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礼节很端正嘛,你小子真的是坊师吗?话说那些整天抱着药罐子的家伙,不是该个个都把鼻孔长到脑门上吗?”
“额……”老将军的粗鲁言语让谷辰听得傻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好啦,老匹夫的浑话不用在意,开玩笑的。咱们是老相识了,又都是府司里管事的,那繁文缛礼的玩意儿就不用搞了,老夫直接叫你谷小子吧。”曹休笑着拍拍谷辰肩膀。
老将军的手劲儿或许大了点,谷辰痛得咧咧嘴。然而若没记错的话,他此前并没跟兵曹尉接触过,这句“老相识”是从何而来?
“不记得了吗?前阵子羽骑营在城西坡阅兵,老夫跟掌府都在场,然后你小子突然骑着怪东西闯进来,搞得演习差点变成实战。为截住你小子,老夫足足调用了五百骑的兵力,那阵势,都够老夫直接打到津波城去了。”老将军哈哈笑着再次拍拍谷辰肩膀,但今次却多少带上欣赏的意味。
“镇压沌墟也好,扰乱演习也好,听说你还跟张济那厮跑去木野集把整寨人马都拉了回来?你小子,果然比其他坊师带种啊!难怪咱们掌府再怎么样都把你拉进黎阳府来……嗯嗯,不愧是下,真是慧眼识人。”
尽管都是隶属黎阳府的职能机关,然而曹休统率的兵曹司跟晁参主持的坊造司,两者关系向来都称不上和睦。前者时常痛斥坊造司的营造效率低得令人发指,而后者则反讽不学无术的匹夫哪里知道炼药铸器的辛劳,吵起来闹到紫辰阁的时候也不少见。
眼下兵曹司的一把手逮着坊造司的少监司一顿猛夸的形,可谓黎阳府数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奇景。不光近卫们朝谷辰投来愈加尊敬的目光,就连来往的役者也都纷纷侧目望过来,微声窃语着。
“那位就是少监司?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本人。”
“毕竟那位大人主持实务嘛,平常不怎么来紫辰阁露面的。”
“说到实务,听说前两天他去木野集把整寨子的人都拉了回来,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就是负责登记木野集人数的。据说那位大人迁移寨子时还顺带讨伐了一伙恶党,替领府摆平了大麻烦。你没看到连近卫都朝他行礼了吗?”
“哦哦,难怪曹休大人态度跟对上监司时完全不同呢?要是坊造司今后能多少振作起来的话,那紫辰阁这边也可以轻松点了。”
“喂喂,这种话再怎么也不能在少监司跟前说吧?”
紫辰阁的役者皆是领府机构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菁英,他们的私语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黎阳府整体的意见倾向。
毕竟相比起中原诸邦来,黎阳领的坊造业可谓相当落后,连带着坊造司也像缺水的秧苗般孱弱不堪。可偏偏坊造业又是攸关社稷生产的基础产业,一方需求旺盛一方供给微薄,结果造成坊造司一度在领府诸司中落得恶评如潮。幸好当时有邬真而出往坊造司主持大局,但结果也只能勉强把供需维持在最下档的温饱线上。
今次少监司新上任不到两月,便接连贡献出克制石怪的泥法杖,以及转运集落的铠车重机。尽管后者还尚未被紫辰阁正式披露,但已足以让知者对其抱有莫大期待,甚至有敏感者已嗅到了时代潮流的新风。
兵曹尉也好,近卫兵也好,他们的表现正代表着黎阳府对少监司的认同。
“呃……”
被人认同虽不是坏事,但眼前状况却让谷辰有些发懵。暗忖自己就职以来往紫辰阁拜访也不过才两次,怎么搞得好像人人都认识他似的?
“嗯咳!”
就在谷辰纠结着要如何摆脱这般窘况时,一声咳嗽把众人注意吸引了过去。
“大人,诸司会议就快开始了。”
站在曹休旁的一年轻尉官出言提醒着上司,谷辰微微瞥去。
只见那尉官莫约二十五六,个头比谷辰稍高,相比起旁边老将军的威武横幅来,其匀称体格应该也是努力锻炼的成果。从其端正仪态上来看应该是士族出的良家子弟,不乏礼节教养,但却少了沙场磨练出的精悍气息。
注意到谷辰目光,年轻尉官露出微微苦笑,就像在为上司没头没脑抓着当事人扯一大堆的行为而道歉般。
“哦,说得没错,可不能让下等着。”被尉官提醒的曹休点点头,刚要迈步时却突然顿住,随即想起般的把目光移到旁边的尉官上。
“给你介绍下,谷小子。”曹休转向谷辰介绍着。“他叫孟平,是刚调到兵曹司任职的新人校尉,代替寒羽帮老夫处理文书联络等杂务。今后你们应该少不得要打交道,先混个脸熟不会错的。”
“是,到时候还请少监司大人不吝指教。”
叫孟平的新人校尉,微微笑着朝谷辰拱手行礼着。
少监司是坊造司负责实务的一把手,其官阶和诸司长齐平,因而校尉孟平向同龄的谷辰敬礼是理所当然的。但难得的是从孟平的态度里看不到半点愤然或不甘的霾,那落落大方的举止令人欣赏。
因而谷辰也很给面子地拱手回礼。
“好说,孟平兄客气了。”
“哦哦,看来你们蛮投缘的嘛,都开始称兄道弟了?既然如此,那今后格物坊再有啥好东西可别忘了兵曹司哦?泥泽坞也好,还有那啥铠车也好,可都是黎阳军求之不得的宝贝。”
“……好的。”
谷辰无语地翻着白眼。
校尉孟平是磊磊落落的良家子弟,相比起来,其上司兵曹尉则堪称强跟腹黑的合体了。不过依领府运作的规则来说,兵曹司想要装备只有通过坊造司向格物坊订制,但坊造司的运营那块谷辰还没实际接手,具体怎么作恐怕还有得摸索。
这么一想,便觉得愈发离不开女司书的辅佐来。
谷辰有意无意地看向常夏宫的方角,而曹休则哈哈笑着带孟平等人迈进紫辰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