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格清洗了新租的房子,整理好几箱从老家寄过来的物品,她简直快累趴了。走到窗边,吹着风,她环顾着看起来依旧空荡荡的新家,突然觉得高易惟特别遥远。
除非打电话约她,否则高易惟必定要忙东忙西,至于忙什么,她一概不知道,反正是跟她没有关系的事情,而这导致了他们不能见面。她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她不确定什么时间合适,会不会影响他,最根源的原因,是她害怕电话那头传来“我好忙”的声音,那种声音对她来说特别陌生,就好像她拨错了号码一样。虽然这个七夕节过得意义非凡,意味着他们又在一起了,但她并没有产生要抓紧他的念头,对于她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可以解决温饱问题的工作,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这里安家,过上全新的生活。
为了前程,王雅格鼓起勇气,再度拨通庄总的电话。
“喂,庄总……”
“不好意思,现在有点忙,等我忙完了再给你电话。”庄总掐断了电话。
王雅格无力地坐到地板上,怅然若失。期望总是与现实相去甚远,她又有些迷惘。
恰好,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广州市的电话号码,把她的惆怅挥去大半。
“喂,雅格啊,我是你梅阿姨啊,上次你说找调动,阿姨没本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
小梅阿姨声音极其柔美,她只不过年长王雅格十来岁,称她为“阿姨”,总令王雅格感到抱歉。
“哦,没关系。我继续在网上投简历吧。”王雅格极力抑制内心的失望。
“我跟你说,有一家民营大专院校,正在招音乐老师,明天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校长。那林校长呀,人挺好的,我一推荐,他立刻就答应给咱们机会试试了。”小梅依旧不紧不慢的。
“哦!大专院校?太好了!”王雅格霎时变得欢天喜地起来。
挂了电话,王雅格兴奋得抓起水杯猛灌水,手机又响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王小姐吗?”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声音,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对方显得有些开心,“我们是广州市SY艺术传播有限公司,在网上看到您的简历,觉得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您看什么时候可以过来面试呢?”
艺术传播公司?王雅格眼前一亮,一种新奇的感觉狠狠扫荡了残留的迷茫。上帝关上了一扇门,总会推开一扇窗,果然没错,幸运之窗终于叩响!
她搬出这些年创作的歌曲,包括她编辑的音乐教材读物,坐在地板上认真整理起来。一无所有怕什么,不是还有这个脑瓜很值钱吗?拜托,长点志气,不要再给我头疼了啊!
周末的午后,陈文惠约王雅格到刘荣腾家中相聚,她连日来忙着会友和找工作,这一天倒变得安分起来。高易惟自然不会缺席,他们围坐在茶几旁,泡着功夫茶闲聊,除了王雅格滴茶不沾,其他三人都无茶不欢。张宛儿端来葡萄,示意王雅格吃葡萄。
“不带两位小公主过来玩一下,长那么大了都还不认识阿姨们呢!”她将王雅格拢括在内。多日不见后得以相聚,本该满心欢喜,但陈文惠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雅格怕什么她倒来什么,也算是绝配闺蜜了。
高易惟故意用嫌弃的口吻说:“她们太闹了!”
“你家在哪里?哪天也请我们到你家里喝茶嘛!”陈文惠继续进攻。
“在德唐花园,很窄的,还是请你们去唱K比较好!”高易惟耍起太极,推掉陈文惠的要求。
那算什么家!王雅格沉默不语,心里却较上了劲。多日的辛劳与思念,在陈文惠这根导火线的引燃下,差点就要爆炸。
幸好,陈文惠一下子转换了话题,迫不及待地分享她的面试经历,“我到一家培训中心应聘店长,谈得还挺开心的,那位经理也很赏识我。”
“那你签约了吗?”一直不开腔的刘荣腾露出欣慰的笑容。
高易惟偷偷瞄了瞄王雅格。
“没有,我不喜欢培训中心的作息时间,早上10点多才上班,晚上要上到9点,周末不休息,周二补休。不要啦,到时候跟你们休息的时间都不一样,不能一起玩。”这个大孩子撒起娇来有点儿没天理。
高易惟露出惋惜的表情,“太可惜了,我感觉挺好的。”
王雅格继续安静地剥着葡萄,内心也继续翻江倒海。你就装吧!装作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喂!你这狠心的女人,也不表个态!”陈文惠察觉到王雅格的沉默,给了她一拳。
“呵呵,反正你会比我先找到工作。”王雅格淡淡地回了一句。
高易惟继续偷瞄王雅格,他感觉到她在生气。“雅格,那你这几天面试得怎么样?”
他在大家面前喊她的名气,语气平淡,掩饰得极好。
王雅格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抬头瞟了他一眼,爱极生恨又蜂拥而至,她决定跟他对着干。
高易惟表情尴尬。
“到底怎么样嘛?”陈文惠的急性子又窜了出来。
“我到一家民营大专院校面试,待遇超低,一个月还不到三千,都不够吃喝,没有编制的教师真够廉价。”王雅格的声音懒洋洋的,“工资低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竟然让我负责那个班所有的课程,这不是坑学生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学校,一个老师负责所有的课程?备课都备不过来。说好了是应聘音乐教师的!”说着说着,她变得愤慨起来。
“真是过分!待遇不到公职教师的一半,还那么辛苦。”高易惟赶紧接话。
刘荣腾一副看破世情的表情,“拿钱的都不是做事的,做事的都拿不到钱。”他说“拿”字的时候刻意抬高声调。
“同学,你也不帮帮我们!”陈文惠朝高易惟嚷嚷着。
高易惟一脸无奈的笑,“一个人花二十万我就能帮你们找调动,好长时间没帮人找过调动,现在行情不一样,难办多了。”
“没钱!其实我也不抱幻想,压根就没想过找调动。”陈文惠也不纠结,紧接着追问王雅格:“那其他的呢?”
王雅格恢复了懒洋洋,“谈了一家艺术传播公司,感觉工作内容挺有意思,编写音乐教材,我蛮感兴趣的,待遇稍微比那家院校高些,可是得在珠江新城站转3号线到华师站,这种等三趟车都挤不上的站点,太恐怖了,我不想天天迟到,只好打退堂鼓。”
“我早跟你说过了,上下班时间,地铁的拥挤不是一般的吓人。”高易惟俨然一副大功臣的样子,“你个子这么小,会被挤成肉饼!”
王雅格不接他的话,又瞟了他一眼,眼珠子“咕噜”一转,看着陈文惠说,“其他的没什么印象,再找找吧!”
刘荣腾又斟满茶,“喝茶!喝茶!”
“是咯,继续好好找找,反正是暑假,学校暂时不会追你回去。”陈文惠端起茶杯。
“追我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王雅格轻轻从唇齿间擦出的声音掷地有声。
听了她的宣言,大家都沉默了。
“对了,小熙呢?”王雅格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老半天不见她,我还以为她在房间里呢!”
“哦,他爸爸带她去玩两天。”陈文惠故作无所谓状。
高易惟试探着询问:“阿庆现在在哪里发展?”
“他呀?在增城,做销售,跑业务。”陈文惠抑制着自己的声调。
刘荣腾见她完全没了刚才的闹腾劲,赶紧一边喊着“喝茶!喝茶!”一边转向王雅格,“雅格,你租的房子什么时候搞定入住呀?需要我们出手就说哦!”
这个话题果然冲淡了陈文惠的不快,“对呀,我都等不及了,要在她那里赖着不走!哈哈!”
王雅格面带笑意,“这两天都没时间打点,清洗倒是搞定了,我想先买几盆花。”她走向客厅角落里的发财树,“这棵树多少钱?”
刘荣腾指指主卧房说:“房间里还有一棵,两棵两百块。”
王雅格眼前一亮,“这么便宜!我在城中村转了一圈,好失望,小小的一盆就要一百五十块钱,太贵了。你在哪里买的,带我去看看。”
“对呀,要不早点出去,一起去看看吧!”高易惟终于找到派上用场的突破口。
“稍等一下哦,待姐儿团购今晚的口粮。”一直安静玩手机的张莞儿突然开了腔,口吻像对着一群小朋友讲话,晚餐由刘荣腾做东,她自然要当他的贤内助。
很快,这五个大朋友在花卉市场里转悠起来。
“这里!”“对,我们在这家店买的。”刘荣腾和张宛儿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住脚步。
王雅格自走进花卉市场,就已将不快抛诸脑后。她两眼发光走进花店,几乎不放过每一株绿植,她要逐一跟这些小生命打个照面,细细研究。
高易惟一直跟在她身旁,追随着她的视线。
这就对了,像这样寸步不离地跟随着我,一起感受生活的美好,发现世界的美丽!王雅格决定放过高易惟,不再跟他怄气,这一转念,不觉心中变得欢欣无比,差点伸手牵上高易惟的手。
她挑了好几盆盆栽,高易惟忙前忙后,将她挑好的盆栽搬到店门口。
“老板,这几盆我要了,还有那棵发财树帮我搬出来放一块儿。”像护着小孩一般,王雅格喜滋滋围着挑中的盆栽转。
“好嘞!”碰到爽快的买家,老板显得特别开心。
“老板,买这么多包送货吧!”高易惟试探着问。
“送哪里?”
王雅格刚想回答,高易惟响亮的声音已经抢在前头。
店主面露难色,“太远了,要加50块送货费。”
大家七嘴八舌一阵幽默的狂轰乱炸,最后店主终于缴械投降,“好吧!那少收一点吧!”
接过店主的名片,临走了,高易惟又叮嘱店主:“我们吃完饭再打电话给你,那时你再送过去。”王雅格倒连表态的份儿都没有了。
“行,没问题!”店主碰到这群爱说笑的“小伙伴”,平添了几分乐趣。
他们走进附近一家湘菜馆。菜渐渐上齐了,陈文惠又拿高易惟开涮,“喂,你怎么从来不带你老婆出来?藏那么深干什么?是不是大美女舍不得被我们看到?幸福要分享给大家嘛!”
吃你的饭吧!王雅格差点端起饭碗扣在陈文惠脸上,她明白自己想扣的是高易惟的脸,这种动作当然只能在脑海里上演,她埋头慢悠悠吃着一道比一道麻辣的菜,不管大家在高谈阔论什么,都不再作声。
这一餐饭特别麻辣,像极王雅格心乱如麻的滋味。
从湘菜馆出来,高易惟对刘荣腾和陈文惠说:“你们先走吧,我陪雅格回去。”
大家都非常配合,马上准备分头行动,只有王雅格例外。
我的住处,我的去向,通通不需要你知道,我们毫无关系!王雅格心里一横,冷冷说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搞定,你回你家去吧!”她故意把“你家”这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高易惟抑制不住难过的表情,勉为其难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坚持着同其他人道别,跟在王雅格身后上了公车。
他一直看着她,眼里布满痛楚。
王雅格故作视而不见。她这些年的痛又有谁心疼呢?当初是他自己要离开,凭什么要给她看他心里的痛?他的罪应该由他自己背,她才不要再为他心痛。
她抓紧车上的吊环,扭头不理睬他。
高易惟乖乖的默不作声,一直跟着王雅格来到新住处的楼下。送盆栽的车早已停在那里,高易惟并不计较已经跟店主讲好了要他们包送货上楼,二话不说就跟着动手搬盆栽,很快搬运完毕。
“260块。”送货人对他说。
当王雅格将钱递给送货人时,高易惟掏出的钱早已握在那人的手中。
王雅格近乎命令,“不要收他的,收我的!”
那人有些为难,将钱递向高易惟。
高易惟推开那只手,回头瞪了王雅格一眼,“你干嘛这样子?”
送货人转身走了。
王雅格不再出声,倔强得像一块寒冰。
他幽怨地看着她。
王雅格面无表情地往外走,脚步疲惫缓慢。高易惟垂着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小巷的幽暗蔓延着,游走着,紧紧将他们缠绕。
到了杨大同家楼下,王雅格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你走吧”,扭头进了防盗门,丢下高易惟杵在原地。
他抹抹汗水,手按着胸口,绞痛又在不紧不慢地作恶,他不禁锁紧了眉头。每每想到不能跟她长相厮守,痛苦总是拿他的心脏开刀,一刀一刀,总也见不到痊愈的日子。好不容易见面了,而她竟不给他笑的权利,她没收了他的笑,他流血的心该如何拖着沉重的躯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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