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难过,柏群在你左右,定能护你周全!”
薄莫言捉着李知恩的手,细细的捏着,安静的官道马儿粗重的呼吸声偶尔噗嗤噗嗤的,马车的大轱辘也作响,摇摇晃晃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何时有了身孕?她竟毫无察觉,可她向来不是个粗心的人。
见她不做声,薄莫言也没得法子,相反的车队距离越来越远,了是不舍他也不能继续,让车夫稍微慢些,他掀开帘子下车去。
手中空了,五指并拢在手心处摩挲良久,李知恩只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也开始变空了,和薄莫言相处的点滴在脑中回荡,她才意识到,他们正在分别。
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天南地北,而她却困在那个府院中。
马车微晃了一下似要重新上路,她倏然意识到她还有话没有和薄莫言说,掀开帘子欲下车却被白栀给拉住。
白栀唤了声主子,满脸无奈的告诉她,如今她身怀六甲要好生照拂自己的身子,二爷所期望的不过如此。
马车已经开始走动,她刚刚确然做了危险的动作没错。
安静坐下,她拽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好乱好乱却只有薄莫言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良久心焦未消散,她只感觉呼吸困难,未完的焦虑让她不安。
“主子……”白栀伸手捏住了她的,劝慰道:“二爷很快就会回江中的,到时……”
不知为何,从白栀口中听到关于薄莫言,她竟莫名悲伤,内心的感觉愈发强烈:她还想再见见他,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她的胸口。
无关爱情,只因害怕分别。
颓败的靠在马车边上,她轻掀后车窗的帘子,细细一眼便放下,鼻头猛地一阵酸涩,她掀帘子的手却倏然间颤抖起来。
马车后面跟了一个人。
他皮肤白皙,容貌美丽,尤其是那双狭长的凤目,总是带着迷人的慵懒,在阳光底下,他那黑宝石般的眼睛透着莫名的深情,驱马跟她,远远的。
正是原该已走了的薄莫言。
她眼中热泪泛滥,无法止住。
仿佛才意识过来,她猛然把帘子全部掀开,跪坐在车椅上,抹着两行泪冲他笑,他美丽的脸上也开出灿烂的花朵,两人遥远相视片刻,他勒住了缰绳,一人一马便停在原处看着载着她的马车远走。
再前行,遇到一个拐弯处,她便慢慢失去了他的身影,视线也随之愈发朦胧……
白栀见得她伤心心中忍不住叹惋,上前去,拥住了她的肩,任由她趴在她的腿上沉沉睡去,像薄莫言那样抚了她柔柔的黑发,轻声道:
“付了心,女人便更加脆弱。”
一路上的颠簸对于李知恩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总是睡了再睡,偶尔勉强吃点东西,马车走走停停不敢太急,路途并不远却走了十余天。
所幸,并无凶险之事。
待她回到江中那热闹的街道时,已瘦回娘家时模样的李知恩竟是走路都开始不稳了,憔悴遍布她的脸,不像有孕倒像是生了场重病,难免惹人误会。
马车行至薄府门口,有家丁认出她来忙进去通报,老管家迎了她进门,众人纷纷行礼,她一一作免,只求能早些歇息,却也是暂时不能的。
至少,老夫人处要先行拜访。
叶氏的菩提苑离正门不是最远的,如今这段路走起来却是分外费劲,李知恩只有不断的停脚歇息才勉强维持,穿过梅园与菩提苑之间的小花园,她舒了最后一口气,在白栀的搀扶下终于到达。
不想,月余未见的蓝儿料到她会先到此处,竟早已在此等候。
姐妹相见,欣喜异常。
“恩……夫人……”蓝儿迎上来,上下打量了她,笑容渐减:“怎的月余未见,模样倒是更憔悴了些,外头的日子定没宅院里头舒服,府中没告知这个消息,不过,这时,柳儿的煨汤也该上灶了。”
看着蓝儿一副嘴馋的样子,李知恩只得苦笑,外头可比这宅院要舒服,她只是发现不了。
白栀见蓝儿喋喋不休,忙中断道:“夫人身子弱,蓝儿先回梅院准备些净身用的热水,这边拜访了老夫人便回院休息的。”
“早吩咐好了,云英这时应该已经料理妥当了。”蓝儿见两人亲密些,免得有些醋意,登时脸上就垮了:“怎么的,才陪夫人出去这么一回就容不得我同夫人一行了?”
白栀不言,面色如常。
李知恩假咳了两声,拉着两人道:“都待会子一同回去吧!我是真受不得了。”
宅院意味着争斗,方方面面的均有,而此时她又并非一人,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需要照拂,她涉世尚浅,手段全无,如何护得周全还需慎之又慎。
菩提苑中供有观音站像,常年来都是佛香袅袅,隐约闻见木鱼的敲击声传来,一直未断,叶氏坐在主厅主位上,捏着常年不离手的佛珠,随着木鱼声转着。
李知恩缓步跨进厅中,缓缓行李:“恩儿给母亲请安。”
“回来了?”叶氏睁开眼,一双像是看透世事的眼,带着慈祥看着她:“莫言告知了事情原委,想必是观音大士听闻老身虔诚的祷告赐福来了。”
较之之前对府院中事的焦躁,此时的叶氏给了她一种随时会撒手离去的感觉,太安详了。
“回母亲,恩儿不日也请道人请得大士入那金身,常年供奉求得母子平安。”
“如此甚好。”叶氏点点头,微笑道,随即又看了她不显怀的身子,问道:“身子几时了?”
她如实禀明:“二爷请人把脉却非大夫,确然有了但不知月份。”
“好,好,好!”叶氏连说三个‘好’站起身来,却在怜夏的搀扶下欲入房去:“郡主回去吧!往后无须请安,老身也该沐浴斋戒潜心礼佛几月才是。”
“是,母亲!”李知恩应眼起身,欲走。
叶氏缓步朝里走去,却是低声道:“薄府甚大,夜里有风常冷人,郡主且小心些行路,莫让什么东西绊了脚,伤了身,伤了心。”
像是老钟敲击出声,沉沉的打在她的心上,带着层层铁锈,沙哑悲怆。
白栀担忧的唤了身‘夫人’,李知恩回神,三人走出菩提苑,不想,早已有人按捺不住,在梅院等着她了。
她不稳的身形刚出现在门口,就有一尖刻的女声传来:“哟,夫人回来了,妾身给夫人请安。”
李知恩看着孟荔枝那张美丽的脸,无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