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百人断后,袁军一时摆脱了追兵,只不过三百人实在太少,转眼之间被湮沒在数千文远军中。
张颌兵望着远去的袁绍军,冷哼一声。此时后面管亥、韩琼赶到,张颌当即令三将继续追击,而自己则神色复杂的策马奔向仍在继续的战圈之中。
只见高览浑身浴血,状若疯虎,身边只剩下百余部卒,数百巨鹿兵将他团团围住。战圈之中已经堆叠了数以百计的尸首。张颌扬声喝道:“全部停手!”
巨鹿兵令行禁止,闻张颌之言,齐声应和收枪退后,后撤时还不忘抬走同袍的尸首。
“兄长,好久不见了!”
巨鹿兵一撤,高览只觉身上沉重的压力顿时一轻,饶是他武勇非凡,但是巨鹿兵的枪阵也不好对付,麾下三百部众也算经过精心操练的健卒,却连盏茶功夫都沒阻挡住,就折损大半,连高览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如果张颌不喊停,只怕撑不了多久,自己就要死于乱军之中。
高览喘息一阵,气息才渐渐平复,道:“隽义,确是好久不见了啊,你我本來同事于韩馥麾下,不想竟有刀兵相见的一天。”
张颌叹息一声道:“是啊!昔年在韩馥处,弟多蒙兄长照拂,兄长之恩,弟一直不曾忘记。然韩馥并非雄才大略之人,你我终究需要另谋出路。只不过弟选择了跟随我家主公,而兄长则是拜入袁绍帐中。”
高览听出张颌伤感之意,道:“身为武将,就免不了会有这么一天,你我各为其主,隽义,來吧,我不会怪你的。”
从高览的话中,张颌听出一丝决死之意,忙道:“兄长且听弟一言,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袁绍虽有名望,却外宽内忌,盛名与实不符。我家主公雄才大略,有包容万物之心,匡扶天下之志,跟在这样的主公麾下,我等才能一展心中抱负,兄长何不听小弟一言,降了我家主公,到时你我可仍在一处。”
高览面有难色,纠结道:“隽义岂不闻忠臣不事二主?我虽不才,又岂能背主求生,到时岂不是要受天下人嗤笑?”记得当初张颌选择跟随张辽,高览还暗暗责怪张颌为何会这般冲动。
当初在他看來,张辽当时无兵无将,头顶无片瓦遮身,脚下无寸土立足,张颌绝对是明珠暗投,完全是因为被潘凤排挤才不得不选择跟随张辽。他和张颌本是一起上过战场,从刀山火海里一起走出來的生死兄弟,有着最深厚真真挚的袍泽之情。在为张颌深深惋惜的同时,也对张辽多了一些关注。
而韩馥死后,袁绍入主冀州,高览毫不犹豫的拜在当时名动天下的袁绍帐中,也沒少想向袁绍举荐张颌回州府。
可是自打跟了袁绍之后,高览才发现大名鼎鼎的袁绍事实上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光鲜,外宽内忌、好谋无断。麾下虽然文武众多,却派系林立,暗流涌动,所以自打拜主之后,高览选择了和荀谌、辛评等原冀州文武一样,闭口不言,低调做事。
凭借自身的名望和实力,袁绍两败公孙瓒,吞并冀州,这对于袁绍來说本來就是顺理成章、众望所归的事情。可是张辽的表现却让高览不得不刮目相看了,短短三年多的功夫,他就从一任县长做到了冀州刺史的高位,和袁绍分庭抗礼,甚至主客易势,占据上风!
可以说这三年时间,高览亲眼见证了张辽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在他看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庆幸张颌觅得一位明主的同时,心里要说沒有一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个年月,一般人都珍惜自己的名声,高览虽然心理极想答应张颌的要求,不过背主投降这种事情他却打死也做不出。
张颌又劝道:“兄长!成大事当不拘小节,听弟一句,何必为一庸主白白送命?”
高览纠结摆手道:“隽义不要多言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背主求生之事,我实在是做不出!”
张颌与高览共事数年,如何不知道高览宁折不弯的脾性,此时若是再劝,只怕高览当场就要自尽殉节,若是在这战场上杀了高览,张颌实在下不去手,就这样放高览回去,张颌又舍不得,况且私放敌将罪责可不轻,不由陷入进退两难之中。
高览也看出张颌难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拔出佩剑道:“隽义不必为难,两军交兵,你我都是各为其主,我这便自刎,只是余下的这些兄弟还请你多多照拂,毕竟都是以前在冀州跟随你我的老弟兄!”
“兄长!且慢!”张颌面色一变,就要冲出,不过怕高览被逼迫急了真的自尽,忙又退后几步。
“将军!”高览此言一出,身边百余部众顿时大惊,纷纷哭拜道:“我等愿追随将军于地下,誓死不降!”
“胡说!”高览呵斥道,手指张颌道:“我身为大将,岂能降敌?你们不是将校,何故陪我一起寻死?况且隽义在冀州为将时,你们中有些人还在隽义手下当兵,都是同袍,他岂会亏待了你们?”
“我等受将军厚恩,唯有以死相报,将军不降,我等也不降!”众部卒慨然应道,气氛悲壮。看的周遭围住的士兵也禁不住为之动容。
“这……”见身边部众皆愿随自己慨然赴死,高览心中激动,不禁有些为难了。
张颌念及与高览的同袍情谊,神色复杂,思忖一阵后,咬牙道:“既然兄长执意不肯降了我家主公,也罢!念在往日袍泽情分,今日我便让兄长走!以后再遇见,便生死相搏,各安天命!左右,让开一条道路,让他们走!”
张合此言一出,巨鹿军士顿时一愣,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张颌。
“看什么看!给他们让道!”张颌虎目生寒,怒喝道。
张颌平日在军中素有威严,巨鹿军士醒过神來,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撤身让开了一条道。
身边近卫出声劝道:“将军,此事万万不可啊!若是主公知道您私放敌将,依军法可是要斩首的!”
“休得多言,主公那里,我自会一力承担,主公仁义……”张颌怒瞪了那亲卫一眼,呵斥道,不过声音越來越弱,他有心放过高览,然而巨鹿军纪严明,可是眼下毕竟是私放敌将这样的重罪,主公纵然不怪罪自己,只怕日后在军中的威信……
“隽义,你这是……”高览呆呆的道。
“兄长,不用多说了,带着你的人走吧。”张颌侧转马身低低的道。
高览心情无比的纠结,他很明白张颌这样做会给自己带來多么不好的影响,他看了看身边的士兵,又看了看张颌,扔掉手中大刀,仰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高览对袁本初已仁至义尽,如今又岂能陷兄弟于危难?我降了便是了!”
张颌转忧为喜,上前一揽高览肩膀道:“兄长此言当真?哈哈哈!如此你我兄弟就可以一起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