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这么远,这车可得不少钱,他一个下人居然付得起价,不可能莫得问题。来哥,城里路多屋多,就我两个盯着,会不会出岔子啊?”
姚义气看着天色和前头换了车在望城街上匆匆行走的那个下人,心里有些打蹬儿(犯怂)。
孟来是山匪出身,胆气儿大得很,人也横,顶了顶头上的帽边儿哼笑:“怕么子,这进了城,咱俩干脆上去把人先捉了,有人不长眼来拦,就咱们国军身份,还有人敢拦不成?”
姚义气点头,两个人干脆也下了车小跑着往前头接近。
望城不大,这个点儿天阴沉沉的,马上要入黑,风又冷,带了点毛毛雨点子,路上的行人匆匆,摆摊的都在收摊子回家,两个人追着追着,眼看着前头的下人七拐八拐在弄子里没了影子,心里生出不妙。
就在他两个在弄子里寻找这个下人的身影时,这个下人已经七拐八拐跑着从另一头喊了个车再次出了城,顺着路又往省城返。
这人谨慎得很,路上不时借着拐弯回头看周围后方是不是有人盯着稍,等到快近省城了就付了钱下了车,装模作样的走了一阵后直到周围一片空旷,这才转身非常熟悉的往旁边小山丘上走。
孟来和姚义气跟丢了人,气得直骂娘,最后莫得办法,喊了个车返回省城去汇报这事儿。
桂系驻地气氛紧张凝重,像充满了火药似的,随时一点就能燃起来。
当官的商议了半天,决定跟唐生智的军队硬碰硬,命令下了下去,下头的兵人心浮动,但还是在长官的强迫性要求下向外头的唐军开了火。
唐军早有准备,藏身藏得好,当下马上就用猛集的火力回敬起来。
唐四爷给他爹打了个电话过去,将战况说了下,唐委员的大嗓门简直要从话筒里冲出来:“一群蠢蛋,姓白的手下有几个真能打的?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崽啊,我跟你讲,那几个打头的八成借着这一大群小兵挡火力,他们趁机在后头转移逃跑来着,你赶紧的多带些人绕到后方去,逮着就毙,娘的,人一死,他姓白的就算告我上军事法庭,老子我硬讲是刺客,他能耐得了我何?”
唐四爷摇摇头,想到他爹看不到,便吐着烟道:“晓得了,爹,这个事你放心,我就跟你讲一声,你那头打电话去跟委员长哭,把这个事儿倒个个,怎么惨怎么哭。”
唐委员哽了一下,骂道:“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黑心崽,比老子还黑。”骂完挂断电话,唐四爷的副官默默的在门口往后退了半步,作为唐四爷的心腹,副官对四爷不说完全了解,但也比别个明白得多,就这通电话,他哪能不明白,唐四爷这是打算打残了桂系,折了他们气焰手脚再把自己人装伤装残装死,换个说法说成被桂系突袭,缠着上头给说法给赔偿。
见过不要脸的,可真没见过比四爷更不要脸的。
枪炮声里,副官感叹一句自己跟对了人,敲着门喊报告。
“进来。”
唐四爷扬声,隔着烟雾看着副官。
“少帅,”作战时候,副官对唐四爷的称呼极为正经。“下头有人报上来,孙家的下人有问题,有两个兵跟了其中一个,结果绕到了望城被甩掉了。”
曲指敲着桌子,唐四爷淡声道:“孙府里头肯定有日本人,我们锁了城严查,他们不好动,但这会子孙府出了事,自然就好混水摸鱼逃溜出去。”
“日本人能无声息出现在省城里头搞鬼,想来离省城不会太远,你让人加大力度搜索城郊,他们制那鬼东西应该要避人,就挑偏僻的地头村庄严加盘查,望城那头也仔仔细细滤一到。”
“是。”
副官下去了一阵,来来回回进行战报的如流水,到了天全黑下来,有人又来敲门,一脸喜气的来报道:“少帅,您可料事如神,陈一百王山那两个老东西果然贪生怕死,前头让人跟咱们的兵打得响亮,自个儿偷偷带着亲兵护卫从一侧假装咱们的人给混出去了,好在少帅你早想到这招儿让咱们注意着,他两被我们抓住的时候正打劫了普通百姓的衣裳要换,还想装傻死不承认,砸了他们一口老牙满嘴的脸就吓得自己全招了。啧啧,这么几个软骨头居然也混到了个副旅的位置,姓白的真瞎眼。”
唐四爷好笑道:“有些人不要有大能耐,会溜须拍马拍对人就成。走,把他嘴给堵了送回我爹那儿去。”
眼看人转身,唐四爷又道:“等等,把陈一百他们堵了嘴绑到前线去,让人继续喊话,叫对面的桂军看看他们的主帅是在后方坐镇呢还是落在咱们手里了。”
这军官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前线就敲锣打鼓的响起了大喇叭大嗓门儿。
一开始枪炮声还密集,随着唐军这边扯开嗓子嘶吼,渐渐的唐军们停了枪缩在安全的地方有节奏的起哄,桂军那头先还继续放枪,慢慢的枪声弱至凋零,没了枪炮声,唐军的喊话就清晰可见了。
唐四爷不顾唐管家的劝站到了窗户旁边,侧耳听着隔了距离的动静,挑了挑眉毛,眼角带出一丝笑意来。
他和他爹这波应该稳了,不但能吃下桂军一部分军力,还能借这个重重给白启宪为首的桂系一击,他们唐家当年被桂系重咬一口只得远避南边,现在可好了,忍了这几年,这湘郡哪,还是他唐家军的天下。
实权重掌,国党那头自家才更有说话权,不过太过顺利,掌的军力越多,那边的那位委员长怕是不得安心的,那个人哪,心思深沉,狡诈多疑,得想个法子……
就在孟来姚义山回到省城上报的时候,那个他两跟丢的下人也硬走了三十来里的荒山路到了省城东南郊外的农家村子里,那个日本老头藏身的地方。
按照原来的暗号接上头,这下人闪身进了屋向日本老头报告孙府发生的事。
日本老头佐佐木没有呆在地下拿来做实验的墓室里,而是领着一群男女老少在堂屋坐着听汇报。
伪装成下人的日本男子在众人面前恢复了挺直的背脊,将孙府的事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佐佐木冷哼一声:“华夏果然卧虎藏龙,竟然有人无声破了我的阵术。桥本与山口郁子几人已经死了,他们的尸体一定会引起华夏国党的怀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转移。”
“是,大人。”
满屋二三十个男女老少没有人出声质疑老头的决定,反而像早知结果似的转身开始有条不紊清理与销毁东西。
四爷对日本人这件事很上心,派出的人手也够多,下边的人虽然骂骂歪歪,但听说上头给重赏,这些兵痞子们倒也认真执行任务,以省城为中心往外辐射,一个村一个庄的搜找,找到了快下半夜,一队人搜到了城东南郊这边的小湖村。
下半夜开始下毛雨,虽说雨不大,但空气冻得要死,几个兵见了村碑抹了把脸上的水跟队长讲这鬼天快冻死了,要不先进村休息一下?
队长也是又冻又累,骂了两句就同意了,一队十五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里走,打头的提着个煤油灯边走边道:“我说队长,这村怎么有哪不对劲儿,这都没人养狗哪?”
“你不讲还真莫发现,确实,这个村好像太安静了点子。”
队长一怔,回了话后眉头皱了起来。他突然停了脚喊:“退!别出动静,都往后退!”
一队兵们还在奇怪,冰冷刺骨的黑暗里忽然响起一声女人柔媚的轻笑。
“谁?”
“鬼鬼祟祟的么子人?快滚出来!否则老子开枪了!”
几个兵警惕端起枪喊话,话音一落,这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飘忽不定,在周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蒙上了一层雾纱似的,让人背心发凉。
就在队长准备下令往后跑时,空气里忽然有东西弹起响了一声,队长跟十几个士兵只觉得脖子上身上一痛,接着有么子东西从痛的地方往外涌。
他们抬起手想摸一下,然而手抬了一半就直直垂了下去,十几个人分崩解析成了一堆被利刃一刀切断似的尸体。
煤油灯掉在地上碎了玻璃,油也洒了,但火还顽强的微弱的亮着,照亮了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一男一女两个普通农家打扮的人,这两人手上缠着一根极细的线,线上血红血红的。
“可惜了这么多新鲜的尸块,要不是眼下形势不好,原还勉强可以给大人做下实验的。”
“只能浪费了。”
“大人的实验还是用活人好,走吧。”
女子嫌弃的踢了一脚一个兵的头颅,跟上了男子的身影又消失在黑暗里。
唐四爷一夜莫睡,处理完投降的桂系的事情,用了点早饭去了刑讯室,他刚坐下看擅长刑讯的手下唐十七拿起沾盐水的鞭子,就有人进来报告。
“四爷,咱们一队人全死了,就在城东南郊的叫小湖村的村子口,这个村一个活人也没有,就咱们的兵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