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其实对狱囚和废民是有利的,矿场不向上汇报,县衙便不会派遣追兵,相应逃亡时间也就更加充足。
但李重年想要更多,他仰望城头,一副为难的架势大声诉苦。
“巡检大人,我们的连日之前奔波,人疲马乏,物资补给也已告罄,现在只想进关休息,您还是派其他人巡逻吧!”
城上钱同脸色一沉:“李重年,你不要得寸进尺!”
在旁的茂盛清眼珠一转,负手微不可查比划了几个手势,顿时,后方七十多个狱囚纷纷叫嚣起来。
“巡检大人,我们确实累了!”
“这里还有人负伤……”
“对,我们要休息!”
“快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
这些人大声吵闹,随即,与他们一起的废民也有不少醒悟过来,开始跟着乱喊乱叫。
一时间,城下一片沸腾。
李重年内元灌输入喉,声音穿透喧闹传到城头:“巡检大人,如果是害怕魇兽趁势攻击,不方便打开城门,我们可以从其它地方进去……”
钱同顿时脸色铁青,矿场四周虽然有悬崖阻隔,魇兽或许难以渗透,但人借助器械,完全能够攀爬上去,无非就是耗费点时间罢了。
看着下方那张青涩俊俏的笑脸,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讨厌过一个人,好几次都想直接掏出弓弩一箭射死那厮。
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万一闹将起来,自己这边三百多守卫不一定守得住。
极力压下怒火,咬牙切齿道:“有屁快放!”
就知道会妥协,李重年与茂盛清相视一笑,然后抬手止住喧嚣声,一字一句喊道:“禀告大人,我等需要八百人半年食粮,一万斤生铁,三千根鞣金弩弦,另外……”
“混账!”钱同在城头上暴跳如雷,指着下方两人大骂:“尔等欺人太甚,不当人……”
说到一半时,突然醒悟对方好歹也是皇室亲王,顿时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
等喘匀了气,理智有所恢复,表情依然愤愤。
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侧耳细听片刻,才勉强开口道:“食粮可以给你们一个月的份额,生铁千斤,鞣金弩弦按人头发放,每人一根权当备份!”
听了报价,李重年暗自思量几息,偏头朝茂盛清问询道:“茂头以为如何?”
“我觉得够了,葫芦关不宜久留,早走早安生。”茂盛清道。
李重年点点头,他最看重的是生铁,犀马体型迅速生长,身上披挂的铁甲已经快穿戴不下了,必须要重新打造,这一千斤虽然不多,加上废民们历年积累,再将原来铁甲重新融化,应该也勉强够用。
接下来半天,守卫在钱同指挥下,将答应过的物资,从城头上用吊篮一一放下。
李重年则让废民清点打包,装载到犀马身上。
整个过程双方没有任何交流,气氛沉闷而压抑。
当夕阳斜落时,所有东西交割完毕,李重年无声朝城头拱拱手,然后下令队伍开拨。
六百三十名废民,七十五名狱囚,再加他和茂盛清等几个头领,一行共计七百余人轰然启程,牵着马匹,声势浩大地离开城门口,穿过前方平原,向北边而去,很快消失在远方层峦山区之中。
队伍中,药叟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跟着队伍走了。
城头,钱同表情还是有些郁郁,扫视一眼相隔很远的护卫人员,躬下身子,朝旁边一张躺椅低声道:“大人,此事真的不向县衙汇报么?”
刘长申斜靠在躺椅中,身上还盖着一层丝绸薄被,脸色依然苍白得很,闻言干咳几声,喘着粗气道:“你心里其实也是认同的,对么,那还说些废话干嘛?”
“属下也知道这样做对大家都好,但总觉得心有不甘……”
刘长申胸口起伏,哀叹道:“时命不济,为之奈何,且随他去吧,来日方长!”
城头上顿时安静下来。
…………
这边,队伍沿大路往北,因为属于官道,进入山区后,虽然七拐八弯,但地面比较平整,宽度也够,行军速度不慢。
再加上魇兽都被绝狈召集,然后死在了葫芦关和老虎口,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受到攻击,顺顺利利地前进了二十多里路程。
当走到一个岔路口时,队伍中央茂盛清突然开口:“老弟,走小路,进去就是虢铁的存放地点。”
李重年一愣,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赶紧下令队伍转向右边小路。
沿崎岖小道往前六七里,拐过一个山坳,迎面便见一座小村庄依山而建,大约一百多户人家,在岚绥县六十多个村落中也算得上中等规模,外围还修筑了一圈两人高围墙,防护相当不错。
不过此刻,整个村庄死寂一片,围墙上布满咬痕爪印,稀稀落落还能见到不少黑褐色图案,那是风干的血迹。
村子里面,房屋一片狼藉,地面还散落了零零碎碎的骨头,以及被撕碎的带血衣物。
不用问,这里已经被兽群攻破了,而住户,怕也是凶多吉少。
队伍踩着各种动物粪便,沿中开的正门进入村内,茂盛清没有理会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当头朝东面一栋二层木屋走去,看起来对这里相当熟悉。
他一脚踢开虚掩的大门,在院子墙边一阵摸索,不到片刻,咔咔声中,地面塌陷出一个出口,下方是六米见方的地窖,整齐码放着一块块长方形金属,颜色灰黑带紫。
茂盛清朝院子门口观望的李重年招招手:“老弟,带人清点一下!”
“这里的虢铁总共是七百八十斤,四百斤归你,余下的如果想买,哥哥我也给你个实惠价……”
“四百斤够了!”李重年连忙道:“剩下的茂头可以带走,找机会卖了,也好当做盘缠,不然一路逃亡没钱可不行!”
他还打算让狱囚当探马呢,怎么可能现在就卸磨杀驴。
于是,接下来两拨人将地窖里的虢铁搬出,瓜分完毕。
各自打包装好,正要继续启程,几匹犀马却不听使唤了,任凭废民们呵斥鞭打就是不走,一个劲地抖动身躯,将背上的货物甩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