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书院经过短短几年的发展壮大,如今已是十人七有马,在他们眼中看来,刑风坐骑的这点问题实是不大的。
果然,当刑风骑马快要临近人群时,他忽然猛提缰绳,那匹野马一声嘶鸣后一对前踢立了起来,堪堪杀住了步子。但它本如疾风突至,刑风虽然急提缰也只是止住了其形而未抑其势,此时就见那野马身下尘土飞扬着卷起,涌向了聚在一起等候开赛的学子们。
山水书院的教习内容主武而弱文,对于这种沙尘的洗礼,他们并不觉得如何难以接受,在看见尘沙起时学子们很自然的就闭口止息。倒是礼正书院的学子们大多出身书香世家,身娇体贵,不少人都来不及闭息而吃了几口沙子。不过他们大多自重矜持,吃了沙子最多再吐两口口水。
眼见对面山水书院的弟子毫不介意的样子,而两方比赛者都已到来,两家学子们虽然只是扮演着观赛助阵的角色,但从这一刻开始都已是暗暗较上了劲,都不想先一步表现出自己的弱项,哪怕这只是面子问题。
刑风手中缰绳松开半环,座下野马四蹄刚着地,他就翻身下马,同时反手一掌拍在马颈上,那匹野马被刑风拍了一掌就扭了几下脖子走开了几步,但却没有走得太远。山水书院众弟子中有几人似乎很了解刑风的这一举动是为何意,见状已是低声笑了起来。
莫叶不明白其为何意,礼正书院也有不少书生不明白,为何刑风打马而山水书院的弟子们则为之开怀?这时由山水书院那边传过来的话头也到了,原来此马的野性逐年递加,山水书院里想要骑这匹马的弟子都被它摔过跟头,但此马不知被刑风如何教化,在他面前却是不敢太造次。
如此野性犹在又在刑风面前故意压抑的样子,有时着实如一个心性顽皮又害怕大人教训的孩子,山水书院的弟子们凭此特赐此马一名,唤之‘痞驹’。
而经过几年的观察,大家也都约莫知道,刑风将这‘痞驹’收拾得乖顺的杀手锏就是这反手一掌。
按照刑风的解释来讲,此马唯一的难缠之处就是不容易上身,但刑风已经掌握驾驭之道。这匹野马在被刑风跃上马背后,也甩过他几次,后来它似乎意识到甩不开这个如粘在自己身上的主人,所以也逐渐放弃了甩开刑风的行为,并且渐渐的此马在被刑风骑到背上时它就会变得特别乖顺,原因也是由刑风的特别指导而成。若刑风在马背上时觉得这马不太安生,待他下马后,此野马一定会吃他一掌。
今天这畜生不知道犯了什么浑,又有些烈性难抑,许久没吃刑风一掌,今天被刑风一拍,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挨训后甩着耳朵悻悻然走一边去了。不过它没有走得太远,毕竟刑风这个主人平时对它还是不错的,除了骑用时管束,其他时间都是好生照顾的。
刑风松开野马后就大步向已经下马驻足的林杉走近,然后深深的一个鞠躬,起身恭敬道:“学生刑风,拜见先生。”
往日这两人确实有师生情分,现在则是以对手身份相见,不过对手不是敌手,所以今天林杉以平等身份的礼式对刑风也是浅身一鞠,然后笑着道:“你名叫刑风,座下骏马亦是行如急风,倒是衬主啊。”
刑风神情依旧恭敬的道:“先生过誉了。学生一介村夫,座下一匹野马,今日却持此与先生竞技,心中实是惶恐。”
林杉闻言忽然大笑了一声,然后道:“三年过去,你长进不少啊!什么村夫野马,简直谦虚其表,我从你的话里无比清晰的只是听到了两个字——‘信心’。不过你们年轻一辈如若潮头浪,我这身为人师的递潮人,今天就算败一仗也不是羞愧事。”
他的话到这里,就听一个语气掷地有声但音色清亮的声音传来:“师父,这么快就给自己安插台阶,准备垫脚,是不是有点过早言败了?”
刑风立即看到从人群里走出来的莫叶,不禁惊讶的道:“莫师弟,你也来了?”
林杉笑着道:“你身为事中之人竟还不知道么?我这徒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竟胳膊肘朝外拐。今天她也参赛,但是是站在你那一方的。”
刑风发现莫叶果然是牵着一匹马前来,只是那马给他的感觉十分生疏,他不禁有些担忧,缓缓道:“这不妥吧......三人三骑,唯独莫师弟的马对她来是生畜。”
却见莫叶走近几步后就驻足,然后朗声道:“师兄不必担心,为了此次能把师父他拉下马来,我可是准备了许久了。今天我二人合力,师父他也签下书约,若是你快过他,他需按照旧日欠下的次数请你吃饭,若是连我也快过他,那他将要请两家书院的所有弟子到‘西风庄园’玩一天,吃全鱼宴。”
莫叶的话才完,两家学子站队的人群里立即迸发出不少欢呼声。更有几个学子忍不住打了几个口哨,原本这在文人眼里显得有些市井气的举动,在今天这个徒弟挑战师父的特别赛会现场,撩拨意味十足,然而却没有显得不合时宜,
林杉眼神有些无奈的看了莫叶一眼,慢慢道:“你还没有如果我胜了,会奖赏我什么呢?”
“师父若胜了,当然是能免则免了。”莫叶的话得很含糊,但是表达了两个意思——林杉若胜了,之前欠予她和刑风的约定就都免了,当然,给予林杉的奖励也一道免了。莫叶完这句话后还连忙拉高嗓音又补充道:“不过,此次徒儿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林杉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他轻轻拍了拍自己身旁那匹老马的脸,似是能让它知道自己的意思一般,认真的道:“老伙计,我身为人师,你身为那两匹马的前辈,今天我们合作,一定不能败北啊。”
他罢就先一步一跃上马,以单掌五指仅扣缰绳微调方向,他座下的老马就在当地圆润的转了一个圈,同时也让林杉能一眼环顾四周,然后就听林杉朗声道:“我的学生们,你们答谢师恩就在今天,给我助力吧!”
礼正书院的学子们闻言先是一愣神,然后大家几乎在同一时间明白过来,先生这是在鼓召士气呢!平时他们眼中的木夫子虽然脾性温和,为人十分低调,今天见他主动召唤助威,大家立即纷纷响应,似乎毫不在意这位先生可能因为士气大振、赢得比赛而让他们失去聚会宴饮的机会。
莫叶也爬上马背,见周围一应全是以声势支援师父的师兄弟们,她心里不禁觉得古怪,究竟是什么力量竟让这些家伙忘了自己的一番特意言辞而施展出的收买筹码?
而另外一边,山水书院的弟子们目标性比较坚定一些,方才只是有少数几个弟子跟着出声为林杉助阵,此时却也是同时大喝起来。但他们呼喊助威的对象不是因为林杉,而是因为刑风也已经站地一跃,骑在了那匹野马背上。
数丈之外,广袖阔袍的两个人并列而立,正微笑着看向这边。
站在左边的那人身形中等、脸部轮廓比较圆润、微微眯着双眼的夫子正是礼正书院的院长。而站在他身旁的另外一个身形略瘦,但脊背挺直,虽然也是着一身袍服,年龄也稍长一些,但整个人迎风而立时足有一种道骨仙风之感觉的夫子则是山水书院的院长。
礼正院长看着不远处被年轻学子们簇拥的三人三骑那跃跃欲试已不待的样子,摸了摸留着短须的下巴眯着眼睛道:“这群孩子,越发娇纵了,仗着木夫子没什么脾气,竟要与他赌赛!开了这一先河,以后书院还不知道要再如此来往几回呢?”
“贤弟别忘了,今天的赛事虽然是木夫子的徒弟挑起,但要真成就此事,其实还是我们两人出了最大的力。”山水院长负手于背后,迎风傲然而立,完那句话后微微一笑又道:“贤弟莫非是在怯战了?”
礼正院长笑意轻松:“兄长言重了,赛事的亲历者是他们,压力也在他们身上,我只是个旁观者,能着什么急?”
山水院长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道:“木老弟有心跟他的学生们嬉闹,便随他去了,想必是他遇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才会如此吧!不过无论今天是胜是败,择日我们一定要去套一套他的口封,少不了还是要他做一回东。”
礼正院长闻言,微笑之中眼含别意的问道:“哦?看来兄长是爱极了那全鱼宴呐!”
“不可,这个不可详。”山水院长对于礼正院长的疑问只是一笑置之。然后他背负着的手放松下来,抬起一手做了一个“请”的礀势,眉目含笑的又道:“要开罗了,我们这两个负责敲锣的可不能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