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听信他人的片面之词。”李凤锦随口奉承他,垂了眼拱手道:“微臣承蒙皇上的爱重,才能在皇上身边当差,这些年一直对皇上您心怀感激,只恨不能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以感谢皇上的知遇之恩。倘若微臣真是血煞阁的阁主,早就双手将血煞阁奉上,以供皇上驱策,又如何会藏私,令皇上疑心微臣的不忠呢?”
他言语恳切,字字句句似是发自肺腑,皇帝听了心里甚是舒坦,面上的阴沉也松缓了些,“倘若你与血煞阁当真如你先前所言一般,只是有些交情,阁主才肯卖你些许面子还你人情的话,又如何会对你这般上心?”
李凤锦似僵了僵,方才一脸沉重的开口:“事到如今,微臣也不好再瞒着皇上了。”
皇帝疏淡的两撇眉毛顿时皱到了一起,身子微微向前倾,这是一个明显很迫切的动作,似乎很期待李凤锦能亲口承认血煞阁就是他的,但眼神中又难掩阴鹜之色。他曾给过李凤锦最绝对的信任,倘若连他都辜负他的信任的话,这世上还有谁能值得他信任?
他就这样带着这般纠结矛盾的心情,紧紧盯着面前的李凤锦。
“血煞阁前任阁主是江湖中人人谈之色变的老怪,他性情极其古怪,行事只看当下心情如何,正道称他为邪物,但邪道也有不少人死在他手中,俱都对他惧怕不已。几年前,老怪练功走火入魔,恰被微臣撞到,依着他的提点救回了他的性命,他为感激微臣,将一枚雕刻有凶神梼杌的扳指给了微臣,道这乃是血煞阁的信物,持着此枚扳指,我若有事,便可令血煞阁倾力相帮。”李凤锦随口编造道。
“当真?”皇帝眼中精光大盛,急切的道:“那枚扳指如今何在?快拿来给朕瞧瞧!”
就算他拒不承认自己乃是血煞阁阁主的身份也不要紧,倘若他交出那枚能号令血煞阁的扳指,日后凡事听从他,再也不敢隐瞒于他,便饶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李凤锦惋惜的叹息一声,“就在前些日子,微臣委托血煞阁查探有关毅州府之事,当时血煞阁的新任阁主虽然同意了微臣的请求,却不由分说的取走了那枚扳指!他道这些年血煞阁为微臣所做的事,已足够偿还了微臣当年对老怪的救命恩情,而毅州府的事,是最后一桩。当时微臣死也不肯交出扳指来,否则往后再要替皇上办事,哪里还能如以前一般便利?那阁主便笑着跟微臣说了一句‘怀璧其罪’的话,还道微臣若不知好歹,惹祸上身他们是不会管的。当时微臣还不解其意,如今细想来,真是……”
他一脸祸从天降的模样,看的皇帝一双眉头几乎要打结:“你是说,那枚扳指被血煞阁收了回去?”
李凤锦苦着脸开口道:“回皇上,微臣无能,还望皇上恕罪!”
“你确实有罪!”殿门口一把冷冽的女声悄然响起:“事到如今,你还在皇上跟前装傻扮痴,将皇上玩弄于鼓掌之间,不正是犯了欺君之罪?皇上,依臣妾看来,东平侯爷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想来皇上平日里对他太过宽和的缘故,他才敢这般藐视君威呢!”
一名衣着繁复华丽的宫装女子扶着宫女的手,轻移莲步走来,每一步都走的风华绝代。娇小脸庞美得令人过目不忘,此刻眉目含着薄怒,非但不损她半分美貌,还让她看上去多了抹英气的明朗。
她行到殿前,屈膝对着皇帝行礼,嗓音自不是方才呵斥李凤锦那般冷漠不客气,柔媚而恭敬:“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安。”
“爱妃起吧。”皇帝朝她抬了抬手,看着成妃的眼里带着欣赏,然而细看,却也不难发现那一簇跳动的怀疑的火焰。
李凤锦也依礼给成妃请安:“微臣见过成妃娘娘。不知微臣何处得罪了娘娘,以至于娘娘这般恼恨微臣,非得给微臣罗织这样的欺君大罪,微臣实在惶恐。”
成妃冷冷看他一眼:“本宫如何敢给侯爷罗织罪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却是由不得侯爷抵赖。”
李凤锦眸光微闪,“不知娘娘所说的人证在何处?物证又是何物?皇上,微臣不怕死,却也不想死不瞑目。倘若成妃娘娘当真有指证微臣欺君的人证物证,还请皇上让微臣与他们当面对质。”
他一副光明落拓的模样,令皇帝心中又不确定了起来。
难道当真是因为李凤锦拒绝了忠义侯家的小女儿,忠义侯与成妃心中不忿,便联手要置李凤锦于死地?忠义侯家风一向不怎么严明,只是成妃实在生得漂亮,又很会屈意承欢,甚得他欢心。他爱屋及乌之下,赏赐了个侯爵给成家,若因此养的成家愈发不懂规矩,连他身边的心腹臣子都敢污蔑构陷的话,他就不得不好好考虑考虑成家的将来了。
成妃哪里知道不过一息之间,对自己恩宠有加的帝王已经在心中疑心起她来,犹自高傲骄矜的扬着她精巧的下巴,“皇上,臣妾早知道李侯爷不会痛快认罪。因此得到消息后,便让家兄将人仔细看守起来,如今家中兄长正等着臣妾的消息。若皇上希望能与李侯爷当面对质让他死得瞑目,臣妾这就传话令兄长将人证带来?”
皇帝定定的看着神色不变的李凤锦,半晌淡淡开口:“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你此刻肯开诚布公的与朕说话,朕,自会保你性命无忧!”
李凤锦再度苦笑,却甚是坚定的对着皇帝抱拳请求道:“微臣恳请皇上宣见人证,以还微臣一个清白。”
成妃冷哼道:“皇上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如此辜负皇上的好意。皇上,既然李侯爷非要急着找死,您便成全了他吧。”
皇帝眼中也燃着不知好歹的怒意,“既然如此,便传话下去,令你兄长带着人证进宫来。”
成妃眉梢沾着喜意,盛气凌人的瞟了李凤锦一眼,方令人出去传话。
李凤锦神色不动,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皇帝自然将他二人的神色都看在了眼中,淡淡开口道:“朕听闻,爱妃家的小妹生的颇为美艳动人?”
成妃微楞,随即神色微变,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成家要送一个更年轻的小妹进宫,一是希望她们姐妹俩能使家族更繁荣昌盛,二来也是觉得她进宫时间不短,却还没个孩子傍身,终究令人不安,倘若小妹也能如她一般,或比她更幸运能生下龙子,则家族便真正的盛宠不衰了。可小妹比她年轻,比她更美貌活泼,到时若进宫得了皇上的宠爱,她心里又焉能真正的高兴?
谁知就在她忧虑矛盾之时,家人送进来的消息称,小妹被李凤锦刷下去了,理由是心术不正,以此般理由将小妹划除秀女名册,且迅速的传扬了出去,不说小妹的清誉不保不能进宫助她,就是京中的名门望族只怕也不会登门求娶,这般狠狠地打了成家的脸,她也俨然成了宫中众人嘲笑的对象。当母亲进宫来哭诉之时,成妃便将李凤锦记恨上了。
而正在此时,父亲托人送了个消息进来,声称为家族报仇的时机到了。
至于所谓的人证物证,她只听说过。宫禁森严,她又哪里能轻易见过外人以及外头传进来的东西?
成妃收回跑远的思绪,对着皇帝嫣然一笑:“不瞒皇上,家中小妹的确生的犹如明珠美玉。臣妾虽已有些时日未见到她,不过想来如今出落的更加出色了。只可惜小妹福薄,无缘侍奉皇上呢。”
“宫中有嫡亲姐妹守望相助,的确是极好的,难怪爱妃如此希望你家小妹能进宫陪伴你。”皇帝点头,语气淡淡的道。
成妃听着皇帝意有所指的话语,心中一凛,试探着回道:“正是,臣妾瞧着徐婕妤与徐昭仪姐妹情深,着实羡慕得很,不过臣妾却没有她们那般福气。”
低头沉默站在一旁的李凤锦嘴角轻动,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意味——皇帝疑心病重,他果然还是对成妃起疑了。
一方面他舍不得自己这么好用的属下,什么阴私难办之事都能给他妥妥的办好。一方面,他又恼恨自己这个好用的属下万一真的一直欺骗他,显得他十分庸蠢遭人嘲笑。可是李凤锦知道,皇帝最在意的,还是有人拿他当傻瓜,企图左右他或是借着他的手除去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使得皇帝失去了一只得力的臂膀。
这才是皇帝最为在意的!
只要皇帝对成妃以及成妃身后的家族起了疑心,他就有了翻身的机会——能和平解决的事,他向来不希望大动干戈。更何况,若连累了她就不好了。
……
成妃的兄长来的很快,显然是一早就等着被传唤的,这让皇帝的脸色又更难看了一些。
成妃见状,忙解释道:“皇上,臣妾想着李侯爷定然不会痛快承认此事,必定要与证人对质。皇上日理万机国事繁忙,臣妾哪能令皇上等待这多时,因此一早吩咐家兄在宫外候着。如此皇上也不必浪费许多宝贵的时间。”
她一副温婉善解人意的模样,又字字句句都在为着皇帝着想分担,皇帝的脸色便缓了缓,令成妃的兄长起身回话。
成妃的兄长与成妃长得倒是不太像,当然男子没有女子精致也是有的,只是这位兄长颇上不得台面,见到皇帝不但紧张的说话结巴,还两股战战摇摇欲坠,一张小白脸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成妃瞥一眼不远处的李凤锦,再看看自家兄长这副怂样,心中大恼,白给他的立功机会,他都能这样搞砸了,以后还怎么挑起家族的大梁来?
皇帝显然也没料到成妃的兄长是个这样的货色,皱眉道:“闲话少叙吧,你带来的人证在何处?”
成光辉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战战兢兢道:“回,回皇上,人证已在外头候、候着了。微臣这就、这就让他进来回话。”
他虽有官职在身,却只是詹事府一个九品的校书,头一回面见天颜,又在来之前反复的被父母叮嘱定要好好表现,以期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立了这个大功,以后升迁起来也快当。谁想反而适得其反,压力太大让他紧张的搞砸了初次面圣要留下好印象的事。
成光辉亲自跑到殿外招呼人将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面目的男子拖了进来。那男子双脚拖地,全身软绵绵的任由人拖着走,一看便知他全身的骨头断的差不多了,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成妃吓了一跳,拿帕子捂着脸,惊慌的往皇帝身边靠去。
皇帝似也受惊不小,白着脸直愣愣的瞧着一身是血的男子。
“皇上,皇上容禀,这个人并非是、是微臣等人折磨成这样的。有人将此人送到咱们府里来时便是这副模样。那人言之凿凿的说,说此人就是血煞阁的人,且此人也已经招认,他的确是血煞阁的探子,而、而李侯爷,正是血煞阁的阁主。”成光辉勉强镇定的说道。
成妃蹙眉斥责道:“即便此人送到府里来便是这副模样,你也该让人清理一番再送进宫里来。这副模样,岂不是污了皇上的眼?”
说罢,忙要跪下请罪:“皇上,家兄疏忽,这已经算得上殿前失仪了,望皇上恕罪。”
“起来吧。”皇帝看一眼神色僵住的李凤锦,忍着恼怒淡淡道:“此人可还能说话?”
李凤锦紧紧盯着那人,双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骤然爆起。他朝着瘫软在地上却拼命蠕动的血人走过去,低声喊道:“二十三。”
“阁、阁主……”此人正是探二十三,若薇约见胡太师时负责暗中保护她的人。
探二十三声音虽颤抖细微,却也足够屋里的人听得清楚明白。
成妃脸上一喜,“皇上,你听见没,他的确是在叫李侯爷!”
皇帝则是勃然大怒,:“李凤锦——”
唯有李凤锦神色不变。
那探二十三艰难的咳出几口乌黑的血团,满是血迹的手吃力的伸向李凤锦:“阁主有、有难,求李侯爷、救、救救他,他如今……”
成妃脸上的笑容僵住,:“这……”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皇帝惊愕的张大了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血煞阁是个很了不起的组织,阁主亦是个令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厉害角色吗?
成光辉傻愣愣的张大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慌忙磕头道:“皇上,此人先前分明承认了,他、他他明明说过的,李侯爷就是、就是什么血煞阁的阁主。微臣不敢、不敢欺瞒皇上啊。”
此时探二十三说完那句话便力竭,两眼一闭晕厥了过去。
李凤锦满脸沉重肃穆的看了皇帝一眼,快步走到探二十三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腕脉上,片刻,稍稍松了口气:“微臣恳请皇上立刻让太医过来替他诊治,他全身筋脉尽断,能拖到现在已是奇迹。微臣还有话要问他,请皇上让太医竭尽全力,否则很多事,皇上与微臣都再也不能知道了。”
皇帝在听闻探二十三昏迷之前的那句话时,心里对李凤锦的疑心便去了不少,此时见他神色甚是郑重肃穆,便也顾不上缠着他要解释的成妃兄妹两个,忙忙的让人去请太医来。
“皇上,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事情原委竟是这样,臣妾并非有意欺瞒皇上,还请皇上饶恕了臣妾与臣妾的家人。”成妃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成家这是被人利用上了。
成光辉则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耐烦的打发走忐忑不安的成妃二人,皇帝扶着突突直跳的额角问道:“爱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得这人,这人自然也认得你,明知你不是血煞阁阁主,他为何要跟旁人说你就是血煞阁阁主?”
李凤锦一脸沉重的看着他:“只有如此,二十三才能顺利见到微臣。皇上,毅州府只怕出事了。”
“什么?”皇帝闻言,险些惊跳了起来,他看着李凤锦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心惊肉跳的问,“出、出什么事了?”
“微臣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微臣却知道,”他顿一顿,垂了眼睫指着地上的探二十三道:“当初阁主派出前往毅州府的暗探,正是二十三。因微臣知道花卿花大人奉命也要下毅州,便请阁主再派人暗中保护花大人的安危,阁主道他近日无事,便亲自接了保护花大人的任务……皇上,阁主遭遇了不测,只怕花大人的安危也令人堪忧啊!”
李凤锦随口胡邹,他的确派了人暗中跟着花卿,当然不可能是血煞阁的阁主。
皇帝一张本就白的长脸上顿时现出惊惧之色来,慌忙问道:“爱卿,毅州府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李凤锦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漠与不屑,这时候倒问起他该如何是好了?
他这时候心气儿正不顺呢,这一趟毅州之行,他手底下折损的人手定然不少。他正疑心那边是不是出了事,因为毅州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不但知道他是血煞阁阁主,发现并抓住探二十三,还能布局利用成家与他的矛盾妄图借皇帝的手除掉他,此人可算得上手眼通天了。不过正因为这样,他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李凤锦在进宫前,早已经想好了脱身的法子——大不了最后叫个血煞阁的人前来冒充阁主也就行了。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他会见到奄奄一息的探二十三。
他立刻便知道事情棘手了,毅州也许真的出了大事,探二十三才会借着充当人证的机会艰难的见到他并告诫他眼下他的处境十分危险的隐秘讯息。
李凤锦揉了揉额角,“皇上冷静,二十三没醒过来前,微臣也不知道毅州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件事微臣先前一直没有告诉皇上,乃是怕皇上担忧,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了。”
皇帝心头突地又是一跳,忙道:“你快说。”
“微臣先前听到消息,流放极北之地的福王与衡王逃了出来——”
皇帝打断他,眉头神经质的一跳一跳着:“这事朕知道,他二人、他二人莫非……”
他浮肿的双眼顿时又睁得更大了些,连嘴唇都抖了起来:“他们莫不是也去了毅州府?”
他这个皇帝,一直被外界称为最幸运的皇帝。旁人抢破脑袋都得不到的皇位就这么轻巧的落在了他头上。而谁又知道,看似风光无限花团锦簇的表面底下,他却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惶惶不安着他的那些所谓兄弟举旗造反逼上京城来。福王衡王造反,他难道不想杀了他们以绝后患?是那些老不死的老臣谏言,道他初初登基,倘若如此行事未免要落个残暴的名声。
早知如此,他当初拼着背上个残暴的名声,也好过如今这般惶惶不可终日!
李凤锦瞧着他心胆俱裂的模样,再次在心中嘲笑一声,面上却布满了忧愁与沉重,“微臣前两日收到的消息,称瑞王府住进了两个形迹可疑之人,其相貌特征,都与福、衡二王十分相似。”
他信口拈来的说着谎,事实上他确实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收到毅州府那边的消息了,而他所谓的前两日,则是老早以前就知道了福、衡二王偷摸前往毅州府的事。
“他们,他们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皇帝气的双眼发红,“简直从未将朕放在眼里!朕一定要,一定要……”
李凤锦将他濒临疯狂的癫狂模样看在眼中,沉沉一叹:“只是可惜了血煞阁阁主,倘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这往后,皇上便失去了一大助力。如今瑞王等人心怀叵测,南疆边境也隐有异动,倘若南蛮子当真在此时发兵侵扰大周,这内忧外患,皇上实在辛苦。可恨微臣却不能为皇上分忧,还望皇上恕罪!”
他说着,装模作样要跪下请罪。
皇帝连忙扶住他的手臂,慌乱的不知所措:“爱卿忠君爱国,时常为朕分忧解难,若非爱卿,朕这皇位只怕根本坐不牢。爱卿,爱卿你一定要想法子帮朕。”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食君之禄本就该忠君之事,只是如今形势不明,连血煞阁阁主都身陷险境……微臣今日被皇上误会,便一直有个想法,怕是有人要借着血煞阁这件事,借着皇上的手先除了微臣,定然便是知道皇上与微臣借血煞阁办事之事,除了微臣与血煞阁阁主,皇上便少了一大助力,他们也好方便行事。此计不成,一定还会有更恶毒的后招等着微臣。微臣如今也是……”
他一顿,甚是艰难又心酸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心头一颤,也明白自己因为觊觎血煞阁而无凭无证的疑心他到底是令他有些寒心了,此时他身边若连李凤锦也不肯再帮着他,那他便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一想到自己不久后便要任由人宰割,皇帝白着脸又是一颤,“爱卿,这次的事是朕办得不妥。朕疑心谁也不该疑心爱卿你,爱卿放心,往后朕再不会疑心爱卿半分……”
他又是惭愧又是讨好的看着李凤锦,那模样,哪有半分君主的威严。
心里分明不太看得起皇帝,嘴上却还要谦恭着说道:“皇上千万别这么说,您也是一时被人蒙蔽,所幸皇上没有立时定微臣的罪,还给了微臣自辩的机会——”
他倒是想立时就定罪,只是血煞阁还没弄到手,不甘心而已。
皇帝见状,略微放下心,“爱卿不怪朕就好。眼下,咱们该怎么做才好?”
“微臣也是束手无策,还是先等二十三醒过来,听听毅州府如今到底如何了,才能制定下一步计划。”李凤锦强忍着不耐安慰他两句。
……
经过御医的全力抢救,好歹将二十三的命保了下来。皇帝令人将二十三安顿在御书房旁的偏殿中,焦急的等着二十三醒过来。
好在也没等多久,就有人来报,说二十三醒过来了。
皇帝便忙不迭的跟着李凤锦进去了。
原本李凤锦不欲他跟着进去的,又想着此人疑心甚重,不让他进去怕又要疑心半天。为着以后的清净日子,他也便忍了。
二十三见皇帝进来,打算装睡不理他,一错眼就见李凤锦跟在皇帝身后也进来了。这才欲要挣扎着起身,旁边的御医忙叮嘱他:“别动别动,你伤得太重,再胡乱动弹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皇帝便也忙道:“这位侠士赶紧躺下,特殊情况,这些个虚礼便免了,朕不会计较的。”
二十三瞟到皇帝身后的李凤锦冲他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方顺势躺下来,虚弱的撇了撇嘴,谁要给皇帝见礼了?
套用句夫人的话,太过自作多情,这也是病,得治!
李凤锦作出满脸焦急的模样上前,急声问道:“二十三,你方才说阁主有难,这是什么意思?阁主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十三缓缓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惊痛与茫然:“侯爷,我刚到毅州就被人盯上,前头去的兄弟们如何,我不知道。但我被抓住后,那些对我用刑的人曾说过,倘若我不吐口,前头的人便是我的前车之鉴。侯爷,前头去毅州的兄弟们,肯定全都不在了。”
那些消失的兄弟们,很多都是与他同期训练,同吃同住同睡着长大的!
李凤锦黑眸微闪,冷光流动像是酝酿着最毒的汁,他温声宽慰二十三:“不要着急,慢慢说,是什么人抓了你?”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的主子从未露过面。只有一次,我被重刑折磨的昏了过去,迷迷糊糊听见他们说话。”
他顿一顿,又道:“其中一人道‘主子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何故还要多此一举,直接弄死了了事。’另一人便道‘你懂什么,咱们主子算无遗策,该知道的是早就知道了,只是这回要用这小子做一个局,顺便除了那人身边最得力的臂膀’……后来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皇帝一听,看向李凤锦的神色果然更添了几分愧疚。“爱卿,待此事了了,朕一定会重重的补偿你。”
“多谢皇上。”李凤锦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能在二十三刚进入毅州府就盯上他的人,无疑与瑞王等人脱不了关系,如此也算明白了,一直处心积虑要除了微臣的人,定然也是他们了。”
那夜刺杀他的人,必定也是瑞王一党了。可他们是如何得知,他李凤锦就是血煞阁的阁主的?
不过瑞王此人本就多智近妖,他也从未小看过他,不想此一次,却是他落于下风了。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他不信自己会永远处于下风!
皇帝点头,甚是激动:“爱卿猜测的定然不错,他们知道朕最信重之人便是爱卿,想必也从别的渠道知道爱卿与血煞阁之间的渊源,因此利用成妃等人来令朕与爱卿反目,倘若朕沉不住气,不管不问杀了爱卿,说不得,朕如今的处境……”
他顿住,摇头苦笑,似乎连瘦弱的身躯都晃动了下:“朕这天子,当的也着实没有意思啊。”
“皇上千万别这样说。”李凤锦温声安慰道:“好在咱们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往后不会再一味的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只是不知眼下毅州府里到底如何了,竟连血煞阁的暗探都有去无回,如此严密的部署,必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大阴谋。皇上心里定要有数才行!”
“还能是什么阴谋?”皇帝阴恻恻的开口:“毅州发现大量铁矿,朝廷早年便下了禁令,所发现的铁矿一律要上报朝廷,否则按谋逆罪处置。既要造反,自然需要大量兵器,毅州府守卫森严,想必便是为了那些兵器吧。”
“皇上所言极是,这也正是微臣所担心的,是以才会请托血煞阁追查此事。如今咱们知道了几位王爷的打算,不知皇上可有何对策?”
皇帝惶惶然望住李凤锦:“爱卿,朕如今只信得过你,依你之见,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怀疑他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他该怎么办?李凤锦腹诽着,沉吟了一阵,方道:“下月便是太后的寿辰,皇上不如召瑞王与湘王进京为太后贺寿。太后乃是瑞王亲母,又有皇上下诏,倘若瑞王心中有鬼不敢进京,则皇上便将瑞王所作所为公布天下,一个对母不孝对皇上不敬之人,到时候便是想要谋逆起事,也不能令天下人信服!”
“对对对!”皇帝双眼一亮,抚掌笑道:“爱卿这主意实在妙,朕这就去拟旨!只是湘王的圣旨,朕该一并发到毅州府还是发往湘王的封地妥当?”
“皇上只做不知他们的动作,还是发往湘王的封地吧。”
“那福、衡二王,朕又该如何处置他们?”想到这些打他皇位的兄弟们,皇帝的神色又阴狠了起来。
“这个……”李凤锦似也有些为难,“当初皇上念在他们都是您手足的份上放过他们一马,如今,皇上若还想放过他们,便等瑞王进京后,令人秘密潜进毅州府捉拿他二人,将他们再遣返回极北之地便罢!”
皇帝恨恨的道:“朕如何还敢再放过这些狼子野心之辈,必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方解朕心头恶气!”
李凤锦便恭敬道:“皇上英明。”
皇帝见状,心下大尉:“爱卿不觉得朕心狠残暴就好。”
“皇上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不肯珍惜,如今,也怪不得皇上了。便是那群老臣知道福、衡二王逃离极北之地且还野心不死,也必定无话可说。”
皇帝满意的点头,“爱卿说得很是,朕这就拟旨,你再问问他关于血煞阁阁主之事,毕竟他也帮了朕不少忙,倘若有朕帮的上忙的地方,爱卿尽管与朕提,不必与朕客气。”
他一副“咱俩谁跟谁”的哥俩好的态度,亲切的叫李凤锦忍不住牙酸。
“是,皇上您先忙。”
好歹是将皇帝打发走了,李凤锦瞥了眼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太监,心中冷嗤,皇帝到底还是不放心留他单独跟二十三说话。
“你方才说阁主有难,难不成阁主受伤了?”李凤锦随口问道。
二十三配合的演道:“我被他们抓住后,听他们说起阁主,说是受了重伤,如今下落不明。还请侯爷多派些人手,帮我寻找阁主。”二十三虚弱又焦急的说道,手指却飞快的做了个手势。
李凤锦眸光一沉,口中却安慰道:“你别着急,本侯这就派人前往毅州府。不管如何,阁主都是因为本侯才身陷险境,本侯不会置之不理的。”
二十三便感激道:“如此,多谢侯爷了。”
“你先歇着吧,本侯还有事要忙。”
……
协助皇帝发下邀瑞王与湘王进京为太后贺寿的圣旨后,李凤锦又宽慰了皇帝一番,方匆匆离宫,去寻找“下落不明”的血煞阁阁主。
待李凤锦走后,皇帝又独自坐了一阵,方召见了方才守在二十三门口的小太监说话。
听完小太监的转述,皇帝摩挲着龙椅把手,半晌轻呼了口气,“还好,还好东平侯爷是忠于朕的。传朕旨意,将前些时日众小国进贡的那些好玩的贵重德尔东西,都赏赐给东平侯爷。”
虚惊一场的高公公立刻笑吟吟的领了旨,这一趟又要赚一笔了。
……
李凤锦匆匆出宫,装模作样的撒了些人手出去寻找“阁主”。只是这回撒出去的,全是血煞阁顶尖的暗杀高手。
“不必将人杀死了,取一手或一脚回来就行。”李凤锦如此吩咐道,然后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那笑容是阴森的,或者阴冷,“本侯定要亲手,慢慢地玩死他!”
而后,他就去了将军府。
若薇见他完整无缺的出现在她面前,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方问道:“皇上这么急着召见你,所为何事?”
李凤锦看着她,心里翻涌的戾气瞬间变消弭于无形,他笑起来,去拉若薇的手:“夫人担心了吧。”
他说的如此笃定,眼神温柔又盈满感激的看过来,仿佛终于有人为他担心令他很是百感交集一般。若薇习惯性的打击都到了嘴边,不知为何竟吐不出来,只淡淡道:“目前我还不想做寡妇,自然是很担心的。”
李凤锦闷笑一声,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原本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不过好在为夫福大命大,硬是扭转了这乾坤。”
若薇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李凤锦便将宫里发生的事一一说了,末了道:“如今可以肯定追杀本侯的就是瑞王等人无疑,只是以秋姨娘为首的所谓前朝遗孤,他们似乎很清楚瑞王他们刺杀本侯的事,这是不是说明,这两股势力有什么交集?”
若薇眉心一跳,点头道:“你的猜测很有些道理,就不知他们暗中到底有什么交易?不过秋姨娘曾说,是另一股冒充前朝遗孤的神秘势力要除掉侯爷,不知这股所谓的神秘势力,又跟瑞王等人有没有关系?”
“嗯。”李凤锦在若薇肩上轻蹭了蹭,满足的闭上眼睛,“本侯总有一日会查个水落石出。”
“这回折损的人手有多少?”若薇低头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阴狠微微有些扭曲,可想这一次栽的跟头确实令他十分恼怒。
“十来个,全是探部的好手。”李凤锦气的胃疼:“这笔账本侯且记住了,总有一日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若薇静了静:“你说太后寿辰,瑞王与湘王会回京吗?”
“会。”李凤锦毫不犹豫的回道:“瑞王这人向来追求完美,是不会给世人留下不孝不悌的把柄的。为了不被天下人诟病,他一定会回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