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家之主的黄一天父亲瞧见小轿车停在自家门前的时候心里倒是有点数,他想着,“肯定是乡里来人通知自己去拿回六千块钱了,看来儿子说的话总算兑现了。”
老爷子等这个被人敲诈去的6000元已经等了很多天,赶紧擦擦手满面笑容冲着小轿车迎上去,正好车门打开,他瞧见小轿车里弯腰走出一个矮胖子领导模样的人,接着又有一个脸上青肿的瘦子也从车里钻出来。
老爷子一眼认出脸上青肿的那位正是前几天乡里负责收取费用的土地所长,他赶紧冲着土地所长打招呼:“唉吆喂,您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到咱们村来了?赶紧来家坐会喝口茶?”
土地所长表情略显尴尬冲老爷子挤出一丝笑意,伸手一指旁边的矮胖子说:“老人家,这位是咱们乡里分管土地工作的副乡长,自从那天我收了您的六千块费用,领导狠狠批评了我一顿,今儿我是专门给您退钱来了。”
土地所长说话的功夫,矮胖子上前一步紧紧握住老爷子的手,脸上带着几分明显愧疚说:
“真是对不住啊大爷,这是我们乡里领导工作的失误才会出现这么大的误会,本来这个盖房子收费真在制定办法,还没有开始,可是下面的人以为正常已经实现,导致出现这样的情况,为了表达歉意,我这里有两千块钱权当给您家里盖新房子的贺礼,您可一定要收下。”
嘴上话说的再动听也掩盖不了事实的本质。
黄一天的父亲虽是没什么见识的普通老百姓,可他从两位乡里当官的这番话里立马判断出来,“怎么两位领导像是主动上门赔礼道歉来了?”
区区小老百姓,只要不被这帮乡里的小官僚骑在头上欺负已经心满意足了,哪还有对方主动上门赔礼道歉的幻想?
瞧着眼前两个当官的全都态度极好一个手拿六千块,一个手拿两千块一个劲往老爷子手里塞,别说老爷子自己,就连正在盖房子的一干工匠们都有些愣住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嘿!
黄家这位老爷子今儿是鸿运当头么?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爷子,怎么就能让乡里高高在上的干部亲自坐车到家门口又是掏钱又是道歉?
这种事十里八乡闻所未闻哪!
有脑袋灵活的主立马反应过来低声对同伴说,“听说老爷子的宝贝儿子在城里当干部呢!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肯定是老爷子的儿子在县城当了特别大的官,所以这帮乡里的干部才会找上门来巴结他父亲。”
这样一说,众人心里顿时明白过来,瞧着黄家老爷子面露惶恐一个劲把矮胖子干部硬塞给他的两千块拼命往外阻拦,有好事的工匠扯着嗓子喊道:“老爷子,人家恭贺你新房落成也是好意,你还是赶紧收下吧,日后让你儿子还人家人情便是。”
乡下人的道理很简单,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尺,我家里遇喜事你送我一百块礼金,你家有喜事的时候我自然还你一百块,迎来送往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喜庆,其实背地里谁也不占谁便宜。
黄一天的父亲毕竟年纪大了,跟矮胖子推搡了一番后无可奈何还是收下了对方的两千块礼金,他本想留两人吃了饭再走,没想到两人把钱撂下后像是完成任务似的坐回小轿车一溜烟功夫走了。
武大郎和土地所长去黄一天家里还钱的时候,正好秦书记亲自打电话向县纪委林书记解释事情缘由,首先表示自己对于书记的指示那是立即安排,可是下面的人自以为是,导致根本就不当回事,自己表示道歉。
当林书记听说此事始作俑者是一个叫“朱家友”的人,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官场发生的很多事情从表象上看起来往往眼花缭乱,其实背地里细心捋一捋总归还是有迹可循,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林书记听了秦书记的汇报后,转瞬把消息通过未来女婿张志和转给黄一天,意思建议黄一天最好了解清楚事情真相。
张志和听说消息后也是一愣,打电话给黄一天的时候不无概叹道:“这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狗日的朱家友跟你关系一向不错,他当时出事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和他和谐,怎么突然想起背地里突然下狠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惹毛他了?”
张志和对这事一头雾水,黄一天却立马反应过来,他想起上回朱家友特意来自己办公室送结婚请柬一事。
想当初为了帮张二江打击朱家友,他特意找了个合适机会把涉及朱家友付败材料故意落在郝佳丽的家里,那会朱家友和郝佳丽关系恶劣反目成仇。
郝佳丽在朱家友提拔为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的节骨眼上举报他,直接导致朱家友提拔无望反而被发配到乡下的下场。
现如今,既然朱家友和郝佳丽要结婚了,小两口坐在一块必定无话不谈,以郝佳丽的个性肯定会当着朱家友的面旧事重提,然后大骂自己,“心思狡诈,欲擒故纵”。
当郝佳丽当着朱家玉的面提及自己当初故意把材料落在她房间里,故意诱惑她去县纪委举报朱家友,朱家友的脑瓜子肯定能反应过来,他当初其实是中了一个局中局套中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以朱家友睚眦必报的个性怎么可能对这笔仇善罢甘休?他了解真相后必定是绞尽脑汁想办法报复自己,但他现在级别不高又是在乡下工作,想要正大光明报复自己难度太大。
这家伙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会想到从自己老家盖房子这件事上下手,恰好老家乡里土地所长是他老同学,倒是给他实施报复提供了便利。
黄一天听了张志和的话不由在心里长叹一声:“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下来,居然还是老对手朱家友在背后算计自己?”
张志和问他:“这事你准备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轻饶了他?这家伙心眼忒坏了,好歹也是同事一场,干嘛非得跟你过不去?”
关于自己和朱家友之间的恩怨,黄一天并不想一一说给张志和听,他见张志和一个劲为自己抱不平,在电话里对他云淡风轻说了句:“哥们,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凭朱家友那点本事想跟我斗?他也配?”
对手也要够资格才行。
在黄一天眼里看来,朱家友那点智商还不如他老婆郝佳丽一半强,事情都过了一年多他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足以证明他那点政治智慧少的可怜。
黄一天虽然心里记下了朱家友这笔仇,最近却没什么时间考虑怎么把这笔账讨回来,毕竟这个朱家友就是存在只要有机会随时都可以报仇,现在着急的是公开选拔干部笔试过后紧接即将进入面试程序,那可是大意不得。
老家又正忙着盖房子,还有胡云伟惦记着收购县酱醋厂的事情,在黄一天眼里看来每一件事都比对付朱家友要重要的多。
他先拜托胡云諾和胡云伟姐弟得空开车去自家老家看看,父母盖房子的时候需要帮忙的地方搭把手帮一把,然后又给胡云伟支招,让他拎了贵重的礼物私下拜访县委张副书记,几番试探过后总算是让张副书记点头把酱醋厂项目依旧由胡云伟收购。
对于此次酱醋厂收购的失而复得,胡云伟心里感触良多,再加上姐姐胡云諾经常在他耳边念叨黄一天如何足智多谋交友广泛。
尤其听姐姐说起黄一天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时机力挽狂澜最终帮宋总收购普安市迎春宾馆一事,让胡云伟内心对黄一天刮目相看。
为了报答好兄弟不计前嫌为自己收购酱醋厂的事情竭尽所能,胡云伟真心把黄一天老家盖房子的事情当成自家盖房子一样忙活着。
黄一天则忙着准备参加公选面试,他依旧是没怎么特意准备,只是在脑子里细细的回忆起一些公选面试的程序和考题,安安静静等着面试时间到来。
反倒是那个朱家友,听说老同学土地所长突然被就地免职还被县纪委展开调查,当时吓的两眼发直双手微颤两条腿站都站不稳。
朱家友心里几乎确定,土地所长被就地免职处分的背后肯定跟黄一天幕后黑手摆弄有关,这就说明他很有可能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那么以他恩怨分明的个性,又岂能轻易饶过自己?黄一天现在已经是副科级,而且官场的关系脉络比自己要广,要对付自己,几乎是不花费很多时间的事情。
一种莫名恐惧一下子排山倒海冲着朱家友压下来,他跟黄一天算是老相识了,对此人的手段也算了解一二,他心里思量着,“说不定黄一天现在已经在暗处把矛头对准自己,接下来到底会有怎样的倒霉事落到自己头上。”
“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个问号像是走马灯在朱家友心头盘旋,他是真的有些恐惧了,尽管目前一切看起来一无既往的平静,可他却还是禁不住发慌打颤心里紧张的要命,毕竟对方的剑随时都可能看下来,而自己却没有应付之策。
土地所长后来因为敲诈收钱的事不仅被免去了职务而且受到了严重的党纪处分,意味着一个人的政治仕途完全的结束,但是分管副乡长“武大郎”却侥幸平安度过一劫,这事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