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亚夫回到荻宫殿,老管家被女仆扶了出来,哑声交待了他离开后的细则。
他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摆手让老管家回屋休息,不用再出来伺候,老管家却摇了摇头,对之前没能按主子电报所训办好事而自责不矣。
他在门前停下脚步,看着一脸皱纹的老人,问,“松下,你不若回你长子那里享享清福罢。”
松下一听吓得脆落在地直叩头谢罪,怎么也不愿意离开,直说紫樱殿下托他照顾小殿下一辈子,生死皆在荻宫。
伏在地上的老人已经泪流满面,看不到男人蓦然仰首,抹过了眼底的一波莹光,最后声音极轻地说,“那便由你。你长子的茶盐生意做得不错,本王就把外贸局的五成份额拿给他来做。你次子今夏添了新丁,你从府库里提五万金元,还有那套如意玉锁,都一并送过去罢。”
松下连忙要婉拒,都被男人截了,说若不受了就立即遣他出荻宫,便也不得不叩谢主恩。
松下离开了,男人却终于转头看着那副佝偻的垂老身影,一步步走远,眸底充赤着浓重的腥色,那蔓藤般延伸的血丝仿佛扩散到整张俊脸,在背光的阴影里,悄悄滋生着噬血的疯狂。
……
他推开房门,屋里正低语的一老一少同时朝他看来。
织田瑾想起身,却因为坐太久血脉不畅又倒了回去,东堂雅矢唤了男人一声,急忙上前要扶老人,但那男人身影更快一步抢在之前将老人扶了起来。
“亚夫,皇帝他……”
老人刚开口,织田亚夫竟然就跪了下去,头重重叩地。
“师傅,请恕弟子不孝!”
他连叩了三个响头,即令下仆将织田瑾送回府中,织田瑾有些诧异,正待相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野田澈从卧间出来,看到这情形也很奇怪,开口询问。
织田亚夫看过去,目光瞬间锐利如刃,看到那手上的瓷碗,几步上前夺过碗就狠狠砸在地上,那哗啦一声碎响将隔扇门都砸出一个破纸洞来。
众人大惊,不明白这男人是何用意,竟然突出如此狂暴的举动。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让众人措手不及……
“织田亚夫,你疯了,轻悠还在里面,你想吵醒她么!她已经那么可……”
可怜二字还没脱出口,野田澈就又被织田亚夫的一拳头打出了房间,他还没爬起来,就被托着后衣领子拖往大宅外拖去。
那人咬牙切齿地吼道,“好,你怕被她听到,我们就到屋外去!凭你也敢觊觎本王的女人,混帐东西!”
一场大战又开打了,而这一次似乎比之前那次群殴还要激烈,男人几乎是往死里地揍人。旁人见了都吓了大跳,急忙呼喝着将两人拉开,然而那打红了眼的男人甚至连自己人也打,上前劝解的织田瑾竟然挨了一拳。
最后,野田澈似乎是真打不过,不得不逃离荻宫,红漆大门被人急匆匆拉开时,他几乎是飞跌出去,滚下了门口的石阶。
刚好这时,晚回一步的尚善御极等三人看到这情形又吓了一跳,织田亚夫甚至冲出门吼叫着就跟众人再打上一圈儿时,清木义政急忙将野田澈扶上车,恍似逃般地离开了。
“滚,本王不需要你们这些该死的朋友,滚,通通都给我滚——”
连同织田瑾在内的几人,都被男人不由分说地赶出了荻宫,大门轰然关上后,还隐约传来男人疯狂地咒骂声。
门前石阶下,众人面面相窥,一时黯然无语。
……
在荻宫门前的一片惨淡死寂中,似乎没人知道清木义政将车又开回了皇宫。
一身狼狈的籍的野田澈先被带到一间小室,由医女清理了伤口上好药后,小憩了一会儿,便被清木义政带走了荣德殿,明仁帝的寝殿。
野田澈很奇怪,问清木义政到底要干什么,后者只说谨遵皇命而行,并不知其因。
他心下更奇怪,当皇帝问他,织田亚夫怎么将他这好兄弟打成这般重伤,他也没好气地哼怒道,“那家伙已经疯了,为了个小娘们就跟十几年的好兄弟翻脸,我看他根本就被那女人给魔障了,可恶!咝……”
随后,也不知明仁帝为何,竟然将一块金色镂菊纹印的令牌推了出来。
野田澈一看,吓了一跳,“禁军令!”
无疑,这块金灿灿的牌子全是掌管保护皇帝的常备军队即禁军卫兵的身份像征,从百年前维新时期开始正式确立皇帝统治时,东晁皇家为了确定自己的统治力量不再为历代的将军所夺取,而专门培养了一支最精良的军队,随时戍守皇宫安危。
明仁帝神色晦黯,声音沉冷道,“朕要你带两千禁军,将荻宫守住。限时,三天!”
野田澈霍然明白,之前织田亚夫至宫中大概是跟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最终并没有争取到退亲结果,只是拿到三日的拖延时机。现在,皇帝言出此令,定是不相信织田亚夫会乖乖等着订婚,唯恐其又中途变褂真的带着轻悠逃走,这便要他带兵围困,将之软禁于府中,直至和公主顺利订亲完毕,生米煮成熟饭了,方才解行。
野田澈看着掌中的金牌,五指收紧,心底莫名惊凉。
莫怪适才那男人疯狂怒骂,实是这身在皇家贵室中,许多事皆不能由性由心。
……
轻悠醒来时,已经过去一日。
她心已成灰,毫无求生的意志,女仆喂给的食物都被她吐了出来,她拒绝一切进食安慰劝说讨好。
织田亚夫看着这一切,却没有一言一行的表示,他被轻悠扔来的碗砸到额头流血,也不让止血包扎。他静静地坐在距离她几米远的房间角落,看着她嘶着嗓子一次次甩掉医生想要扎进她手腕里的针头,看着那些血,就像不花钱似地,溅得整个被襦叠席都是。
红汪汪的水珠子,在清白的灯光下,一晃一晃的。
没有人知道角落里的男人在想什么,纵使那病入膏肓的女子已经巅狂如斯,来往的人都提着一颗心大气也不敢喘,荻宫的气氛从来没有如此压抑,空气里隐隐飘荡的那股腥血之气,让人极为不安,仿佛一个眨眼间,就可能发生更可怕的大事。
艾伯特便在这样凝重至极的气氛下,再次来到荻宫。
看到角落里盘踞着的男人,他很想唤其离开,但他知道那大概不可能,便故意拖慢了治疗的过程,一再颂念着基督教义里主的祷告词。
也许是他的祷告真的奏了效,十一郎来叩门,织田亚夫离开了。
见人一走,他立即将屋里的女仆支使了出去。
然后趁着无人,立即将自己的药箱一层推开,露出铺压在盒底的一张纸条,上面霍然正是纯正的汉字,写着:轻悠,你必须振作,不可自暴自弃。不管曾失去了什么,你还有你娘,小叔我和恺之,我们永远不会抛弃你。莫忘誓言,新时代的儿女应努力向前看,莫要执念过往得失。明日午夜,小叔和恺之定救你回家。
那浑厚劲道的笔迹,熟悉得瞬间红了女孩的眼眶,然而她用力吸了几口气,强抑着胸口翻滚的波动,看着面含悲悯的洋大夫。
艾伯特压声说,“孩子,你小叔和未婚夫就在我那里,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营救你的办法。现在,你只需要多吃些东西,恢复体力。届时……”
一个小小的药瓶被塞到了轻悠手中,她捏着那瓶子,仿佛一下子抓到了新的生的希望,眼底涌出强烈的渴望——回家。
洋大师终于松了口气,在人又回来时,急忙关上了医药盒子,叮嘱了几句后迅速离开了。
只是女孩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天一夜里,外面发生了多少事。
就在艾伯特来荻宫的路上,由于本定于昨日的订婚大典,竟然登报说推迟,即是到乞巧节的最后一日举行。于是,这一日京都的大小报刊纷纷出炉了不少对订婚推迟的猜测论,官方说是因为皇家近十年来第一次嫁女,临时决定要提高订婚规格,扩大庆祝范围,连同招来全国各省贸易骨干,为做为贸易大员的亲王殿下庆贺。
民间说法就五花八门,以褒贬不一了。有的说亲王前阵儿被小鬼魇镇的臆病还未好全,还在庙堂净身修行中。有的说第一美人出云公主生了二心,突然不想嫁了,正在闹别扭。还有说亲王早前至长崎巡视时,碰到了命定中人,一段露水姻缘演变成旷世绝恋,决定跟神秘女子私奔故要取消婚礼。更有人说,光德亲王多年洁身自好,其实不好女性,实则早与纤纤秀男儿恩爱绵长,不愿为此耽搁了青梅竹马的公主的幸福,想要退婚云云。
总之越扯越离谱,以至于订婚延迟消息一发出,就有大批的拥护者跑到亲王宫前请愿,有的来为亲王的身体祈祷,门前那丛竹林再一次受到万千姑娘们祈福纸笺的超重量蹂躏;有的记者则频频在府门前做采访,看到有洋大夫出入,便将亲王病重的消息渲染得更加夸张;居然还有女人跑来宣称自己就是那长崎的真命天女,引来一堆人围观,门前的禁军刚将女人轰走,又跑来漂亮少年宣称自己是亲王大人的相好……
当时,艾伯特到大门前,就差点儿被推攘叫闹的人群挤掉药箱,着实被那人山人海的阵势吓了大跳,暗暗担心起他们的营救计划。
虽说人多趁乱好救人,但人太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恰时,荻宫大门就被打开了,一阵窸簌声传来,便见一条条红皮大犬张着错牙乱齿奔了出来,直直扑向门口众人。一只大犬扑上一人门面儿,不动声色地就咬下了一只血淋淋的耳朵,人群立即惊骇逃散。
随即,艾伯特竟看到身着玄色阴纹和服的男子,双手抱胸慢慢踱了出来,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阶下一众平民被大犬追得哭嚎逃窜,俊美的脸上浮着一抹极轻的笑。
他敢保证,当时阳光明媚,但凡眼睛没有毛病的人,一眼就能看清这享有“与日月同辉”的美名的俊美亲王,那抹极艳极邪极致冻骨的冷笑。
这样的光德亲王,绝非素日里人们熟悉的那个男人。
虽然亲王殿下向来冷漠不易亲近,但接触过的人都会传说他言行得体,礼仪大度,绝不似今日这般邪佞残忍,冷酷诡恶,仿如中邪!
于是,自这天起,那则“亲王中邪遭小鬼的臆症还未好”的流言,被报纸和坊间渲染得更加会声会色了。
……
荻宫放恶犬扰民的事,在半小时内就传进了皇宫。
那时,明仁帝正和即将出阁的妹妹一起用膳,听到禀报时,筷箸落地,盘碗跌碎。
负责守护实则监视禁锢荻宫殿的野田澈被招进了宫中,明仁帝一番盘问后,只得一室冷寂,尽皆无语。
出云想要到荻宫看望织田亚夫,也被气恼中的明仁帝狠狠喝斥赶回了自己的寝殿。
野田澈离开时,隐约听到皇帝失神低语,“难道我又错了么?!”
除却事件后那满城风雨般的种种谣言,当日还有不少记者狂拍下照片以作证,报刊杂志一致指摘今日的恶行,并纷纷不约而同地打上了一个惊人的粗黑体大标题,诸如“光德亲王之光芒不再”、“亲王的恶障之臆症仍未好全”、“曾经的东晁之光,今日陨落地狱”,最最直接的甚至打上了“光德亲王疯了!”。
不管这众说纷纭,巷头坊间吵得有多激烈,荻宫殿前的大门总算干净了。
野田澈回到荻宫前的戍守营地时,看着空旷的巷道,也只能一叹。
只是谁也没料到,之后的这天晚上,全京都的人都看到了荻宫殿上空,那经久不衰的绚丽烟火,几乎燃放了整整一夜。终于到订婚的这一天,更爆出了一个震惊全国的大新闻。
……
心里有了希望,轻悠这一晚终于多吃了些东西,睡得极好。
只是隔夜醒来后,她隐隐觉得脚踝处有些不适,她曲着身子窝在被子里揉了揉,脚上套着袜子。本来睡觉谁也不会穿着这东西,现在才刚刚夏末,但她在坐小月子,前后几次大惊动伤了身子,医生们很怕她日后落下什么不适,处处安置得格外小心翼翼。
她总觉得不适,想要脱下袜子,恰时织田亚夫开门进来,她不得不打住了动作。
他问她哪里不适,她不答。
自那晚拿枪闹自杀后,她就再没有应过他一句话。
他迳自走到她跟前坐下,轻轻掀了被子,露出了她的右脚,她本想缩回,却被他牢牢握在掌中,褪了袜子。
她不理他,更没有看他在干什么,随即感觉到脚躁处那种烧辣感似乎舒服了不少,被抹了什么药膏,清清凉凉的。
他又说,那药膏有活血化瘀、愈合伤口的作用,每日热敷上三次,以后她的崴伤就能彻底好全了。
她没吱声。
他却轻轻抚揉着她的脚踝很久,才给她重新穿上袜子。
他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再也不说话,不时抚抚她的头,叹息一声。
这样静默沉寂的相处,在两人相识以来还不曾有过,但却格外地让他觉得心情舒畅,弥足珍贵。
这个时候,他和她都没想到,这便成了两人最后的温情一刻。
而那时,她紧紧蜷着身子,不想让他碰一下,手心里捏着那个小药瓶子,犹豫着是否要立即说出自己的要求,以便于为晚上的逃离做准备。
他似乎心里也梗着什么,几次张嘴,都没能吐出声来。
时间一点点流走,仿佛什么要命的东西同时攥紧了两颗泛疼的心。
突然,他启声,“悠悠,再一日,你只要再等……”
她很奇怪,正想趁机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时,门下又有人来唤。
大掌抚了抚她的头,便立即起身离开了。
她只看到他的背景一闪而过,手心里都是汗。
后来,她是让女仆去告诉他说,想要看烟火,因为这已经是七夕节的最后一夜了。她又要求梳洗打扮,要到荻宫里最高的地方,那座被尘封多年的清华楼上去看烟火。还说,就在樱花园里放,烟火映着四季樱,一定更好看。
医生护士们慌恐地劝阻她不能在深夜高风处久待,她偏不顾,拿不吃东西来威胁众人,威胁那个男人。
当时,织田亚夫被战战兢兢的老管家唤来时,目光轻柔地看着她,说,“悠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轻悠别开眼,咬着唇说就要看烟花,就要在清华楼,就要在樱花园中!
织田亚夫都一一应下。
十一郎垂首立在一旁,没人看到他拿着刀的五指筋骨爆突,眉心深蹙,似有极大的隐**言又止。
……
于是,就在这一天,京都远近的烟花爆竹厂里最好的烟花都被亲王府订购一空,一卡车接着一卡车地被拉进了亲王府中。
这消息自然又传得满城风雨,皇帝唯恐出什么大事,竟又招了尚善御极。尚善御极劝说,兴许是亲王殿下为隔日的订婚大宴特意准备的给公主的礼物也未可知。但皇帝却相当不安,怕临到订婚前一夜又出什么事,非要他们到荻宫去守着,隔日就由他们做男宾陪同亲王到皇宫。
尚善御极便带了数十名刑部省的警卫至荻宫。
而另一方,出云公主听闻烟花一事,也颇为惴惴不安。一边怕男人此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另一边又忍不住期待真如皇兄所说,是为了他们俩的订婚典礼。
恰时,她的大宫女来报,说四国信浓的人已经到达京都,埋伏在了荻宫外,说是一待亲王订婚日离开荻宫,便会遣入宫中刺杀轩辕轻悠。
出云突然有些犹豫,“我怕,万一被亚夫哥哥知道,他一定会恨死我的。也许他有了我之后,会慢慢淡了那女孩……”
“殿下,莫如还是让信浓的人埋伏在外,趁机而动。若果亲王心甘情愿跟您订亲,行过宿宫吉日后回心转意了,留着那女子也便向亲王示好。若果亲王还有二意,即时再……”
……
是夜,清风明月,朗朗星空。
老管家看着被打扫得焕然一新的清华楼,一时心头泛起诸多情绪。
这府里大概不会超过三个人知道这清华楼的由来,二十多年前,这里曾经是他的前主子紫樱公主殿下最喜欢玩耍的皇家樱花园;紫樱公主就在这里,邂逅了倾尽她一生美好年华的爱情;清华楼建起的当年,紫樱公主抱着甫出世的小主子,在这楼上望着西方,等了一夜又一夜,最终什么也没等到;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这里曾传出嘶心裂肺般的哭嚎声,鲜血染湿了木楼;紫樱公主最终在三十岁那样轻的年纪,在楼里瞌目长逝;等到小主子成年,将此处求为宫宅后,曾经那些署有“清华”二字的字帖勉强逃过了被彻底焚毁的命运,保留了下来,却再未有人敢涉足一步。
除了今晚,那个被小主子抱上楼的女孩。
老管家总觉得,这楼里尘封着太多不祥之气,今日大开,实在不妥,可他究竟没能劝阻小主子的任性而为,布置好一切后,只能退下。
因为,那唯一进楼后没被主子杀掉的女孩,要求今晚不要任何人伺候。
织田亚夫似乎很高兴,仆从们都离开了,轻悠要的一切都由他亲自动手拾掇,能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心爱女人的要求,似乎是男人们最值得自傲的事。
很简单,这样的安排,她就会对他说话了。
“我冷。”
“那我叫人搬两个火炉上来。”
“我要吃热的糍粑,不要冷的。”
“好,正好用炉子给你煨热,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他将自己的外褂脱下附在她肩上,事实上,她穿得并不少,捂得小脸都红了,只是楼顶的风大,虽已经掩上多数窗户,但必须露出几扇便于她看烟火,吹在身上还是怕她受了凉。
他伸手想抚她微红的小脸,她戚着眉,别开了。
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下楼。
他一走,她立即掏出了怀里的小瓶子,手指微微发抖着扭开了盖子。她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瓶红酒,事实上这东西她喝不得,是他带来要喝的。
艾伯特说小瓶里的是强力麻醉剂,吃下后,会全身僵硬,就像打了麻药一样,无痛无感,动弹不得,更叫不出声,并不会伤身。
织男亚夫只下了几阶便又想起一事,折返回身,他的目光刚浮上楼板,便看到女孩手上捏着的小瓶子,悬在那酒瓶口犹移不定。
他目光倏地闪过一抹鸷光,却又迅速按了下去,低下头,转身走掉。
便是一日,也等不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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