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白淡淡的瞥了一眼,“巫城主的家教,让人堪忧。”
巫启长叹一口气,声音中有无限怅惘:“青青她…唉!”
话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换了个话题。
方才光盘上一闪而过的男人的身影,赫然是如今灵台山的尊主,巫启有幸见过一次,所以印象深刻。
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不知道花小姐的男朋友是何人?”
花彻看了一眼巫启,看着他明显比方才恭敬许多的姿态,淡笑一声:“巫城主既然心中有数,又何必开口问?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你说呢?”
巫启心中大骇,这意思,分明就是承认了!那人,果真是灵台山的尊主,玉舒!
抖了抖身子,巫启诚惶诚恐,花彻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极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看看贵府千金,省得他又憋什么招来耽误我时间,消停点,我没时间闹着玩!”
这话既是警告,也是隐晦的提醒。巫启心中明白,这次的事情花彻已经不计较了。但若是有下次,或许就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巫启的腰都弯了下去,姿态摆得很低:“花小姐放心,花小姐在山水城的这段时间,我不会再让青青出城主府一次。”
花彻手撑着脑袋:“最好是这样,若不是,到时候大家脸上可都不好看。”
巫启连忙应着:“是是是…”
诚惶诚恐地送了花彻和东方夜白回了西小楼。之后巫启才擦了擦在额头上的冷汗,瘫坐在马车上。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这次由着青青的性子胡来,只怕到时候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天下来巫启折腾的是浑身乏力,抬脚走路的气力都没了。只是才到了城主府的门口,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小厮,一脸焦急的东张西望。
巫启当即黑了脸,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巫青青走的时候他就有所准备,她回来了肯定会去找夫人,凭着她那张嘴惯会颠倒黑白,有她从中作梗,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
果不其然,巫启的马车才停了下来,那小子就眼尖的发现了,迎了上来:“城主您可回来了!夫人找你找不着,正大发雷霆呢!”
巫启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他们都说娶妻娶贤,有个贤内助会轻松百倍。到了他这儿,果真是把这反面教材贯彻始终。
他家里那位,不给他找麻烦,拖后腿,巫启都要感恩戴德了!当年,若不是她,巫启也不至于在竞争大长老的选拔上输给巫肇,也不会因此被族里赶出巫师派!
旁人都以为他这个城主风光无限,其实只有他知道,除了这个城主的位置,他是一无所有。
“又怎么了?”
那个小厮欲言又止,眼神闪烁,吱吱呜呜的说:“小姐去夫人院里哭了半天了,一句话不说,大人你还是先去看看吧…”
巫启看了那个小厮一眼,没有多言,大步往院落里走去。
凤栖园,是巫启为他的城主夫人专门建造的院落。凤之一字,相信不用多言,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巫启虽说现在成熟稳重(然而并不),其实当年也是个愣头小子,一头热。
巫启的夫人,名幺桃,巫启唤她幺幺。幺有小的意思,幺幺,即为小小,在巫启眼中,无论幺桃是什么模样,在他眼里,始终是小小的,需要被呵护的。成亲几十年,巫启只有幺桃一位夫人,始终如一。
巫启以为他们一生都会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可这一切在巫青青被收养到了她名下之后,一切都变了。
巫青青原本是巫肇之女,可当时的巫肇为了稳固大长老的地位,为了保证后继有人,十分厌恶巫青青这个女儿。当时的巫启,家中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且幺桃的身体受了损伤,已经不再适宜要孩子了。
但是人,他总有一些念想,这家里有了儿子就会想要一个女儿,想要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幺桃便是这样。她心心念念想要一个闺女,见巫青青在部落里备受冷落,大长老也不想要她。便起了收养的心思,巫肇巴不得能摆脱这个麻烦,当即便同意了,还给了十两银子假惺惺地关怀。
巫启当时也认为儿女双全,便是好。可是到如今,巫启才潘然醒悟,总有些人,你对他的好,他当成理所当然。可背地里说起你的坏话,丝毫不嘴软。
巫青青打小便极具有演戏的天赋,装的一手无辜。其实那些手段在旁人看来都很是低劣,若是仔细想想便会戳破。但是幺桃就是盲目的宠爱她,她说什么都信。因为巫青青,幺桃不止一次对巫启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
到了如今,巫启已经很少跟幺桃有互动。说起来他们已经有五年分房睡了。
巫启到凤栖园的时候,黑沉着脸,表情很是阴沉难看,稍稍走近些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守在院落门口的下人想要进去禀报一声,被巫启挥挥手打发掉了。
这会儿院落里面没有人,巫青青做人很是警惕谨慎,每回要进来哭诉的时候,都会提前把院落里的人清个干净,只留一个在门口守着。
往常巫启,从来没在意过。今天的巫启带了脑子出门,把人打发掉了,一个人走进去,轻手轻脚的到了窗户边。
隔着一道窗户,声音听得很是清楚,除了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影子之外,也还算完美。
只是不知道巫青青提前回来那么长时间去做了什么,这会儿听这意思好像才刚刚开始。
“呜呜呜…”此处省略一万字呜呜哭啼声。
巫启:“………”她就是这么哭着哭着把我媳妇儿哭到她那儿的?怎么那么能哭?也没死人,怎么搞得像哭丧那么悲痛!
屋里面,幺桃心疼地擦了擦巫青青脸上的眼泪,轻声道:“怎么了青青,是谁欺负你了吗?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相比较之前直接哭诉而言,这一次的巫青青显然段位升高了不少。
巫青青低敛着眼眸,睫毛上还挂着眼泪,肩膀时不时抽动两下,看上去很是委屈,只不过,这次的巫青青欲拒还迎,轻摇了摇头:“娘亲,青青没事…只是近日得了一册话本,里面的故事太感人,青青实在忍不住。”
说完以后,睫毛忽闪了几下,低垂着眼,拿着帕子把眼泪擦了。
幺桃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瞪了眼:“青青,娘亲最疼你,你什么习惯,娘亲都清楚,莫不是我们青青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巫启:“??”你踏马就是傻子,还我们青青,还你清楚,拉倒吧!哪怕是他这个夫人,对巫青青有一星半点儿的了解,也不至于总是因为巫青青哭哭啼啼,然后就跟他大吵大闹。
巫启全神贯注,没有再继续吐槽。括弧,虽说槽点满满。
巫青青欲言又止:“娘亲,我,我…我真的没事。”
说完便心虚的搅了搅帕子,然后把被巫启扇了一巴掌的那一边脸对着幺桃。
依着幺桃那种火爆脾气,才看见这个巴掌印儿,就愤怒的起了身。
“青青,你这脸?谁打的?!在这山水城,谁那么大胆子竟敢打城主府的千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巫青青脸色惨白,猛摇着头,涕泗横流,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不要问…不要问了!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知道错了…啊!父亲!青青错了,青青再也不敢了!”
巫启:“??…”太阳你妈嗨?你当着我面这样,皮都能给你扒个干净!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怎么这么会颠倒黑白?
幺桃拽着巫青青的两根胳膊,两眼通红:“你说谁?青青你说是谁打你?!是不是巫肇那个老混蛋!让他等着!老娘现在就去碎了他!”
巫启默默鼓掌,去吧,打吧,往死里打才最好。
巫青青白着一张脸,嗫嚅着拦下了幺桃,“娘亲…不是爹爹…是父亲。”
幺桃皱着眉,愣了一瞬:“有什么区别?”
忽然间才想起来,巫青青一直喊她娘亲,而跟娘亲配对的便是爹爹。她一直以为他喊得爹爹是巫启,却不想,他口中的爹爹是巫肇,打他的那个父亲是巫启。心中瞬间涌上一股不适感,突然间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巫青青了。幺桃想起来,这么多年巫启虽说对巫青青不太亲近,但是该给的都给了,给了他城主府大小姐应有的体面。平日里对巫青青也很是关爱。却不曾想,原来在巫青青的眼里,巫启这么多的付出都换不来一个爹爹的称呼。
反观巫肇什么都没做,只是单凭着亲生父亲这一条,即便是十余年不闻不问,巫青青得了宠之后,巫肇一看有戏,当下把巫青青是他女儿的消息告诉了巫青青,亲疏高下立见。看,你是不是要以为这就是血脉亲情的作用和伟大?
不,此时的幺桃,心中隐隐觉得,巫青青始终不觉得她和他们是一家人。所以他把这一切分得那么清。
为了试探,幺桃又多问了一句:“巫肇是你爹爹?那父亲是谁?打你的人又是谁?”
巫青青这会儿丝毫没察觉,幺桃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
只顾着演好自己的戏,板着脸,嗫嚅着说:“大长老是爹爹…父亲就是城主大人…打我的人…就是城主大人…”
幺桃半信半疑,这么些年,幺桃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巫青青做了些什么?既然她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么些年巫启除了对巫青青没多大交流之外,其余的都很好。莫说打他了,即便是动他一根手指头,巫启都没做过。
幺桃装作沉默的样子,又问了一句:“父亲…我是说你父亲怎么动了手?”
巫青青咬着唇:“此事确实是青青不好,青青一时间情难自禁,见到了一个,一个…总之,是青青当街辱骂她在先…父亲也只是为了给我一个教训…青青不怨父亲的。”
幺桃第一次在巫青青说完之后没有当场发怒,当场决定去给她出气。只是皱着眉,详细的开始问他来龙去脉。
幺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青青,你可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为何会当街辱骂他人?要知道这山水城虽说是你父亲做主,但是我们出门都代表了城主府的脸面,你这样旁人会如何看待我们?”
巫青青连忙站了起来,“青青…”
巫启在窗户那里看了老大半天一看,这一次幺桃居然没有盲目站在巫青青那边,瞬间觉得自己结束分房睡指日可待。抖了抖身上的灰,推门走了进去。
装做刚进来的样子,看到巫青青后,一脸惊讶,随后黑沉着脸:“不是同你说了,要你在房中闭门思过!怎么又跑到你娘亲这里来打扰她?一点小事就来麻烦你娘亲,你难道不知道你娘亲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吗?”
幺桃左右看了看这两人,有些无语。极不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你俩到底谁来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青青为什么当街骂别人?你为什么打青青?”
巫启嘲讽地看了一眼眼睛通红的巫青青。
“这话,你应该问你的好女儿。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没有跟你提过吗?不应该啊。你家青青不是最喜欢做这种事吗?”
幺桃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儿身子狂抖的巫青青,瞥了一眼巫启:“你来说。”
巫启傲娇了:“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怎么说我也是个一城之主,出门在外,面子可是最重要的!”
幺桃抿了一口茶,接着咳瓜子:“不说就滚蛋,省得搁这儿浪费空气!”
巫启瞬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迫不得已之下,巫启咬了咬牙,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本城主就知道幺幺想听,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详细说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