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一惊之下,梦醒了大半。
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是一只娇小的哈巴犬,浑身雪白的毛梳得顺溜,头顶上还扎了一截蓝色的缎带,正吐着舌头趴在他胸前朝他哈气。
他翻身坐起,意识到自己身处一间极为考究的卧房之中,桌椅陈设古朴却不简陋,淡淡的檀木香弥漫着整个房间,细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了进来。
我这是在哪里?阿海揉着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从床尾拿起叠得整齐的外衣匆匆披上,下地走了两步,仍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他抱着那只不知哪里跑来的哈巴犬出了房门,左右张望,长长的走廊里十分幽静,连一个人影也不见。
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走,只觉得这个地方大得出奇,似乎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邸。
不过,既然是大户人家,怎么走了这么久,却连个下人都没有看见?
阿海转悠了半柱香的时间,忽觉眼前一亮,原来走到了一处花园之外。
此时已是深秋,但是这座花园里木芙蓉开得正浓,大团大团粉色花朵犹如烟云一般绽放。
阿海宿醉未醒,只觉得日光耀眼,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芙蓉树下,一个女子倚树而坐,,她的身体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之中,仿佛披了一层轻纱,花瓣落在她倾斜而下的长发上,她却完全没有察觉。
哈巴犬忽然叫了一声,从阿海怀里挣脱出来,迈着小短腿朝那女子跑去。
女子听见声响,抬起头来,将它抱进怀里,浅笑盈盈,声音轻柔:“雪球,你跑到哪里去了?”
阿海瞬间石化,只觉得她的声音清亮,如玉环相撞,每一个字都敲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又细看她的面容,更是浑身如电击一般,动弹不得,只觉得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她的眼睛如两颗美玉一般,晶莹又柔和,眉心一点胭脂印,越发透得她肤色胜雪,红唇微抿,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在雪球的身上,用怜爱的语气跟它说着话。
阿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也不觉得腻烦,只觉得,要是能这么一直看下去就好了。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凝视:“喂!你盯着我家小姐做什么?”
阿海一个激灵,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小丫鬟端着茶盘,正怒气冲冲地瞪他。
女子听见了声音,这才注意到花园边的阿海,站起身来,柔柔地福了一福。
阿海急忙抱拳还礼。
女子道:“这位壮士,昨夜休息得可好?”
阿海寻思,难道是她带我到这里来的?口中急忙作答:“睡得很好,超级好!只是,只是不知如何到了此处,还请姑娘告知。”
他见了女孩子,向来口齿伶俐,妙语连珠,但是在此刻,却觉得舌头僵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女子掩袖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之事。
小丫鬟插嘴道:“你昨天醉酒倒在路边,我家小姐正好坐车路过,她心肠软,便带你回来咯!”
阿海羞得是满脸通红,急忙连连作揖。
女子笑道:“壮士不必言谢,我也是见你侠义心肠,才顺手做了一件小事。”
阿海一怔:“姑娘怎么知道我狭义心肠?”
女子解释道:“昨夜我归家途中,见有三四个恶徒欺负一位老人家,四周人虽多,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唯有壮士你毫不犹豫,上去教训了那几个恶人,还让他们以后不许欺负别人。只是,你说完话之后,便倒在路边睡着了。”
女子说完,又是抿唇微笑。
阿海的脑海里却完全没有这件事情的记忆,但又觉得这都不重要。
他有心打探这位姑娘的身份,便开口道:“我是医圣伯明先生的徒弟,我叫阿,不对,我叫赵书海。”
他原本想说自己叫阿海,但是在这么一个尊贵的大小姐面前,不知怎么,只觉得这个名字太俗了,便说起了从来没人叫的大名。
女子听了只是微笑,却并不说起自己的名讳。
阿海忍不住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丫鬟横眉冷对:“我家小姐的名字,怎么能谁给你这个外人。”
女子道:“荷香,不得无理。”
她又对阿海道:“萍水相逢,小女子的名字不值一提。壮士既然已经无碍,我便让丫鬟送你出府吧!想来,你的家人也在盼着你回去。”
说罢,对那叫荷香的丫鬟嘱咐了几句。
阿海心中留恋不舍,只想与她多待得片刻。但是人家送客令已下,他也不能觍着脸耐着不走。
于是他又行了礼,被荷香催促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花园。
女子静静地立在花荫之下,面带微笑,看着他走远。
一路七扭八拐,阿海又见到了几个洒扫的仆人,但是相比这个偌大的府宅,还是显得人丁稀少了些。
荷香把阿海一直送到大门外,也不理会阿海说“再来拜会”的话,“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阿海痴痴地伫立在门口,抬头去看牌匾,只见上面写着“茗荟草堂”四个大字,心道,这明明是个宅子,怎么起个这么古怪的名字?
他在门外又流连许久,都不见那宅子里有人出来,眼见太阳高照,这才死了心,寻了路回到曲夫子家。
一进门儿,正好赶上大伙儿在厅上吃午饭。
珊瑚原本见阿海迟迟不归,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此刻他突然出现,急忙拉着他问:“你昨天去哪里了?”
阿海此时心不在焉,赶忙去问曲夫子:“您知道城东的茗荟草堂吗?”
曲夫子捋着胡须点头:“我自然知道。”
“那是谁家的宅子啊?”阿海急忙追问。
曲夫子道:“这是明德郡王的一处私宅。”
“明德郡王?”琥珀此刻已经被绯烟放了,鼻青脸肿地坐在桌边,插嘴道,“就是那个被太子追杀的郡王吗?”
曲夫子黯然点头。
琥珀问阿海:“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海不理他,仍是问曲夫子:“那宅子里有个貌若仙女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夫子可知道是谁吗?”
曲夫子鄙夷地看着阿海,不过仍是回答了他:“我不知道是不是貌若天仙,但是听说明德郡王的小女儿住在那里。”
“阿海,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珊瑚问他。
阿海不答,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出神,连满桌的饭菜都不能吸引他。
珊瑚与李修互望一眼,明白阿海这是犯了相思之症。
曲夫子带着些许刻薄继续道:“听说她是明德郡王的掌上明珠,连皇上也喜欢得紧,十岁便封了婉月郡主,这次为了不让明德郡王的事情连累她,才送她来这里修养。你小子呀,不要痴心妄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