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朵走出卧室时,想要回头,却不敢。
她低着头,数着一步,两步,三步……
砰的一声闷响,从室内传出。
心口就像被大掌捏了一把。
她僵在原地。
砰,啪,哐——
声响接连不断。
她想着,刚才离开时,拿走了那些玻璃制品,留下的是一些耐摔的合成塑料或树脂装饰,应该……不会伤到他。
揉揉眼,她拖着疲累的脚步,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整个房间飘起一股食物的香气。
她尝了几口,胃底的暖意终于让人舒服了不少,那些莫名的复杂情绪也被慢慢压下。
盛好饭菜后,准备端进房间时,电梯门那边有响声。
她出来一看,威尔斯来了。
看到她的样子,老先生上前接过了餐盘,低声询问情况。
陶小朵略去了最后那段“浴室大战”,避重就轻说了下情况。
威尔斯叹息,“少爷脾气不好,辛苦陶小朵了。你还要忙工作,这里就交给我。”
陶小朵摇头,表示自己的兼职并不碍事。
威尔斯欲言又止,还是由着女子进了卧室。
还好,房间里不是特别乱,只是墙边、窗下,多了几个果子,装饰物品。
“少爷,你……你又喝酒了?林医生说过,你最好……”
“够了。”
向凌睿由着威尔斯扶起身,靠坐在床头,没有看陶小朵的方向。
陶小朵放下餐盘,端起碗,勺了一勺试温,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他没有吃,而是伸手端过碗,自己埋头吃。
她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吃得很认真的样子,让人舍不得打断。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回头把散乱的“弹药们”又重新拣回来,放到床头边,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悄悄拭过眼角的湿意,吸口气,又坐回到床边。
他已经吃完了东西,把餐盘都交给了威尔斯。
待人一走,她问,“是想让我离开吗?”
他垂着眼,额前的发还有些湿,掩去了那眼底的光色。
她看了一下,就走去卫生间找出吹风机来,插上电给他吹发。
他伸手抓住了她,道,“我自己可以。”
口气,就像他第一次叫她“滚”时一样,生硬,疏离。
她心头一颤,梦魇般的恐惧袭上心头,张嘴却觉得心口梗得痛,什么也说不出。
就听他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威尔斯。”
她轻声问,“我不能留下?”
他整个人都缩进了阴影了,“不用。”
“向凌睿,我不知道……”
“你不用知道。”
“……”
“你回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是我应该做的?你说!”
“……”
“你说啊!”
“……”
“向凌睿,你是不是又要……”
“我现在,想要静静。”
这句话,和“我不需要你,请你离开”有区别吗?
她咬牙切齿,真想拿吹风机砸开那个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她感觉自己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像块埋在冰洋里的山,碰一下都冻得她不能动弹。
她的力气,都在之前驮他进卫生间,被他强上蹂躏完,又驮他回卧室,用光了。
是的,用光了。
没力气了。
“随你。你就和你的静静姑娘,好好静静吧!”
她气得低吼一声,甩上大门。
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藏在身侧的手揪紧了被襦,一下捶打在左边的残肢上。
那里依然灼痛不止。
可惜女子不明白,有一种痛是男人这辈子都羞于启齿的痛。
她不懂。
他也不想让她懂。
就让她这样离开,才是剧本应该发展的结果。
本来就是奢望,当初他就不该等在那里,厚颜无耻,与她相识。
这段幸福,像是偷来的,真相大白时,终要回归原位。
陶小朵走出地下停车场时,看到转弯镜里的人,扯扯唇。
镜子里的人,模样变形,头大、嘴巴小,眼睛只有一眯眯,还是红扯扯的,又丑又滑稽。
这一次,她是真的失魂落魄,滚回家去。
失心失身,又失恋。
终于把保留了几十年的宝贝交付出去了,转眼就被下堂弃了。
都没多留人家一个眼神儿。
呵呵!
你以为这种东西留久了会增值的嘛,还宝贝呢?
说出去人家都要笑掉大牙的好不好?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在三十岁前,你是个处,人家会赞你一句洁身自爱。
过了三十后,你还是个处,人家只会嘲讽的送你一句:没人要的老处女。
她看了下手机。
今天是5月27日。
527,爱我妻。
呵呵,真是搞笑,她在奢望啥?
那就是个奢望啊!
恭喜她,今天又被臭男人甩了。
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哭不出来。
大概之前那一番折腾,已经把她的精神情感包括肉体,都榨光了。
富x代的少爷果然凶狠,比起曾经认识的渣儿,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教训,她得记牢了。
陶小朵慢悠悠地往回走,没有打的,没有公交。
只有一路斜阳相伴,夜晚的红霞漫天飞舞,太阳像颗融化的蛋黄,慢慢融化在一片钢铁市林中。
她怔怔地站住,看着那片红彤彤的圆蛋蛋慢慢化进一片夜幕中。
感觉身体里似乎也有一股热潮,正在喷涌。
还有,肚子居然在这时候,咕咕地叫起来。她给他熬了粥,自己一口都没吃,蠢毙了。
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响。
周围还有狗吠。
有小朋友的叫声,“妈妈,那个阿姨……”
叭叭——
喇叭声更响了,直接停在了她身边。
一个力量扯住她,叫起来,“陶小朵,你干什么站这里发呆?你……”
那人目光朝下一移,双眼陡然撑大。
“你……你在流血,你……”
她此时穿着之前逛街时新买的一套衣服,连商标牌还挂在脖子后面,裤子是白色的七分长。一片红痕正缓缓浸染而下,乍一看颇有些触目惊心。
陈子墨此时也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衣,一时看得他头皮发麻。
一咬牙,将小女人抱起,抱回了自己车上。
“日,你这个灾星,老子才刚刚洗干净的老婆。回头你要不赔我十碗鱼粥,我就让你赔到倾家荡产啊,向凌睿也别想帮忙。”
今天他这一唤,真是倒的血霉啊。
医院里
中年女医生一边埋头写字,一边说,“经期不要碰冷水,要做好保暖。虽然天气暖了,但早晚还是有些凉,要注意添减衣服。另外……”
她扶了下眼镜,扫一眼一脸憔悴无力的女子,像是见惯不怪似地。
“最好不要在经期行房,这样容易滋生细菌,引起妇科炎症。好歹年纪也不小了,多注意点儿。”
一边听得仔细认真的陈子墨回神,怪叫,“搞半天,她就是来大姨妈了呀?我还以为,以为她……”
医生瞪过来,叫他不要哗喧。
陈子墨立即傻傻捂住嘴。
陶小朵谢过了医生,攥着男人离开了。
药嘛,当然也没拿。
不过是因为大姨妈前后,情绪起伏大了点,没吃什么东西,运动量……呃,破了表,休息一下就好,倒真是用不上吃什么药。
只是她回过神儿来时,某少爷已经动用关系把她摁在医生的急救床上了,害她从头到尾尬了整整半个小时。
在走廊上走了没几步,她眼前又一黑,身子打晃。
陈子墨忙将人扶住,坐到一边,“我说你这人,怎么跟阿睿那死小子一样倔啊!不舒服就不舒服,撑什么撑。坐着,我去拿药!”
他起身,又回头指着人威胁,“我警告你啊,你敢中途给我跑掉,小心我报警。向凌睿他表叔在c城关系可不小,到时候要整出个什么好歹来,你别怪我告姥爷说你两才回来没一个月,就闹毛病。”
大概这个威胁还是挺管用的,陈子墨拿了药回来,看到小女人歪靠在长椅上,脸色愈发地憔悴,唇角更淡了,瞧着怪可怜的。
他倒了杯温水,按医嘱扳好药,递到女子面前。
看她没闹啥,倒是很乖地把药吃了。
他看着她毫无精气神的模样,压捺着满肚子的好奇,臭着一张脸,伸出胳膊。
“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没动,看着那只臂弯,慢慢才道,“你不好奇?”
“好奇啥?女人大姨妈流血,我又不是没常识。”
她哧笑一声。
他又炸了,“你笑什么笑,当街红裤子吓着人家小朋友的可不是我。陶小朵,你多大个人了,羞不羞啊你?我给你说……”
肩头微微一沉,那个人儿俯在了他肩头,软软靠过来时,发间的幽香一下沁入鼻端,让他失了声儿。
“别叫了……肚子好疼……”
软软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义。
他转过头,看着肩头歪着的脑袋,长长的波浪发滑落,露出女子好看的一截雪颈,此时上面却满布着一片绮丽的痕迹,昭然若揭。
就像一盆冷水兜头,陈子墨醒过神儿。
“你和阿睿真做……”
这句话根本不该问出口的,他想给自己一拳。
做没做,发没发生关系,重要吗?
要留的人,始终会留下;要走的人,拴也拴不住啊!
“小黑啊!”
“干嘛?”
“你们平常都玩哪种女人啊?”
“干嘛突然问这个?”
“肯定没有我这种,对不对?”
“……”
“又老,脾气又差,性格古怪,老处女,哦,现在不是老处女了。身材一般,皮肤尚可,但跟20岁的小姑娘,肯定比不上的。”
“这个……其实,老外都喜欢年龄大点儿的。”
“我也有过20岁啊!”
“对老外来说,20岁等同于未成年,其实他们最喜欢的是……30岁半熟小女人。”
陈子墨认真思考,觉得自己说的都没错,这的确是他老爸那个菁英圈子里,最欣赏的女性。
可是身边的小女人,吸着鼻子,抽噎着絮絮叨叨,他就开始词穷了。
“我十年前,皮肤比她们还好的……我从来不擦什么化妆品,也比她们抹了最贵的bb爽好……她一万倍……”
“……十八姑娘无丑女,我那时候,追求的人也不少的……”
“……我告诉你,还有个台湾人专门跑来跟我相亲。”
“可是,十八姑娘都是胸大无脑啊!”
“我可有36c哦!你不准看……”
“哎……”
“可是碰到那么多渣男,不知不觉……”
“……我就凋零了!”
“呜呜呜,哇——”
女人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在晚上无人的医院走廊里,忒响亮忒引人注目了。
市里医院晚了上人也不少,来来往往地都朝陈子墨行注目礼。他们又刚好在妇科外面,正对着着坐诊室还是“妇产科”,不少人投来的目光都带上了某种魔性的了然。
陈子墨的新装被哭湿大半,哆嗦地带着小女人,跌跌撞撞逃路去。
陈子墨回头看了眼老旧的居民小区,抹了把脸。
=曰=
好好的一个周末,他特么的撞上个血霉。
左右不爽,他打电话到金冠大厦。
但是接电话的是威尔斯老爷爷。
“威尔斯,你让那臭小子接电话,不接话,告诉他会后悔一辈子。我可没说笑啊?我给你说,我今儿老婆又被他老婆坑了一身的……”
“什么,他要回慕尼黑医院?”
“这,这又出什么事儿了?他哪儿不舒服了,这是……不会……”
他突然嘴巴大张,差点儿咬手。
“阿睿他真的告别……这个,也不用激动到要回国吧?我看今天小朵她……”
电话突然被转移,传来向凌睿压抑的低咆。
“陈子墨,你又对小朵做什么了?”
“我,我刚才……”
“你立即过来。”
“哎?凭什么……”
哐嚓一下,这电话很有脾气地被某人挂了。
陈子墨气得骂了好几句国骂,都不带重复的。哦,就这炫招儿还是他跟那个现在正被他骂的男人学来泡妞儿用的。
骂完之后,一扒满脑袋湿发,又屁巅巅儿地往回赶。
一开电梯,他差点儿踢到一大行李箱。
“哎,老爷子,这……东西都收拾好了?非走不可啊?”
威尔斯一脸无奈。
陈子墨只能帮着把行李箱往电梯里送了。
回头在主卧室里寻到正在穿衣服的男人,问,“阿睿,你这又唱的是哪出?”
向凌睿回过头,迈步冲上来,陈子墨吓了一跳,被抓住,差点儿提离地面。
离得近了,分明看出这人脸色并不好,唇色极淡。
“你碰到小朵了,她怎么样?”
“啧,你问这话是不是有点儿搞笑?之前你两应该在一起,是吧?她情况怎么样,你这个男朋友不该比我这个普通朋友更清楚吗?”
向凌睿瞳仁微缩,手松了开。
陈子墨抻了抻领口,口气更不满,“我说你们到底又闹了什么别扭?你怎么突然就要回慕尼黑,这……身体真不舒服了?”
“我没事。”
“切,你这样儿叫没事儿。”
“她,怎么样了?”
“你要真关心她,为什么之前让她一个人傻站在楼下?不仅吓到小朋友,还把我老婆也给弄得……”
“够了,你快说,她到底怎么了?”
“她流血了,流了很多的血!”陈子墨气得吼回去,心头老大不爽。
向凌睿手一松,身体晃了一晃,跌坐回大床。
身后的大床,还是她昨晚睡过的。
她离开,连一天都没有,12小时不到。
他做了什么?
------题外话------
摸摸,这2人的心魔又犯了。
等他们战胜心魔吧!
来,向二小朵,妈咪给揉揉,这情关本来就难过。
不过再难过还是要过的,瞧我们向2多勇敢,浴血奋战哦!
哎,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