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木质结构的空阔的“清心殿”前殿中,毫无规律的金属交击之音不绝于耳。殿中两处战局,牧文以一敌六,燕博和冷晴则一对一地战到了一处。
就像王泉之前预料的那样,冷晴的实力虽稍逊于燕博,但凭着那一手太极剑法,冷晴竟和燕博斗了个不分伯仲,致使战况一直处于一种胶着的状态。
只是牧文那方的情况,却渐渐地有些不太妙起来……
一开始对上那六个凭空冒出来的穿一身暗红色夜行衣的高大身影时,牧文的确表现的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毕竟是以一敌六,时间拖长了以后,饶是牧文也渐渐处在了下风,稍有不慎,还会被那六人手中的刀剑伤到!
空阔的殿中,梁笙德护着成亦影站在殿中角落的位置远观牧文和冷晴这两方战场,梁笙德的面色显得十分凝重,而成亦影每每看见冷晴险些被燕博手中的剑刺中又险险地躲了过去时,成亦影的一颗心都随之狠狠地揪了起来。
就这么悬着一颗心地忍了许久,许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成亦影忽地抓住她身边梁笙德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地询问道:“仲卿,不能阻止一下他们吗?”
“仲卿”是梁笙德当年及冠的时候,梁笙德的父皇梁儒明亲趣÷阁为梁笙德取的字。不过鉴于梁笙德的身份太过尊贵,即便取了字,除了梁儒明这个做父亲的,大梁国上下根本无人敢直呼梁笙德的字。
梁笙德和成亦影成婚后,梁笙德并未限制成亦影对他的称呼。但为了显示尊重之意,大多数时候,即便无外人在场,成亦影也是以“殿下”二字称呼梁笙德的,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成亦影才会唤梁笙德的字。
这方,听见他的妻子忽然唤他的字,梁笙德立即将远望的视线收回,落在他身前被他护在怀中的妻子成亦影身上。
只见梁笙德朝仰头看着他的成亦影摇了摇头,如是低声答道:“梓檀,你我今日乃是来此间做客的,这种事情,你我不便插手。若要制止,只能此间主人开口制止。不过依我看,那位燕国公主,如今赤冰国的太子妃可比你我还要着急,且耐心等一等吧!”
等到梁笙德说完了话,微蹙眉头的成亦影才低声接道:“可是冷姑娘……”
不待成亦影将话说完,梁笙德便轻轻抿唇,朝他怀中的成亦影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意。窝在梁笙德怀中的成亦影见状,蹙起的眉头虽未展平,却呐呐地闭了口,没了言语。
随即,就见梁笙德那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开合了几下,但听得梁笙德声音温润地如是低声与成亦影说道:“梓檀放心,冷姑娘能与博太子斗了这么久都未曾败下阵来,也未曾受伤,想必冷姑娘是有些真功夫的。”
就在梁笙德这番话说完的下一瞬,空阔的殿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越悠扬的笛音。
那道突然响起的笛音并不刺耳,清越悠扬的声音直透人心,仿佛带着可以抚慰人内心里的暴戾之气的魔力一般,听着那道笛音,殿中的众人只觉得内心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平和。
顺着笛音传来的方向,梁笙德和成亦影抬眸看过去,却见那吹笛之人,竟是与他们相隔了大半间殿宇,站在正对着殿门的那面墙前摆着的那扇约有七八米长,从右至左地绣着山川河流一年四季的景色变换的缎面屏风旁的燕清秋!
梳着庄重的十字髻,穿一身粉色与天蓝色相间的曲裾深衣,脚踩天蓝色鞋面上绣比翼鸟图样的燕清秋双手中持着的那支羊脂白玉短笛的笛身并没有过多的雕刻修饰,只在短笛尾端系着一段金色流苏,而且颜色看上去已经很旧很旧了,想来那支羊脂白玉短笛使用的年头已经很久了。
此刻,燕清秋将她手中那支羊脂白玉短笛轻贴于她的唇前,不疾不徐地吹奏着。
随着燕清秋吹奏出的笛音传遍殿中的每一个角落,殿中央,与冷晴战斗在一处,原本神色越渐暴戾的燕博忽然一改之前的暴戾神色,面色渐渐变得平和起来。
紧接着,燕博手中的三尺青峰所使出的招式也不再似先前那么凌厉了,几招之后,燕博更是开始反攻为守,再不主动朝冷晴出剑了。
见燕博忽然只守不攻,面上神色更是逐渐变得平和起来,冷晴有一瞬的怔愣,但是当冷晴听见那在耳畔缭绕的清越悠扬的笛音时,冷晴忽然觉得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在猛地刺出一剑逼得燕博朝后退了一步后,冷晴忽然手腕一转,收起了她手中的三尺青峰,并一连往后退出去三步,眨眼间就与燕博拉开了将近四米的距离。
这厢,反手持剑站定后,冷晴与提剑站在她对面的燕博隔空相对凝视半晌儿,两人谁也不再动弹,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对方。
就这么沉默了半晌儿后,最终,还是冷晴先开口打破了这方的沉默——
空阔的殿中,只听得面无表情的冷晴声音平缓地如此一字一句地道:“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博太子还不准备喊停吗?”
其实冷晴本意并不想和燕博废话,而是想直接喊停牧文,让牧文主动退出他那方的战场的。但是,刚刚在与燕博分开后,冷晴第一时间就瞥了眼牧文那方的情况,仅一眼冷晴就明白,牧文那边战场的主动权,已经不在牧文手上了!
被六人围攻了这么久,就算牧文的身手再高超,体力上也难免跟不上了。冷晴刚刚看向牧文那方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牧文的背部衣衫被斜向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而衣衫里面被划破的皮肉,就那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冷晴的视线中……
在冷晴眼中,牧文一直都是个移动杀器——只有牧文伤人的份,还没人能伤的了牧文!而能让这样的牧文受伤,足可见那六个穿暗红色夜行衣的人下手有多不留情、有多狠!
冷晴想了想,就算她喊住了牧文,而牧文也愿意退出战场,只怕那六个穿暗红色夜行衣的人却不愿意就此放过牧文!
如此思索了一番后,冷晴最终只能将喊停殿中另一场战斗的任务,交给燕博去办了。因此,才有了冷晴刚刚与燕博所说的那句话。
而冷晴之所以面无表情,是因为冷晴先是与燕博打斗了一阵消耗了许多体力,后又看见牧文受了伤,冷晴现在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再去与燕博嬉笑了。
只是,冷晴原以为她说出那句话后,燕博能率先喊停他那边的人马,然而,燕博回以冷晴的,却只是一句冷冰冰的嗤笑:“本殿下为什么要喊停?”
这方,一听燕博这句语气反问的嗤笑,冷晴面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冷漠起来,出口的语气也冷冰冰的:“博太子今日的怒气当真是来的莫名其妙,且完全不给我们煦太子说话的机会,这对我们煦太子而言,实在是有失公允。
若当真是我们煦太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博太子也理当先与我们煦太子讲个清楚明白后,再决定要不要动手吧!博太子一进殿就朝我们煦太子拔剑相向,完全不给我们询问的机会,博太子不觉得自己此举实在太过分了些吗?”
“呵!”冷晴的话才说完,就得到了燕博的一声冷笑。
随即,就见燕博抬起他手中的三尺青峰直指站在他对面的冷晴,同时用满含讽刺的语气如是说道:“你们那样对待我的妹妹,就没觉得你们过分吗?”
被燕博用剑指着,冷晴到也不惧,反而是在听了燕博这段话后,冷晴下意识地就皱起了一双好看的柳眉,满是疑问地反问燕博:“我们怎样对待令妹了?”
问完这个问题后,冷晴还忍不住扭头看向了燕清秋现在所在的方向,想要看看燕清秋到底有哪里不好了竟然惹得燕博要收拾“炎子明”。
可是冷晴盯着站在那扇约有七八米长,从右至左地绣着山川河流一年四季的景色变换的缎面屏风旁,梳着庄重的十字髻,穿一身粉色与天蓝色相间的曲裾深衣,脚踩天蓝色鞋面上绣比翼鸟图样,双手持着一支羊脂白玉短笛的燕清秋看了好一会儿,冷晴也没觉得燕清秋有哪里不好的。
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那方用剑指着她的燕博,冷晴张了张口,又问燕博:“博太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冷晴话音才落,燕博就如此反问了冷晴一句。随即话音一转,就听得燕博语气冷冽地说道:“怎可能是误会!你们难道看不见我妹妹的脸色已经苍白成什么样了吗?竟还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
听了燕博这番话,饶是冷晴也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冷晴就反应过来了。
朝用剑指着她的燕博露出一抹苦笑,冷晴面色无奈,语气更是无奈地如是与燕博说道:“博太子,您真的误会了,令妹之所以脸色苍白,是因为怀有身孕的关……”
“什么?!!”冷晴的话还没说完,燕博就发出了这一声惊呼。
面对燕博的惊呼,冷晴当时就明白了——燕博果然是误会了什么。
如此念头一出,冷晴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这个白痴!!
心中虽在骂燕博白痴,但面上,冷晴却在挂着笑地与燕博说着:“博太子,我是说,令妹皓月公主,我们赤冰国的太子妃,怀孕了。令妹之所以会脸色苍白,乃是因为孕吐所致。”吃一口吐一口,吃一顿吐一顿,睡个觉都不能安宁,脸色不白才奇怪好吧!
冷晴这番话说完后,提剑指着冷晴的燕博却沉默了。
良久后,燕博才转眼看向站在那扇约有七八米长,从右至左地绣着山川河流一年四季的景色变换的缎面屏风旁的燕清秋,神色不明地如此问了一句:“十妹你怀孕了?”
那方,站在屏风旁,手握羊脂白玉短笛的燕清秋闻言面色一红,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地朝燕博微微点了点头。
这方,看见燕清秋点头,燕博不淡定了,张口就语带斥责意味地朝燕清秋说道:“十妹你怀孕了怎能不与我说呢?”
一边说着话,燕博一边放下了他手中指着冷晴的剑,脚步一转就朝着燕清秋那方走去。只是,在经过冷晴身边时,燕博被横向伸出来的一只胳膊拦住了。
伸手将燕博拦住后,在燕博转眼看向她时,冷晴笑着与燕博如是说道:“博太子,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您现在还是先喊停您手下的人吧……”再不喊停,牧文可就扛不住了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就见燕博当即转身朝着殿中的另一处战场高声呼喝道:“住手!都住手!!”
随着燕博这两声喊出去,殿中另一处战场上的两方人马几乎在瞬间就分开了。而那六个穿暗红色夜行衣的人在退出战圈后,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像他们出现的时候一样。
那方,站在屏风旁的燕清秋见状,则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之前站在战圈之外,想要阻止殿中的两场打斗却又无可奈何,心急如焚的燕清秋猛然想起了她的羊脂白玉短笛,并去后殿将短笛拿了出来开始吹奏,殿中的那两场打斗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而这方的冷晴见状,也不管燕博手下的那六个穿暗红色夜行衣的人消失去了哪里,更不管燕博的去向,而是脚步一抬就朝着手持那柄软趴趴的跟柳条一样的软剑的牧文走了过去。
大步流星地走到牧文身边后,还没碰到牧文,冷晴就先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虽然牧文身上的血腥味不算浓郁,但在这满是清冽松香味的殿中却十分明显。
嗅着从牧文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冷晴当即眉头一蹙,脚下步伐加快两步走到牧文身边。然,令冷晴意想不到的是,她才靠近牧文,就见牧文身形一晃,然后往前倾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