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让一让。”温瑜扯着嗓子开路道。
十四皇子秦明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着,“呦——”“哎哎——差一点!”喝倒彩的声音不时传出,慕青折一行人拨开人群方看清里面的景象,地上铺着粗麻布,麻布上整齐地摆放着各色的玩意儿,一个比较精美的花瓶鹤立鸡群般立在一堆整齐而无用的小玩意里,秦明估计是瞧上这个花瓶了,摆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一股不套中誓不罢休的劲儿。
慕青折站在旁边看着,才到她腰间的秦十四皇子一本正经地盯着那五颜六色的花瓶,拿着竹木套圈的手腕晃了晃,掂量着距离,手腕一沉,脱手,“嘭——”又被弹开了。
慕青折一点都不意外,瞧那架势都不像是能中的。宫中虽然开始上武科,但这个年纪多是打基础,手腕控制不住力道,准头不高。而且这竹木套圈做工瞧着有些门道,刚刚飞出的那一瞬套圈向左偏斜了些,显而易见其木质不均匀。
慕青折戳了戳有些丧气的秦明,感觉他的怨气都要冒烟散出了,眉眼含笑道,“小孩儿,那是个饵,看不出来吗?”专抓你这种好胜心切的冤大头!
十五个套圈用废了十四个,秦小明拉耸着肩膀捏着最后一个套圈,听到声音,“什么?”
抬头的一瞬,一道阴影压了下来,绣着低调暗纹的玄色锦衣从脸庞轻柔划过,他吃了一惊,僵直身子,低声呼道,“皇——七哥!”修长有力的手指附在他手上,秦小明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的套圈。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就看饵料符不符合心意罢了,”秦邵榕举重若轻地直起身子,玄色锦衣勾勒出宽肩窄腰,以及富有张力的背部线条,那一刹竹木套圈飞掷出去,急旋出一道暗影。
叮——
中了!
眼睫优雅而缓慢地抬起,秦邵榕深深地瞥了眼一袭青衣的慕青折,带着碾碎黑暗的强悍力度,“只要饵符合心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低沉的嗓音散在空气里,在黑暗中荡出一点意味深长的余音。“这世上——多得是飞蛾扑火的愚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慕青折总觉的这番话含沙射影。她曾对上京对众皇子避如蛇蝎,却以身犯险去宁王府盗药一脚踏入这错综复杂的大熔炉,不过是生灭丹的诱惑太大了而已。不清楚宁王到底想说什么,半晌只得轻轻“唔”了一声,“飞蛾扑火……是本能。”
“本能从来害死人。”秦邵榕淡淡道。
他确实是故意的,想试试眼前人的反应。
而眼前人只是望着他从善如流摆出聆听的架势,就差没诚恳真挚地说句“邵公子说的是”了。
那是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少年眼睫轻颤,狭长的眼尾轻轻撩起。这种眼型本就是媚态横生,即使不笑也能嗔着三分笑意,看上去总是轻挑又漫不经心,而偏偏瞳仁是琥珀质感的浅茶色,像含着雾般,烟笼脉脉中又带着一点清雅的澄澈。
真是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他想。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瞧就散开了,摊主嘴里嘟囔着这人都不是一起来的也能算数吗,倒也有眼色地不敢闹出来,不甘不愿地拿起那个当得上镇铺之宝的大红花瓶,铺子上能镇得住场的物件本就不多,套中一个就少一个:“给谁?”
萧朗:“给我就好。”
秦小明连忙制止道:“不用,我自己拿!”这可是皇兄帮他套中的啊啊!意义不一样哒!
“你帮我拿食盒,这个我可以自己拿。”秦小明把食盒往萧朗怀里一扔,颠儿颠儿地跑去抱大红花瓶。
慕青折有趣地瞧着十四皇子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花瓶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十四皇子才六岁,小胳膊小腿的一粉团儿,那大红花瓶窄口圆肚,上绘着几支凌寒怒放的白梅,一抱便遮了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两只眨巴眨的眼睛,和抱着板栗不放的仓鼠一个萌样。
慕青折忍俊不禁地调戏,“你这模样好萌呀~”
“‘朦’?”秦小明偏了偏脑袋,望向和皇兄一起来的少年,少年美得如同最精贵的画,让人下意识心生好感,他觉得应该是听岔了,当是威猛的‘猛’,但他没套中呀,当不得威猛,于是诚实又困惑地确认了一遍,“‘猛’?”
“不,是萌。”慕青折莞尔,补充道,“可爱的意思。”
秦明听了不高兴地板起包子脸,又不敢直接同皇兄的朋友发脾气,缩回脑袋,嘟囔,“女孩子才可爱。”
慕青折噗嗤笑出声来。心想,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纸。
秦明不再理会这调戏他的人,抱着大红花瓶,兴高采烈地要给皇兄看一看他们的胜利品,结果哒哒哒哒没走几步便乐极生悲,明明在平地上,却不知怎的左脚拐了右脚一下,把那窄口圆肚的花瓶一下子给颠了出去,达成了“平地摔”的成就,从慕青折这个角度看,秦小明那两黑亮的眼珠子震惊得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幸而最后一刻,秦明扑在地上,撅着屁股,抱住了大红花瓶。
花瓶完好无损。
萧朗吓得赶紧扶起趴在地上的十四皇子,生怕秦明摔出了好歹,累及宁王。
温瑜看出十四皇子稀罕怀中的大红花瓶,便在秦明查看前道,“小公子身姿敏捷,这花瓶没碎。”
慕青折立在一旁,听了这话,暗自嘀咕,“这哪里是身姿敏捷,这明显是不足一米的身高救了这破花瓶。”
明明是花瓶落地后,秦明才慢半拍地扑了上去,与身姿敏不敏捷没有半铜钱关系。
秦邵榕:“……”
秦邵榕望了慕青折一眼,显然是听到了。
“好看吗?七哥?”秦明兜着花瓶转了个圈儿,将傻白甜演绎地活灵活现。
秦邵榕沉吟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折中词,“雅俗共赏。”
秦明煞有其事地眯了眯大眼睛,深沉地点了点头。
秦邵榕走到人少处,秦明亦步亦趋地跟上,秦邵榕道,“东浮桥的画舫瞧过了,集市也逛过了,现下夜已深,出来这么久也该玩够了,明日还要早起进宫,回去吧。”
“让萧朗护送你。”
“是。”萧朗点头。
秦明乖巧地抱着大红花瓶跟着萧朗走,乔装散布在周围的侍卫同一时间停了动作随之而动,秦明走了两步才发现皇兄没有跟上来,心下奇怪,又抱着大红花瓶像仓鼠一样慢腾腾地转身,大大的眼睛不解地问,“七哥不一起回去吗?”
“亥时而已。”站在黑暗中的男人黑曜石般的眸像覆盖一层薄冰,意味不明道,“七哥的夜生活才开始。”
秦明似懂非懂的转身。
?
怎么回事?
不是说夜深了吗!?
圆月一轮,挂在黑幽幽的天脊,繁星几许,清辉不着边际的撒向尘世。未央河畔的流水依旧川流不息,缓缓绕过白墙黛瓦,深春的杏花打着大花苞摇曳,从欲语还休到暗香涌动,然后在暖风里熟透了,糜烂在潺潺水声里。
荼蘼将至了。
几里外的流莺街悬灯结彩,或简约或华贵的车马接踵而至,宝马香车,人影绰绰,勾栏内唱春莺啭,丝竹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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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啾(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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