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百里云修仔细核问过可有任何异动的消息,大臣们全部予以否定的回答,说边境一切正常,各处城邦亦是平和景象。
百里云修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自小与珊瑚的相处让他相信,她的每一次预感都不能忽视。
况且,外面传来的消息需要时间,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并不意味着深处亦是波澜不惊。
他下令快马加鞭传递他的旨意,让边疆的将士们做好随时应对战事的准备。
同时传书给他们的盟国,提醒对方形势的转变迫在眉睫。
朝臣们面面相觑,没想到陛下这么笃定战事即将到来。
但是上一次玄君逼近都城,将南芳国的朝堂搅得天翻地覆的场面,还深深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若他再次卷土重来,不知道又会以什么样的攻势搅得天翻地覆?
因此,朝臣们无人质疑陛下的决断,自是遵从旨意,各自领命而去。
退朝之后,百里云修踏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到寝宫,隔着纱窗便看见珊瑚正低着头,手里不知道在翻弄着什么。
他收敛起面容上的凝重,换了轻松的步子走近了房间,笑着问:“在看什么呢?你其实可以多睡会儿的。”
珊瑚见他回来,也露出一个笑脸:“夜蓉姐姐给我拿了两匹好看的料子,说特别柔软,最适合给小孩子做衣服,李修哥哥你喜欢哪一样?”
百里云修坐在她的身侧,替她斟酌一番:“还是这个妃色海棠花纹的更好些,既然是个闺女,自然要选粉嫩些的颜色。而且据说海棠花有花中神仙之誉,象征着玉堂富贵,满堂平安之意,小山觉得呢?”
珊瑚听他滔滔不绝,一直抿着唇笑,听他问自己的想法,赶忙点头:“跟我想得一模一样!”
她说着就把这匹选中的布料仔细拿在手里比划,百里云修看出些端倪来,有些意外地问:“小山要自己做衣服吗?”
珊瑚脸颊一红:“夜蓉姐姐答应教我,我知道自己不怎么会针线活,但是至少做上一件小袄,多少算是我这个娘亲的一点心意。”
百里云修接过布料放在一边,略显郑重地说:“做衣服可以,就是别累着了,我瞧着你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珊瑚勉强笑着摇头:“我好着呢!”
百里云修仍是不放心,害怕昨夜的那场梦魇对珊瑚留下伤害,也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他清晨的时候已经把过脉,此刻又拿过脉枕放在小几上。
珊瑚吐了吐舌头,抱怨说:“当大夫的夫人真的好难啊!”
话虽如此,还是乖乖地把手腕放了上去。
百里云修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才仔细把起脉来,觉得珊瑚的脉象虽然有些虚浮,但并无大碍。
珊瑚本就身体康健,又一直遵循着大夫夫君的嘱咐调养,看来并未受到昨夜那场梦魇的影响。
眼看着百里云修露出欣慰的神色,珊瑚也跟着松了口气,拍着心口说:“我就说了我没事儿嘛!”
百里云修牵着她的手站起身来:“谨慎些总没有坏处。衣服有空了再做吧,你的夫君和孩儿肚子都饿了,快去用午膳吧!”
珊瑚嘻嘻一笑,被他牵着去外间吃饭。
吃饭间,珊瑚想起一事,对百里云修说:“李修哥哥,我族里的几位婶婶过两天就要进宫来了,她们今天早上还派人给我传话来着。”
百里云修一怔,算了算日子,也确实快到了。
原来,因为珊瑚是初次生育,百里云修虽然一身高明医术,但毕竟也是头一遭当爹,对很多待产的事情都不是很了解,更何况他朝事繁忙,总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
宫里年轻的宫人们没有经验,只会惊慌失措添麻烦。
本来想从宫里找几位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珊瑚,但是珊瑚却说,不如把族里的几位婶婶请进宫来,彼此都更加熟悉,也更好说话。
百里云修明白珊瑚此举更多是为了照应她的族人。
在数次的劫难之后,人丁本就不旺盛的魇族人越发凋敝起来,不少年轻的魇族人死于前一次与玄君交战之际,眼下不过剩余些老翁妇孺和尚未成年的少年们,寥寥二三十余人。
珊瑚为他们在都城内寻找了栖身之所,一有空便会出宫照看他们,众人互相扶持着,共同走过了最为艰辛的那段时光。
而随着珊瑚的身体日渐笨重,出宫变得困难,便想着把她们接进宫来,以免族人收到冷落。
百里云修心中轻叹一声,珊瑚表面上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无拘无束的模样,但是心中总是牵挂着身边的人。
百里云修心中盘算了片刻:“那我同小山一起等着婶婶们来吧,傍晚替她们准备一顿接风的宴席可好?”
珊瑚喜出望外地看着他:“李修哥哥午后不用去南书房吗?”
“一下午的时间总是能抽出来的,”百里云修一边替珊瑚夹菜,一边笑答,“麻烦婶婶们一场,总得当面感谢一番才是。”
珊瑚心中一暖,她知道百里云修也一直在背后替她照顾她的族人。
她主动向他投怀送抱送上一个甜甜的吻:“天底下再没有比李修哥哥更好的人啦!”
“好啦好啦,快吃饭吧!”百里云修笑着轻轻推开她。
……
正如珊瑚梦中感应到的那样,在千里之外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一只沉睡了许久的野兽已经悄然醒来。
清平帝被一个高手推搡着,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
那日被明德郡王夺宫之时,这位不知名的高手从天而降,将他从危难之中救了出来,以神乎其神的敏捷速度带他逃离了皇宫。
这位高手一言不发,无视清平帝向他询问的任何问题,只是用阴冷的目光命令他坐上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一路颠簸来到了此处。
再怎么说,清平帝这辈子也是养尊处优过来的,对方毫不体恤的赶路方式,让这位已入暮年的皇帝陛下苦不堪言,一身本就纤弱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他已经记不清楚奔跑了多少日,当马车停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建筑物的废墟之中。
脚下到处散落着砖石瓦砾,隐藏在肆意疯长的荒草之中。远处隐约可见些断壁残垣,只是被多年的风雨侵蚀,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巍峨雄伟。
无数只黑色的乌鸦站立在这些摇摇欲坠的墙头之上,黄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两名不速之客,随着他们的靠近,不时发出一两声刺耳的呱叫声。
清平帝知道询问并没有什么意义,便低头耸肩地避开鸦群的目光,踩着脚下时隐时现的路面,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废墟的深处。
正当他埋首走路之时,那名高手突然伸手拽住了他。
清平帝一愣,抬头一看,瞬间冷汗布满了全身。
在身前一射之地,有一个高大的背影负手而立,正默不作声地看着挂在天边的一道残阳。
“你来了。”一个深沉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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