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月这句问完,李沐一时没有说话。()
他这两日与郭孝恪没日没夜地一点点剖析推断,最终将疑点集中在永德皇帝身边,一个姓左的人身上。
从郭孝恪这些年在长安积累的谍报信息来看,这姓左的人极为神秘。就是郭孝恪的线报,都难以坐实他的籍贯来历。
这人备受永德皇帝的宠信,自永德皇帝还是河东王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出谋划策。听闻这人在河东王的府邸中,被允许任意出入。他号令河东王的属下,都不必有河东王的手令……
这是多大的信任!
话反过来说,能取得像河东王那样的人如此的信任,这人得有多高明的手段?
李沐一念至此,不由眼神微微一寒。
如果真如自己与郭孝恪推断的那样,这么谋算深沉的人是楚王放在永德皇帝身边的人……那么,他一定会策划好,一旦与郭孝恪这边的合作失败,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怎么能把局面的主动权交到这种人手里?
“李沐,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扯了半天,就算楚王是天下第一个大卖国贼,要我们过来做什么?别兜圈子了,直说吧!”
韩默天猛地叫道,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对李沐有一种奇怪的信任感。此时听李沐解释了很久而今的形势,却没提到具体的事项,因此等不及直问了出来。
李沐一笑道:“好,二位若是信得过我,就请与我们一起演一出戏!”
演戏?
韩默天一怔,就连裴西月也是眉头一皱道:“什么?”
“天下大事,不过就是一场戏。()”李沐说完这句,看着韩默天与裴西月都有些不解的神色,猛然想起大唐还没有后世所说的戏剧。
自己也只见过大唐的歌舞戏与参军戏,比及后世的戏,自然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为了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更清楚,李沐转过话头又道:“就是说,与其做别人的棋子,被别人愚弄利用。不如我们就以这天下下一盘棋,让他们做我们的棋子……如何?”
“哦——”
韩默天似有所悟,哈哈一笑道:“懂了!合着你要我们跟你一起玩个花招啊!说吧,玩谁?怎么弄?”
裴西月面色一动,静静立在原地沉吟着没有说话。()
李沐缓缓道:“郭大将军需要最短一个月的时间,解决了与龟兹、突厥这边的冲突,边塞稳住后,才有余力顾及中原。”
这一点,韩默天与裴西月都点头默认。
“所以,我们要一个月大唐内部不起大浪。永德皇帝以及楚王这两方,都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尤其是楚王这边,一定先要稳住他们,以防勾结高丽,在此时大唐东面再起战火!”
李沐说的简短明白,听他这么说起,裴西月忽而静静接着他的话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瞒天过海,不能教楚王得知郭孝恪大将军的抉择?”
“正是!”
李沐肯定了裴西月的话,一个月的时间,是他与郭孝恪这两日计算出来的最低限度。()
边塞局势倏忽千变,虽说唐军主力远强于龟兹与突厥的力量。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个道理,在边塞战事中一样通用。突厥也好,龟兹也好,甚至西北的吐蕃也好……
这些力量,有时他们自己之间就斗成一盘散沙,但是有时联起手来,也使得唐军在短时内是按下葫芦起来瓢……更何况,这些游牧部落的主力部队游移不定,要找到他们的主力并有效歼敌,是一件极为头痛的事情。
唐军主力不怕打,但一旦出兵,怕的是被敌人拖住,虚耗粮草,等到战力消弱枯竭时,还不能决一死战……
或打或笼络,不管什么策略,要平定此时边疆的局势,一个月的时间,如郭孝恪所言,那真是一个最低的极限了……
韩默天摇了摇头,不耐烦又道:“依你所说,到底要怎么做戏?叫我们二人,到底要做什么?”他在李沐跟前,一点心思都不想动。对于李沐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人,费那么多心力做什么?该怎么做听他直说就好……
心思敏锐的裴西月却已经明白过来,踱了两步向李沐冷冷道:“你想让我们骗过楚王的人,教她们给楚王送假信?”
要稳住楚王,那自然不能让楚王得知这边的消息。但是琴奴她们联络苏定方,在郭孝恪大军中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楚王一定要知道此事的结果……
如果琴奴她们这些楚王的心腹没有音信传出去,楚王必然就知道计划失败。一旦这样,只怕他们很快就有大举动……
所以李沐一说完,裴西月已经依次推断出了李沐的意思。
听出来裴西月话语中的冷意,李沐心中明白缘故,静静道:“琴奴能利用你,楚王怎么就不能利用琴奴?”
不等裴西月开口,李沐又道:“琴奴一心为楚王做事,你觉得,楚王就是得志,琴奴又能得到什么?楚王这人,我没见过。裴兄可能比我清楚,楚王是怎样的人。裴兄可以想一想,若琴奴真是楚王在意的人,又怎么会万里迢迢,出现在这里?”
裴西月面色颓然一变,楚王是怎样的人,他曾在楚王身边做过事的人,自然心中明白。
他是瞎子不假,虽然看不到楚王的容貌,但是在那谦和地过分的语气中,却能听出来太多的虚伪。
眼睛虽瞎,心却没瞎。这也正是他极少为楚王做事的原因,如果不是每次琴奴的请求,楚王的府邸,他甚至都不会去第二次……
可是他最关切的琴奴,却显然不是这么认为。
“谦谦君子,文采横溢……”这些都是琴奴对楚王的形容……在琴奴心里,楚王是天下最好的主人,也是天下最难得的……男人……
楚王怎么就不能利用琴奴?
若琴奴真是楚王在意的人,又怎么会万里迢迢,出现在这里?裴西月一直逃避着不愿面对的可能,被李沐一语道破后,一向平和的面色,终于颓然成灰白之色……不愿对楚王不利,是因为,最在意的那个人她的选择是楚王。伤楚王,便是伤她的心……可是,如果楚王,对她只是利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