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刚下过春雨的空气中风都散发着一种好闻的青荇香,这种香与她平时接触形形□□的草药味道有相似的,却没有一模一样的。醉意的风,最是人间留不住,像燕要归巢,像她家的小白每到晚上就总要去蹭她家的大白一样。这种亲昵的接触,也是我每天晚上都能触碰到的幸福。
你问我是谁?
我是顾梓楠。
我自从有记忆以来,每天清晨采露傍晚收药,能记住各种草药的味道和形状,那个时候娘亲会在大清晨煮一碗香喷喷的药膳,药膳里面有我喜欢的兰花香。满足的吃完之后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带着小白背着竹簸往嫡世居后面清冷的小道里走去,有时候走着走着我一回头,便会看见娘亲轻柔的身姿站立在桑树下,面带微笑的朝我望来。
嫡世居的名字是娘亲取得,娘亲会女红会弹琴会下棋会跳舞还会诊脉,小白每次看见娘亲跳舞便会摇着它雪白的尾巴把我甩在一旁,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学会跳舞,可是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小白!小心我把你给炖了啊!嫡世居后面有一亩平地,被娘亲修作药圃,我每日采的草药有富足的话就会被栽种在这儿,药圃旁边是我们最最喜欢的天山温泉。晚膳过后我们会泡完温泉才会去休憩。
我与娘亲两人在嫡世居生活了十四个年头,我不知道我的爹爹是谁,我很想见见他,告诉他我很想念他。可是每次想到这里,我便忘不了娘亲忧伤的神色,黯然的眸子。我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娘亲。所以我不敢询问有关爹爹的事情,我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娘亲不会提,我也不会问,身边有娘亲就好了啊。
“楠儿,娘亲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你会怨娘亲吗?”娘亲悠悠的声线飘进耳中。
娘亲看着我有时候会说一些我不懂得东西。
我不懂娘亲口中说的荣华富贵,我也不懂什么是怨。我也不想懂,老觉得这厮不是什么善茬。
话说我怎么会怨娘亲呢?
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娘亲了啊。
我对着娘亲摇了摇头用手环住她的身子,把脑袋搭在她的身上汲取着她的温暖。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我现在有娘亲,大白,小白。哦,现在多了个清儿。
清儿是我和娘亲第一次下山时在集市上救回来的。
“小姐,今天想找什么药啊?”清儿歪着头咧着嘴角问我。
“找。。嗯。。木棉。清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小姐,我自小生活在这里,没见过什么人,也没什么知己,你比我小,咱们以后就以姐妹相称吧。”我看着清儿,周围的树丛间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我,似是有点惊讶,片刻后俯身跪了下来。
我扶额,“承蒙夫人小姐相救,否则的话我就要被我舅父卖去当那欺市霸主的七房小妾,我愿意一辈子守护在小姐身旁,承蒙小姐不嫌弃!”
言毕,我不禁感叹起来。清儿年芳十三身高却十分出众,加上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煞是可爱,第一次遇见她她正被她狠心的舅父舅母推搡着要卖到镇上的捕快头家,走在路上还被另外一个捕快欺负!,仿佛已经见怪不怪,我问娘亲这是为什么,娘亲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望着远方说“世上男子大多薄情。。。”我看着娘亲欲言又止的样子,低下了头。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我以后要相守到老的人一定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再次抬头望向娘亲
慕冉看着这张酷似顾之璃的脸庞,心中不禁对他的女儿充满了愧疚,当年她放弃了顾之璃给她的头衔,独自出了顾府,十四年她与她过着这种无人相陪的日子,该给她找个伴了。
忽得娘亲牵紧了我的手,坚定的对我说道“我会救她。”
紧接着娘亲便带着我走向了一对正在点头哈腰的夫妇。
我近距离才看清楚那个小姑娘,她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圆圆的脸蛋,头发已经被推搡的不成形,脸色因为抗拒显得十分的红润。可是全身上下她清澈的眼睛显得尤为特别,大概一开始,我对她的好感便在这双明亮的眼睛上吧。
我丝毫未注意到娘亲和他们的谈话,只不过一会儿工夫,那对夫妇的脸上都溢满着笑容,一扫刚开始有点不愉快的神情。
“那我要银子。。。”
随即,娘亲从怀中掏出了青花簪,“大哥大嫂,这是我的传家之宝,您拿去当铺应该能当不少银子。”眼见这青花簪通身碧玉,上缀以珠玉,簪身朝下的内侧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凤羽花。簪头镶着一片精致的流苏,不仔细看会忽略凤羽花旁雕刻着一个细小的璃字。慕冉闭上眼睛,顾之璃。。。
我愣了,这青花簪一直是娘亲的宝贝,娘亲日日趁无人时会细细的擦拭,时常还会望着它一直发呆,我起初是不知道娘亲会这样宝贝一件物什,有一天采药回来的早,就看见娘亲坐在青石台上望着它出神,可是现在怎么就这样给他们了?
我走过去拉了拉娘亲的裙摆,示意娘亲,娘亲轻轻摇了摇头,“楠儿,都乃身外之物。”
我咀嚼着娘亲说的话,而后她牵着清儿走过来说“以后你就叫清儿吧,濯清涟而不妖,这是楠儿,你放心,以后有我们在。”
“哎哟,这成色肯定是个宝贝,这花纹这手工,去当铺看看,这下发了!这臭不要脸的,就给你们了!”
闹市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遥远。
那日夕阳,娘亲牵着我们俩的手回家,我怀里抱着小白。夕阳把我们的身影越拉越长。
之后的某年某日,和清儿一起小酌杯酒,聊及第一次见面,她说那刻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爱。
我泪流满面。
思绪飘回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我微微一笑,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
“哎!又来了。快快起来,这就是你的家。”
这人间有多少的不幸,第一次下山,就能领会到五分。
而剩下的五分,她没有领悟到。
因为她有娘亲给她的爱。
这份爱让她免受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命运的齿轮此刻悄无声息的开始改变着,几年后她偶尔还会思考着如果没有遇见清儿如果娘亲没有拿出青花簪给那对夫妇,她也便不会有与他们之间的那些纠葛。
她的人生会如她笔下的人物一样会因为某个契机失去什么得到什么,来不及握住。
而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更让他们明白,相识,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