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婧量完了产品，她看见，支架上的小孔，现在已变成了一个斜孔不说，小孔的孔距，与图纸上要求的标准距离，竟超差了有十几个米厘。她知道了，这件产品肯定是报废了。因她之前钻小孔的时候，图纸要求，小孔的孔距，给坐标镗的留量，只有50mm～100mm（即50丝～1个米厘）。
小婧看着艾工长那张阴险而又得意的脸嘴，真恨不得甩他两耳光，才解气呢。遂冷冷地说：“这活是我干的，没错。不过，我两个多月前，我拿到产品时，当时就提出了这件产品一个基准面都没有，先钻孔的话，孔的位置肯定会变形的。”
艾工长说：“你跟谁说过这话？我怎么不知道？”
小婧说：“我跟俞师傅说的。因为这件产品是俞师傅交给我干的。我提出来先钻孔会出问题后，俞师傅把产品拿进了工段。他后来又把产品交给了我。他说和你商量过了。你说，不管那些（有没有基准面的问题），这个孔的位置，后面由坐标镗来保证。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
小婧的记忆力很好，虽然这个支架，她已经干好了很长时间，但当时她提出过什么样的问题，她依然记得很清晰。
艾工长立即否认道：“哼，我不可能这么说的。我要这么说的话，也太没水品啦。”
小婧：“那你就把俞师傅叫来问一下呗，一问不就清楚明白啦。你跟我在这争个什么劲呀？”
艾工长：“现在找谁来也没用！你把这废品填喽！”
小婧见艾麻子终于将目的抖落了出来。她气急了，叫道：“我凭什么填废品啊？这又不是我干报废的！我当时钻的小孔，位置是保证了的！”
小婧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车间领导几乎都在场。虽然这件产品是新品试制品，但小婧干过的新品试制品多了去了。之前她干的产品，从来也没有引起过领导如此高度地重视。今天，引得领导们如此地重视这件产品，原来是这件产品报废了，而且是小婧干报废的（这是艾工长认为的）。艾工长这是想当着众车间领导的面，好好地出出她的丑，以报她让他当众出丑之仇。
好一个标准的小人！麻子真是点子多啊，阴险毒辣的都到他姥姥家去啦！小婧心里恨恨地骂道。
艾工长阴沉地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说：“我不管你这个孔是什么时候干的，也不管你说的，什么当时这个孔干的怎么样了？反正现在，这个小孔的位置，偏了有十几个米厘。所以，造成了这件产品的报废。这个小孔是你钻的，你承认吧？所以，这个废品，就得你来填！”
小婧看着艾工长那张麻脸，此刻，她觉着他那张脸更加地丑陋了。她恨声地吼道：“做梦！”
小婧吼完了这句话后，她冷静了下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恢复了平静。与此同时，她又拿起图纸看了一下，然后将钉在图纸上面的工艺记录卡，又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看完后，她冷声点出艾工长的意图，说：“你想在领导面前说我的技术不行，是吧？可以！不过，请你看清楚了！”小婧将图纸推到艾工长的面前，“这活，是夏师傅（一位老检验员）检的，他的合格章清清楚楚地盖在这呐！这就说明，我干的这件产品，当时是合格的！”
艾工长看着图纸，耍赖道：“哼，就算当时有这个合格章，也没用！反正现在这件产品就是报废了。而且，就是因为你钻的这个孔的位置，偏到了姥姥家去了，才造成的。夏师傅当时可能没注意，才放过了这件产品。”
小婧摇了摇头，用更冷的声音说：“你侮辱我的技术，就算啦。你还侮辱夏师傅的工作态度！夏师傅是老师傅，还是厂级先进。他对工作从来都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这，不仅我们车间的人，都知道。在厂里，也是出了名的。这件产品，偏差了十几个米厘，我当时就干了这一道工序，就算我没发现孔，竟然钻偏了十多个米厘，那夏师傅就检这一道工序，他也没检出来？你简直就是在这侮辱他的工作能力！”
听了小婧如此冷静地一通分析后，这下，轮到艾工长急了。他忙慌慌地叫道：“你别挑拨离间啊！你干的活，别把人夏师傅扯进来说事！”
艾工长的反驳是如此地苍白，小婧可不跟他客气。她继续回击着说：“我是不想扯上人夏师傅。但是，没办法！没有他盖的合格章，这件产品就不能转下去。没有合格章，后续工序也不能再继续进行下去了。哼！你是工长，这你比我懂，对吧？”
见艾工长不吭声，小婧继续说道：“还有，就算我和夏师傅的水品都差，还有你呢。别忘了，我们厂的产品，实行的是三检制。也就是还有你们工长检验这一关呢。你水品那么高，你把这件产品往下转的时候，你不看图纸的嘛，啊？这个孔的位置偏差了十几个毫米诶，你瞪着眼睛往下转呐？（小婧说道此处，特意提高了声调）”
艾工长说不出话了，他指着小婧：“你……”
几个车间领导，听到这里，已明了了孰是孰非。不过，窦主任却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小婧批评了一通。
窦主任是三个月前，因车间原来的老主任退休后，由生产科调到工具车间接任主任的。他对车间生产线上的状况，还不很完全明了。
窦主任听了小婧和艾工长这么长时间的争执后，现下心里还是已明了了孰是孰非。此刻，他见艾工长说不出话了，基于其在科室内惯例的官官相护的作派，他要维护当官的威严。放在此时，就是要维护艾工长的权威。于是，他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批评起了小婧。
窦主任威严地说：“小郑，你怎么能这么和艾工长说话呢？怎么说，他也是工长、是老师傅，你要尊重他才是啊！”驴头不对马嘴，小婧和艾工长两人明明争执的是工作上的事，他却无端端地将此争端，上升到了官官相护、尊老爱幼的范畴。
官官相护，真个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啊！
小婧不忿地争辩说：“本来就是嘛！这件产品是俞师傅派给我干的，把俞师傅喊来，问一下不就清楚了吗？他用得着这么阴阳怪气地，搞这么多名堂吗？”然后，又用极细小的声音地嘀咕道：“尊老爱幼？也要值得尊重才行！”
窦主任没听清小婧后面嘟嘟囔囔地说的是什么，他提高了声调继续批评小婧道：“艾工长这是在了解情况嘛，你怎么能说是阴阳怪气的搞什么名堂呢？”
小婧打小是在表扬声中长大的，参加了工作后，就碰上了一个专好挟私报复的顶头上司，本就觉着窝心。现在，又来了个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官官相护的上司，她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了。
小婧气急之下，她才不管窦主任是什么车间主任不主任的呢，她提高了声调，张口冲着窦主任大声地嚷嚷着争辩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么护着他呀？就因为他是你们当官的，就有理了，是吧？他这是在了解情况吗？在这么件什么基准面都没有的毛坯上钻孔，肯定不对呀！我当时就跟俞师傅提出来了。俞师傅去问过他的，是他要求什么要按照图纸工艺干的。现在倒好，干出废品来了，他就反过来倒打一耙了。说什么是我把孔钻成了这样。这都多少道工序干完了，他让我填废品，他想干嘛呀？”
窦主任被小婧一通抢白，脸色立时又红又白的转换着，一时下不来台了。
一旁的工艺室主任和几个工艺员，因都是对工艺路线特别熟悉的专家，他们只听了小婧最初的辩解后，即已明了了事情的原委。此时，他们见窦主任对生产状况一派外行不说，还无原则地乱袒护艾工长，而批评干活的工人，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们纷纷维护者小婧，纷纷委婉地对窦主任说着：这件产品的报废，真不关小郑的问题。
窦主任见几个工艺员师傅，都这么说，他也不好发火啦。
于是，工段里陷入了一片暗流涌动的静寂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