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痛！大脑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制造顶级痛苦，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是一个最最恶毒的刑房，一重又一重的不断升级的痛苦，不懈地冲击着李沐的神经。
凝聚着自己的意志力，大脑中竭力留存的一点清明构成一面抵抗痛苦的盾牌，让自己的意识不至于在这极端痛苦中迷乱崩溃。
但是似乎应了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沐感觉自己正疯狂透支着自己的精神，在愈来愈强劲的痛苦来袭中，越挣扎越无力。
自己的意识能量是能达到环扣的正常配备的资质水准，难道也真的过不去强制程序的一个节点！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意志力……李沐用残存的清明意识飞速地搜寻攻破这个节点的关键方向。
为什么自己有资质配备这个环扣？除了自己原来身体先天的资质外，还经历了血腥的考验。考验之后，自己的意志处在一种极端的骄傲之中，戴上这环扣时，对这环扣的脉冲训练，回应是不屑的蔑视。蔑视之中，还有对这新型智能武器的激赏之意。
错了！为什么自己这时要去抵抗！
李沐心中骤然一喜，调整意识，蔑视挑战，欣赏痛苦。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如菟丝草一般缠援着痛苦，缓缓攀升，慢慢向上，意识一点一点地开始变得强大，与痛苦之间形成一种奇怪的默契。
不知过了多久，环扣忽然传来一两个小小能量的跳动，李沐心中更是大喜，自己在每一个层级即将开发成功时，之前也会有这种情况。
这说明，环扣对接收到的脑电数据开始确认接受了！不敢大意，凝聚精神，小心地提升自己的意识能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沐感觉到的环扣能量跳动越来越频繁。光明就在眼前！
“铛铛——”
一阵刺耳的敲击声猛地传来，接着便听到几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李沐的心神也随之一跳，意识在瞬间滑落下去，痛苦立时便失去意识的缠援屏障，如同洪水猛兽一般，顿时侵入到每一个大脑细胞之中。
外面的嘈乱声越来越大，夸张的喊叫与敲打声不断撞击着李沐的耳膜。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意识开始渐渐错乱，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正在这时，忽而一阵笛声响起。
悠扬的笛声穿透嘈乱的杂音，透窗而入。这曲子，竟然是《乌夜啼》！
这支曲子，是前世姐姐在世时，最喜欢的笛曲。前世的女人中，只有在这个义姐身边，李沐所有的神经才能放松下来。每当他闭目养神，义姐总会在他身旁吹起这曲子。
李沐本已错乱的意识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在即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时，又绝地复生。
再次崛起的意识以无比强韧的劲力，重新与痛苦之间达成了平衡。
笛声轻柔，如同世上最温柔的手，在抚摸安慰所有心灵的不安。李沐的意识中，对着笛声的宽容与欣喜接纳，使得面对痛苦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此时李沐的意识，就像一个有着无比容积量的水容器，只要他心有多大，就可以盛纳多少痛苦。
一丝丝清凉的感觉似乎从李沐大脑每一个细胞中传来，汇聚到意识能量之中，在头脑中缓缓地旋转……
一阵连续的脉冲扣动有节奏的传来，痛感戛然而止！
节点过关！
李沐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大腿生痛。借着屏风那边预留起夜的昏淡灯光，才发现，双手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抠进大腿的皮肉内，这时大腿上已是血迹斑斑，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而且，自己裸着的身体上，晶亮的汗珠闪着一种怪异的颜色。将手上的血迹在旁边的被褥上蹭去，在自己身上一抹，李沐有些惊讶的发现，竟出的是一身血汗！
外面嘈杂声已经迫近房前，只听有人高叫道：“夫人到！”
接着便是周氏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儿啊——你没事吧？”旁人也跟着唤到：“二公子——”
继而那李涯也高声道：“二哥还好？”
听着这李涯虚飘的声音，才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李沐，不由冷笑一声，喝道：“滚！”
外面的人声一静，周氏掩饰着尴尬，向众人骂道：“该死的畜生们，不过一点火，乱嚷乱叫什么！我白日里是怎么吩咐的！”
一个家人忙回道：“回夫人，火势虽小，但风干物燥，若不是三公子安排得力，蔓延起来也怕难以收拾。三公子也因全力救护，扭伤了胳臂，实在是……”
周氏一下子语塞，想一想，道：“国公身子不安，你们小心巡护府宅，切莫再出事端！散了散了，不得再惊扰这边！”
李沐在屋里听到下人提及三公子，皱眉细细一想，黄昏时窗外闪过的身影，周氏提及的马球，这府里三弟对自己的那种隐含的敌意……
失火？
只怕是纵火！
才来这府里第一日，暗中的对手就已扑了上来！这一千多年前的冷兵器时代，照旧也是弱肉强食！
李沐握住左腕，今夜如此，明夜呢？第一个节点中，这骚扰就差点让自己崩溃，冲击第二个死亡节点时，再来一次这样的骚扰，只怕就不能像这次这样险中求胜。
那阵笛声，是何人所为？虽然不是为自己而为，但是无意中引导自己，可以说是救了自己一命。
府内建筑，依照自己被抬进府的感觉，应该是很大的一片。这笛声，应该就是来自府内。是谁呢？
环扣这时传来的脉冲，给李沐一种奇怪的意识感触。似乎是刚驯服的野马在主人身边轻轻嘶鸣，又似乎是惊涛骇浪之后，天地之间海鸟轻柔的鸣叫那样，让人的意识充满了欢愉之情，似乎与环扣之间，在意识层面，达到了某种默契。
但是这种感觉还不稳定，李沐知道，每一个节点过后，要将这意识与环扣数据之间的匹配做到最稳定的状态，还至少要有三次这样的冲关重复过程。
不再去想这府内的事情，李沐调整呼吸，趁着这短暂的柔缓的数据识别期，将身体活动一下，准备迎接这样三次的磨练。
此时的李沐，已经明白了这种极端痛苦的应对方式。这明白的过程，看似简单，实则不易。他本来是环扣的拥有者，所以对自己与环扣应达到的意识电波数据有一定的了解。
能在绝境中发现打破混沌的新方法，变抵抗痛苦为蔑视为欣赏，没有先前对环扣的了解与临危机变的能力，李沐相信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只怕与先前的那些死在这一关的人一样，最终抵抗不住，意识崩溃而亡。
夜色如磐石，压得世间的生灵放弃了日间的活跃，臣服于黑暗的重压之下。但是，总有一些倔强的生灵，即便是在深沉的夜色中，也一样挣脱出生命的欢乐。
某种意义上，夜色如刀，如果不想成为砧上的鱼肉，就去做这刀的主人。
一夜的挣扎过去，李沐已经巩固了第一个节点的数据。
窗纸渐渐透亮，身下的被褥已经被血汗湿透。大腿上血肉模糊，两手的指甲间全是血肉屑末。
身体如同要虚脱一般，眼神却变得更加清亮。意识能力的数据得到了环扣的识别接纳，做到这一点，身体的各面感觉都变得更加灵敏。
除了眼力有所提高，听力与嗅觉等各面功能也有所加强。当然这一切，会在以后的各级训练中不断提升。
最起码现在，比及身主原来这些方面的能力，已经高出了很多。
但是李沐心中没有一点侥幸欣喜之情。他知道，这才是过去第一个生死关，还有接下来那一个。第一个关口，闯不过的人会死在意识崩溃之下。下一个关口，闯不过的人会死在身体血肉的自爆之中。
李沐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他见过爆体而亡的情形，身体的血肉在一瞬间爆裂成血雾，好好一个人，霎时只会留下一副白惨惨的骨架。
没有选择，没有退路。环扣强制程序一旦开启，不管李沐再要怎样，它也不会停止。
现在是环扣的脉冲波动舒缓期，这样的脉冲比及夜间的痛楚，更像是一种放松的按摩。
第二个节点何时来临，李沐并不是太清楚，只是约略知道，之间会有一个平缓期，大约应该是六十个小时左右。
这时间足够自己去布置了，最起码，要做到下一个节点到来时，一定不能再有骚扰出现。
李沐扯裂一截床帏，缠住大腿的伤痕。披衣而起，看了看血迹斑斑的被褥，想一想，将被褥卷起，塞到床榻一侧。
按照周氏对儿子的关切程度，若是被她见到了这个，只怕阖府都要惊动。暗中的敌人一旦发觉，只怕会变本加厉的扑上来。凭这周氏的智商，绝对斗不过那个三弟。
片刻之后，春水秋水两个丫头按照规矩过来换被褥，送早饭。
李沐过去打开门插，放这两个丫头进来。春水提着食盒，一抬眼看到李沐的脸，惊得手中的食盒差点掉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公……公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