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争斗后,院子里安静了,众人回到屋内,妈妈将青衿安排在柳寒身边,让那红衣女去陪秋戈,柳寒坐在最尾,靠近门边,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护卫家丁,厉岩获胜,却没有多少喜悦,而是坐在一边,时不时若有所思的看看众护卫,又朝屋内看看,柳寒知道他察觉了,但不确定,正在找出手暗助的人,他在心里笑了笑,小子,我不会让你死,不但不会让死,还要保护你,让你活得好好的。
青青又唱了个小曲,众人拍手叫好,秋戈冲柳寒笑了笑,然后提议让青衿姑娘弹奏一曲,青衿也没推辞,让人回去取来自己的琴,起身先冲柳寒屈身施礼。
“先生,青衿便以春江花月夜以奉,还请先生不吝指教。”说完又冲秋戈等人屈身施礼“诸位公子,此曲新作,青衿惶恐,斗胆请诸位公子指正。”
青衿素衣长袖,娇怯怯的站在那,让人平添无限怜惜,小赵王爷挥手大笑豪迈之极的叫道“无妨!无妨!我等不过乐猪,蠢笨无,姑娘自去弹奏。”
青衿姑娘抿嘴一笑,众人又是一呆,于是纷纷给青衿打气,让她放手施展,不用顾虑他们,青衿给众人再施一礼“多谢诸位公子!”
说完,婷婷袅袅行过去,先整理下长裙,而后拿起一柱香点燃,双手合什,虔诚的对天祈祷,螓低垂默默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所有人都耐心等待,没有人打搅她,这是琴礼。圣人崇琴,作琴论,弹琴之前,要正衣冠,焚香静心,气血平和,如此方能与道合与神应。
圣人虽然如此说了,可在现实生活,谁会在弹琴前作如此繁复的程序呢?
可青衿虔诚的完成了整套程序。
琴声轻轻响起,最后一抹流光洒在静谧的江面,泛出点点金色的光斑,随着粼粼的微波轻轻飘荡,鸟儿归于林间,天地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忽然远处有隐隐笛声传来,仿佛踏着歌走近,可人影到近处,却是牧童坐在老牛背,悠悠的吹着牧笛,向炊烟萦绕的地方走去,道边的野花,田的稻香,萦绕着笛声,林的鸟儿被惊醒,扇动羽翅,随笛声起舞。
笛声渐渐远去,那抹流光消散,代之而起的是点点星光,夜渐渐黑下来,星光更加明亮,一轮皎洁的明月从水面升来,缓缓挂在黑色的天幕,月光皎洁如水,洒在江面,洒在岸边。
岸边的野花倒映在水,月光为它抹一层银色的,此刻,大地万籁俱静,只有明月和星星,天地间有种说不清的和谐,明月在天,也在地。
琴声渐渐增强,有仙女自明月走出,白衣飘飘,大鸟自夜幕飞临,仙女登鸟背,鸟儿在夜空飞翔,时而飞向明月,时而飞临水面。
琴声欢快,仙女的在半空起舞,随着她的舞姿,夜宿的飞鸟也腾空而起,环绕在仙女身边,共同在天地间翩翩起舞。
这时,琴声再变,变得轻扬圣洁,伴着明月,有飞舟驶来,随着飞舟临近,仙乐飘飘,凤凰披着月光,骄傲的巡视着大地,琴声变得繁复,犹若百鸟降临,环绕骄傲的凤凰歌唱。
渐渐的,渐渐的,凤凰远去,仙女登飞舟,百鸟落尽,天地间又是一遍寂静。
只有明月,孤寂的照着大地,照在江面。
最后一个音符落尽,众人却依旧还在琴声,半响,才醒悟过来。
“好!神乎其技!”薛泌抢在众人之前大声叫好,小赵王爷也大声叫道“仅凭此曲,青衿姑娘可登今年之花魁!”
花魁,柳寒稍稍愣了下,随即展眉含笑点头。
青衿奏毕,别人的反应她都象没听见似的,盯着柳寒,此刻见柳寒点头,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秋戈叹息道“青衿姑娘之琴技不用说了,可这春江花月夜,我只听出了夜,没听到花,也没听见春江,柳兄,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柳寒略微迟疑,看了眼青衿,沉默了下才微微点头,青衿神情失望的低下头,薛泌摇头说“不然,我看此曲神妙,江月相映,百鸟朝凤,合乎道!柳兄以为否?”
柳寒心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忽然想起,这春江花月夜是他所作,因而有最终解释权,这下他有些为难了,心说我这可是抄的,原创权不在我手。
众人都看着他,柳寒灵机一动,沉默的想了想,看着青衿说“琴乃心声,春江花月夜,其重心在江在月,百鸟不会在月夜朝凤,况且,在下于俗世红尘间,未有出世之想,而姑娘却有出世之念,故而,这是我们之间的差异,如此解释,姑娘可明白?”
青衿闻言若有所思,秋戈呵呵大笑“柳兄啊柳兄,还说不懂音律,这才说到点了。”
小赵王爷点点头“如此说来,姑娘的理解倒是有点偏差,此曲不妥。”
柳寒摇头说“小王爷错了。”
小赵王爷瞪眼看着他“那里错了?你倒说说!”
“章都是改出来的,琴曲何尝不是,”柳寒正色道“春江花月夜,江与月,人与天地自然,和谐统一,此曲前面极好,江月人,三者和谐,犹如一幅山水泼墨,极美,问题出在后面,我那诗,何尝有出世之感。”
随口吟道“可怜楼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卷不去,捣衣砧拂还来。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都是写人,感慨人这一生,红尘人,与神仙凤凰有何关系?”
众人默想,果然如此,前面写景,后面写人写人生,感慨生命的无奈。薛泌和小赵王爷默然点头,薛泌看着青衿轻轻叹口气,那意思像在说,我也没办法了,能帮你的这么多。
不过,经此一争,柳寒对薛泌和小赵王爷的观感倒有了改变,这俩人倒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在诗词音律的造诣应该真实的他要强,只是不知为何表现出来的形象却是粗豪,难不成也是一种伪装?
看着青衿难抑的失望,柳寒微微摇头“姑娘也不必失望,常话说失败乃成功之母,姑娘有天赋,也足够勤奋,有了这两点,便有了成功的基础,失败并不可怕,怕的是丢了精气神,观我朝太祖,反抗暴周,初始十战七败,后来百战百胜;若太祖因此气馁而放弃,那来我大晋之天下。”
失败乃成功之母,青衿眼光一亮,冲着柳寒盈盈下拜“多谢先生教导。”
柳寒沉凝片刻,抬头对青青说道“能否请妈妈过来一趟。”
青青连忙让人去请妈妈,薛泌这时也说“是,青衿姑娘,没事,拿去改改,这花魁大赛还早着呢。”
青衿勉强笑了下,没有开口,青青抿嘴乐了“薛公子有所不知,咱这妹妹,是个琴痴,别说花魁了,算进宫当个娘娘都没在心里,为这琴,你若要讨她欢心,弄几张古谱来,我这妹妹保证开心。”
薛泌哈哈大笑“我薛家别的没有,这琴谱倒有几张,没有问题,青衿姑娘,过几天我给你送来。”
“好,我那也有几张,过两天一块送来。”小赵王爷随即也许下承诺。
青衿闻言不由大喜,屈身向两人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小王爷!”
“咱们为小王爷和薛兄的慷慨,共敬他们一杯!青衿姑娘,这一杯,你也得喝!”秋戈笑呵呵的举起酒杯。
众人连声说应该,青衿也欢喜的举起酒杯,大家共饮了一杯。
青衿回到柳寒身边,恭敬的给柳寒倒酒,秋戈正要开口调侃,院子里传来环佩声,扭头看是妈妈过来了。
妈妈带着香风,笑眯眯的风情万种的进来,像刚才这里什么事都没生似的。
“三娘,我有件事想请教。”柳寒不等妈妈开口便说道,刚才他向青衿打听了妈妈的称呼,她们都叫她秋三娘,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岁,以前也是百漪园的红姑娘。
“哟,先生有什么请问吧,三娘一定知无不言。”秋三娘笑盈盈的答道,这位爷身份虽说不高,可是真有才,也真有钱,这百漪园的高官公子不少,可随身带着十万两银子却没有两个,这样的主是不能得罪的。
“我想给青衿姑娘赎身,不知行否?”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秋三娘愣住了,青青正给薛泌喂酒,闻听此言,薛泌差点呛住,连声咳嗽,青青手忙脚乱的给他清理。
小赵王爷傻了似的望着柳寒,身边的姑娘也呆住了。
秋戈眉头微皱,他很是意外,在他看来,柳寒不是好色的人,花溪河的秀雅,家里的绿竹,都不曾动心,特别是绿竹,千娇百媚的,居然还是完璧,几万两银子买来的,说送人便送人,难不成为这青衿动心了?
秋三娘迟疑下,看了眼青衿,青衿又羞又喜,白皙的面容浮起一层红晕,更加娇艳。
柳寒虽说身份不高,可在这些青楼女却是很好的归宿,先他是才子,这光环总是能吸引美女的,现在虽说身份不高,说不定那天被征辟了,能踏仕途,成为官场人;其次,他很有钱,能随手拿出十万两银子,这不是一般富豪能做到的。
这要换一个,说身边这薛公子和小赵王爷,他们的身份虽高,可一入豪门深似海,嫁到他们家,最多给个侍妾身份,以她们的出身,在家还不受尽白眼,将来怎么样,依旧是前途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