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郡王扭头看着邵歧,那意思是既然你挑战,人家下战书了,你总得给个说法吧,邵歧目光冷冷的看了眼柳寒,抱拳冲延平郡王说道:“王爷,柳掌柜号称三篇震帝都,王爷因此尊贵于他,若他拿不出让人信服之作,就该撤位!”
柳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邵歧说完之后便坐下了,立刻便有人附和道:“对,他若做不出来,便该坐到他该坐的地方。”
“对!他有什么能耐!三篇震帝都不过侥幸!”
“撤了他的座!庶族就该坐他该坐的地方!”
“商人岂能登堂入室!”
延平郡王眉头微皱,柳寒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看一群猴子在表演,薛泌看着延平郡王和柳寒,眉头始终皱着,此刻见延平郡王沉默无语,而下面的士族群情汹汹,对柳寒形成围攻之势,不由有些生气,他正要开口,后面的飘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好臭!好臭!”众人闻言看过去,就见秋戈端着酒大声,痞赖的叫道:“如此美景歌舞,怎么有这么多乌鸦呱噪,叫人厌恶。”
秋戈可是上品士族,父亲还是骠骑大将军,朝廷重臣,他开口嘲讽,刚才还群情汹汹之人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
“呵呵,就是!”薛泌也面带讥讽的笑道:“目光短浅之徒,王爷礼贤下士,各位却看不惯,不知诸位是何意?是针对王爷呢?还是针对柳先生?”
邵歧脸色涨得通红,却没有反驳,邵家虽然是门阀,可比起秋家来说却差了很多,比起薛家却是稍强,但薛泌是皇后的堂弟,当今皇帝的小舅子,位在中书监,不是他这样一个在太仆寺的小官能得罪的。
薛泌有心交好延平郡王,柳寒给他出的主意中便有与宗室联手,要代表便是延平郡王,所以,今天,他正好表现出善意好意。
于是他继续打击邵歧:“今日王爷宴请赏梅,来的多是朝野名士,排座自然不分士庶,而论才华,柳先生大作虽然少,可篇篇夺目,《凉州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何其入神,何其壮丽!《将进酒》,何其豪迈!邵大人,可有这样的大作?他不能坐的位置,你能坐?”
邵歧默不作声,他虽然也有几篇诗作,可比起柳寒的名篇来,差距实在太大,拿不出手,面对薛泌的指斥,他无言以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尴尬。
延平郡王呵呵干笑两声,正要开口为邵歧挽回点颜面,薛泌多聪明的人,立刻明白自己的指责有些过,随即笑道:“当然,我也没资格坐那,今儿咱们不是凭家世官位,而是凭文章,这正是王爷唯才是举的体现。”
延平郡王呵呵一笑,冲薛泌点点头,表示领情,然后举起酒杯对着大家说道:“一点小误会,大家都别介意,来!喝酒!”
如同在薛家一样,每个来宾旁边都有一个美貌侍女负责伺候,不过,这里毕竟是王府,而且人太多,倒不像在薛府那样放肆,众人都规规矩矩的举杯喝酒。
几杯酒过后,延平郡王拍拍手,琴声再度起来,梅林边沿,悄悄的放上了一张方桌,上面放了张圆盘,一个穿着胡服的美貌舞姬手捧琵琶,在圆桌上翩翩起舞。
舞姬妖娆,红纱蒙面,绿纱裙仅到腰下,绿色的胸围系在胸口,下面吊着一排金色的小铃铛,衬着白色细腻的肌肤,无比诱人。
舞姬摆动腰肢,铃铛清脆,却恰恰插在琴声之间,与琴声合拍,丝毫不乱。琴声始终缓缓的,舞姬的身姿却渐渐激烈,不断变幻,铃声越清脆,琵琶时而在前,时而在后。
柳寒看过不少歌舞,西域,百漪园,薛府,家里还有个跳舞的高手绿竹,可却没见过如此精彩的舞蹈,比起刚才那场舞蹈更加精彩。
“王爷的曲更上一层楼!令人佩服!佩服!”坐在延平郡王左侧的老者叹道,刚才邵歧难时,这老者始终没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延平郡王满足的呵呵一笑:“甘老过誉了,不过,这反弹琵琶舞曲是我考证了多部典籍,才在前周的高昌记中找到片言只语,然后又凑巧找到一本本朝初期大琴师张的《胡音记》残本,历时五年,我才将这反弹琵琶舞曲修整出来,今日能得甘老一言,小王也心满意足了。”
延平郡王很是有几分感慨,甘老闻言不由赞叹道:“王爷这番心血必不白费,这反弹琵琶舞曲定能流传千古!”
延平郡王闻言不由轻轻叹口气,似乎有些遗憾,甘老不由问道:“怎么王爷还有不足?”随即明白过来,微微一笑:“确实,还缺一诗。”
说着目光看着柳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延平郡王却说:“甘老,您可是士林领袖,您不挥毫,谁敢落笔!”
“王爷,不是老夫驳王爷面子,老夫已经多年没作了,”甘老沉凝道:“您看这些年,我有过诗作吗?再说,老夫也一向不擅长此道,您这可是求道以盲了。”
“甘老,你这说的哪里话,”延平郡王并没有死心,依旧劝说道:“您老的诗作堂堂正正,一向为人称道。”
甘老看了眼柳寒,延平郡王看在眼里,心里有些讶异,以甘老的学识,居然对他有所顾忌。
甘老看着胡装女,胡装女舞姿婆娑,腰肢不住扭动,充满异域诱惑,略微沉凝便说:“好吧,老夫便抛砖引玉,”说着便漫声道:“反手拨弦自在弹,盛周流韵袅千年。西域胡儿飞天舞,今献帝都贵胄看。梨园兴盛起至元,燕舞莺歌醉欲仙。晋室风流今日再,琵琶声里梦飞天。岁月流沙踏作尘,喧嚣历史乐留痕。为从乐舞邀恩宠,欢快歌喉苦涩心。”
延平郡王闻言不由大喜,鼓掌起身:“好!甘老不愧士林领袖,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众人正被歌舞所吸引,猛然听见延平郡王的话,不由纳闷的看着他,旁边的侍女已经将甘老的诗抄好,送到延平郡王跟前,延平郡王接过来念了一遍。
“诸位,王爷新曲,老夫观之,兴奋不已,”甘老起身道:“今老夫抛砖于前,为的是引诸位高才之玉,还请诸位尽展诗才,为今日盛宴添彩。”
“甘老大作令人拜服!”众人齐声道。
柳寒有些诧异,这甘老的威望挺高啊,不但邵歧,就连一向很狂妄的鲁璠都规规矩矩的,向甘老施礼。
众人说完之后便坐下,齐齐斜眼看着柳寒,却没人说话,那意思不言而喻,延平郡王微微一笑,扭头向柳寒敬酒:“柳先生,小王可等着您的大作。”
柳寒端着酒杯,微微抿了口,看着绿衣舞姬,绿衣舞姬正好做个诡异的造型,腰肢后弯,头从跨下伸出,胸口的铃铛却依旧在摇晃,出轻轻的铃声。
“云想衣裳花想容,北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念后,柳寒起身抱拳:“晚辈接着抛砖引玉,献丑了!”
延平郡王轻声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北风拂槛露华浓。好诗,好诗!柳先生果然大才!”
“云想衣裳花想容,北风拂槛露华浓。”邵歧念着,抬头看着延平郡王:“王爷,此话不通啊,北风一向凛冽,岂能是拂槛,该是裂槛才是。”
延平郡王微微皱眉,甘老抚须点点头:“此言甚是有理。”
柳寒玩弄着空酒杯,看着舞姬的表演,此刻舞姬正急旋转,化作一团绿影,铃声从绿影中飞出,伴着琴声欢跳。
“如此美妙的曲声,如此美妙的舞蹈,那还有北风凛冽,我感觉就像春风拂面,没有凛冽。”柳寒叹道:“王爷这院子,妙,妙。”
柳寒这样一解说,众人却都哑口无言,琴声忽然拔高,然后忽然断了,只剩下袅袅琴音,在梅树中回荡。
帷幄另一边,七八个女人也正在花丛中,分作三桌,围在一起,同样在喝酒,十几个侍女在边上伺候着,最中间的那桌只有三个女人,三个女人都穿着宫装,其中那个赫然是静明公主。
“这甘丞相的诗,依旧如此,堂堂正正,不愧是两朝丞相。”正中的那个宫装女子看着侍女传来的诗稿说道。
“甘老头的诗太平淡了,”边上那个年青的红衣女子说道,拿起另外一张,只是扫了眼便扔到一边,嘴角撇了下:“就这还好意思拿出来,吴曲,这家伙不是个绣花枕头吗,这王爷怎么把这家伙也请来了。姐,那柳寒的呢?”
红衣女子的口气很大,将吴曲的诗扔到一边,在纸堆里乱刨,一会刨出来一张:“杨柳萦桥绿,玫瑰拂地红。绣衫金騕褭,花髻玉珑璁。宿雨香潜润,春流水暗通。画楼初梦断,晴日照湘风。这鲁璠的诗还有点味道,不过,有点不对景,这家伙总自以为是,哎,这柳寒的呢,姐,是不是你拿着。”
“云想衣裳花想容,北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静明公主边看边念,眼神迷离,似有些痴了。
红衣女子将诗稿从她手中轻轻抽出,静明公主却没有察觉,红衣女子冲宫装女子吐了吐舌头,随即作了个鬼脸,展开诗稿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北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念完之后,眉头先是皱了皱,随即叹道:“倒底是柳大家啊,这诗啊,现在也就他的还能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