掩护下,二十多骑裹了马蹄的黑色大马仿佛从天而降,就在他们眼前以追风逐电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冷风卷着落叶嗖嗖一吹,众人齐齐打了个寒蝉,蓦地有人醒悟过来,惊慌叫道:“快,快追啊,贼人逃出城了……”
“衡、衡先生也跟着一道跑了,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赶快禀报上峰。”
“快快快……”
一阵兵荒马乱后,众人硬着头皮将此事上报了上去。
瑞王站在满地狼藉的瑞王府,面无表情的盯着身旁异地的残肢断臂与尸首,阴恻恻的的神色冷如鬼魅。
乍然听到李凤锦等人已经安全出城,且还是衡王亲自打开城门将人送出去的。瑞王冷笑好半晌,反手抽出来人腰间的佩剑,毫不留情一剑穿胸而过,“饭桶,都是饭桶!”
咆哮完了,立刻吩咐人道:“立刻让路镇韬率人去给本王将人追截回来,或者活的,或者死的,本王一概重重有赏!”
……
出了毅州府,二十三他们当即启动第二套方案——兵分几路引开追兵的注意。
在此之前,盼望着与妻儿早些相聚的衡王一出城便忍不住苦苦询问起来,李凤锦也没再卖关子吊胃口,为他指明方向后,衡王一再道谢,调转马头就要从另一条小路而去。
李凤锦忽然唤住他,“殿下找到他们,还是尽快换个住处吧。今次皇上生了大气,等他缓过神来,想到你们的所作所为,只怕就容不得你的妻儿了。”
衡王一脸感激的抱拳作谢:“多谢李侯爷提醒。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罢,率先脱离了队伍,单身匹马满怀希望与激动的奔赴自己妻儿身边。
待众人默契的分开行动后,李凤锦与若薇身边就只剩东来与二十六两人。
夜风萧然,眨眼间众人便消失在愈见浓重的夜色中了。
然很快,身后便想起了纷沓的马蹄声。
若薇回头望了一眼,夜空中火把点点,直逼他们而来。
这样多人,瑞王既得了解药的下落,想来是再不肯留他们性命——其他诱敌的血煞阁的好手们身后,必定也都有这样一长串尾巴。
她沉思间,往身旁的李凤锦望了一眼,他也正将目光投过来,只是夜色太浓,看不清他眼神的意义为何。又不能顶着风开口说话,因此俱都埋头顶风打马飞驰。
跑着跑着,东来与二十六的马慢了下来。
李凤锦见状,没好气的各抽了一鞭子,大声喝道:“走!”
若薇这才意识到,那两人是想留下来断后,好为他们争取时间。她在心里叹口气,就如之前在瑞王府里留下来断后的那些人一样,两个人对敌上千的大部队,不过就是鸡蛋碰石头的结果。
不让他们白白牺牲,是对的。
夜风更急,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痛。
瑞王定然恨死了他们,才会不管不顾的出动大军来追杀他们。若薇想着,忍不住勾起一个冷淡的笑容来。
前面的道路分出两条路来,李凤锦一马当先,选了窄的仅容得下一匹马的颠簸不平的小道,若薇毫不迟疑的打马跟上他。
但谁也没料到,这条小路竟是一条上山的路。待到了山脚下,马儿彻底失去了作用。
东来皱着眉头道:“爷,没路了。”
他回头看看身后,只有一条他们来时的孤零零的小路。如果退回去,就直接跟追兵撞上了。
李凤锦先跳下来,再将若薇接下来,“咱们先上山避一避。”
这山头看着挺大,且又是晚上,后头那些人追上来,展开地毯式的搜查,也要累得他们人仰马翻。
东来在前面探路。
李凤锦拉着腿脚发软的若薇,有力的手臂紧紧扣着她的腰身,让她能在灌木荆棘从中行走的轻松一点。
二十六则殿后,按着李凤锦的交代,细心的将他们走过的痕迹清除掉。
气氛紧张又沉重,若薇忍不住张口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我以为侯爷早有安排,咱们出了毅州府就安全了。”
李凤锦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我原也以为最危险乃是毅州府里,不想瑞王竟不顾大局,不惜调动大军,也要除掉咱们,可见他是将咱们当成了生死大敌。”
“自然,从他打算除掉你开始,就已经跟他不共戴天了。”更别说他还割了瑞王一只耳朵呢。
“早知道,就该请岳父前来接应咱们。”李凤锦顿了顿,搂住若薇的手更紧了些,甚是自责的轻叹一声,“是我太轻敌了。”
“真要怪的话,岂不要怪我太鲁莽了?”若薇很是敢作敢当的提醒他。
“你自然是鲁莽的,”李凤锦抽空瞪她一眼,“身边又不是没人,陈川仙草哪个身手不比你好,偏你要逞强,结果呢?”
若薇:“……”甫一照面就抱怨她对他太狠心,现在又毫不客气的教训上了,她是不是给他的脸色太好了?算了,看在他千里迢迢赶过来的份上,她忍。
“凡事总要争个先,总要亲力亲为的话,还在你身边安排什么人?又不是摆着好看的。待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李凤锦难得的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仪来。
若薇在心里腹诽了起来,以前没发现这人这么爱唠叨啊,上山这一路他从人生安全这个话题,一路歪呀歪的,就歪到了她的鲁莽上头,“以后再敢自作主,凡事不与我商量,看我饶你不饶。”
“行行行,不饶不饶,让你揍一顿行了吧?”若薇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到底这回的确是她理亏,连累他也身陷险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