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介甫前脚走出御书房,后脚萧见楚喊来了初三。
初三这些天一直在外面追查梁尔尔下落。
“查到了吗?”萧见楚问。初三下跪,拱手:“属下辜负皇上嘱托……”
“起来。”萧见楚招招手,说,“洛京这么大,人又是高景川藏的,你找不道,不奇怪。”
“皇上……”初三顿了顿,“您若是真的想找皇后娘娘,何不找个借口,调集京城兵马……”
萧见楚摇头,想也不想,否定了初三的说法:“朕找她,是私事,不能这么劳师动众。”
“可是这样的话……”
“总会找到的。”萧见楚肯定道,“只要,她还认将军府的人。”
初三一怔。
萧见楚说:“我们不是还有他吗?”
初三重重地点头:“皇上生命。”
…………
…………
邹蓝从童不兮那边回来。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梁尔尔在灯光下绣鞋底。
邹蓝走推开门,看着灯光下来的梁尔尔,微微出神。
梁小姐绣得认真,没有发现门口站着的邹蓝看她看得出神。
最后,还是门口一阵小寒风,将邹护卫唤醒,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朝着梁尔尔走过去,然后将她面前的将灯芯挑亮。
梁尔尔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抬起头来,看到邹蓝,嘴角扬起:“你回来啦?”
“恩。”邹蓝坐在她对面。
“吃饭了吗?”梁尔尔又问。
“吃了。”
老夫老妻的对话,自然而然。
“喜欢吗?”梁尔尔像是等待表扬的孩子,举着自己绣的鞋垫,很骄傲,她道,“刘婆婆说了,以后还要教我做衣服呢……到时候,我就能给你做衣服穿啦!”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有我们的孩子。”
“恩。”邹蓝点头。
“你……怎么了?”梁尔尔歪着头看邹蓝,忽然问。
“为什么这么问?”邹蓝不解。
梁尔尔道:“因为你一直恩啊恩的,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呢。”
“没有。”邹蓝摇头,静静看着梁尔尔,说,“我觉得现在很好。”
“我也是。”梁尔尔笑。
“尔尔……”邹蓝顿了顿,说,“等孩子生下来来之后,你打算带着孩子跟我去南楚吗?”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梁尔尔放下鞋垫,轻轻地叹气,说,“生下孩子后,孩子太小了,我们抱着她去南楚的话,路上是不是太颠簸了?”
邹蓝颔首:“可是,我们一直在洛京躲着,也不是办法。”
“对啊!”梁尔尔说,“所以啊,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想赶快去南楚的话,我们就把孩子交给我外公来养,将军府那边,你放心,有我外公在,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当然,要是你不着急去南楚的话,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先隐居起来……”
“你舍得吗?”邹蓝忽然问。
“舍得什么?”
“孩子啊。”
梁尔尔耸肩:“我到觉得没什么啊,只是把孩子暂时给我外公养啊,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恩……”邹蓝轻轻点头,“那,我们先去南楚,然后回来带孩子。”
“好,听你的。”梁尔尔双手托腮。
…………
…………
邹蓝与梁尔尔那边,已经打算生下孩子之后给将军府养,
将军府这边,一点儿梁尔尔的消息都没有。
正赶上过年。
梁介甫去将军府给老将军肖丞战拜年,走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正好沈归雁也来给老将军拜年了。
沈归雁见到梁介甫,微微一怔。
“伯父?”
“归雁?”
两人因为经常去宫里求见梁尔尔,然后双双被拒,所以,已经很熟了。
“伯父,新年好。”沈归雁拱手行礼,拜年。
新年新气象,梁介甫可是一点都“新”他一直没有梁尔尔的消息,这些天都是无精打采的,但是,面对沈归雁,还是撑起了精神。
“你也来给老将军拜年?”
“是啊。”沈归雁道,“伯父也是吧。”
“恩。”
“那伯父先。”沈归雁说。
“一起吧。”梁介甫道,“顺便,我们找老将军说一说,尔尔的事情。”
“是。”
…………
…………
肖丞战也知道梁尔尔的事情了。
“皇上还是不让见?”他问。
“是的。”梁介甫回道,“已经两个月了,我跟归雁一次尔尔的面,都没见到……我担心,尔尔她……她会出事……”
“不会的。”肖丞战摆摆手,“叔伦说过,尔尔很好。”
“可是……”一旁的沈归雁开口道,“若是尔尔真的没出事,她干嘛一直不见我吗呢?依照尔尔的性格,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
肖丞战陷入了沉默。
“爷爷,新年好!”肖叔伦欢欢喜喜走进屋中,却见屋里的人都低头沉默。
“这是……怎么了?”肖三公子不解。
“叔伦,你过来。”肖丞战摆手。
“哦……”肖叔伦看看梁介甫,有看看沈归雁,缓缓走过去,看着肖丞战,“爷爷,怎么了吗?”
“你上次不是说,尔尔过的很好吗?”
“是啊。”
“你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看的啊。”
“什么?!”一旁的梁介甫瞪大眼,“尔尔肯见你。”
“呃……”
“那她为什么不见我呢?”
肖叔伦咽了咽口水:“这,这个……”
“吞吞吐吐做什么!”肖丞战沉下脸,“有什么,说什么!”
“我……我……”肖叔伦缩了缩肩膀,三公子觉得自己刚才不小心,把自己掉坑里了。
“我,我还有事!”肖叔伦脚下抹油。
“给我站住!”肖丞战提溜住肖叔伦的脖颈,“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肖叔伦硬着头皮:“我……我是见小表姐了。”
“然后呢?”
“然后,小表姐过的很好啊……”
梁介甫:“那她为什么不见我们?”
“不方便吧……”
沈归雁:“为什么不方便?”
“就是……”肖三公子碍于肖老将军的气势,一时间没想出好理由。
“都说,不要吞吞吐吐了!”肖老将军吼道,“实话实说!”
“我……”肖叔伦抓耳挠腮,“这样好不好!我去问问小表姐,看她愿不愿意见你们!”
“什么?!”
“就这样啊!”肖三公子趁着老将军走神,一溜烟跑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
…………
“就是这么回事!”肖叔伦看着眼前的梁尔尔,“我现在是不能回将军府,也不能住大理寺了……他们整天追着我问你。特别是沈小姐跟小七,我现在见了他们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
梁尔尔忍俊不禁,趴在桌子上偷笑。
“小表姐,你还笑……”肖叔伦无语。
“谁让你说漏嘴的。”
肖三公子还很无辜:“对面是爷爷跟姑父,都是亲人,我这不是没提防吗?”
“没关系的。”梁尔尔道,“可以告诉他们,我已经出宫了。”
“真的?”
“真的。”梁尔尔说,“如果可以,我也想见他们。”
肖叔伦摇头:“这个现在恐怕不可以。”
“我知道。”梁思思说,“所以,你去告诉他们,我已经不在宫了……哦,对了,让我爹对思思保守秘密。”
“我知道了。”肖叔伦道,“所以,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爷,姑父,沈小姐,还有小七。”
“恩。”梁尔尔点头,“他们都信得过。”
肖叔伦顿了顿:“可是,我还是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没关系。”梁尔尔说,“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朋友,不会有事的。”
“好吧。”肖叔伦点点头,目光不由地落到梁尔尔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什么时候,我跟我小侄子能见面啊?”
“你怎么知道是小男孩?”
“我猜的。”肖叔伦说。
“快了。”梁尔尔摸着肚子,说道,“刘婆婆说,大概就这几天了。”
“准吗?”
“她是产婆,你说准不准?”
肖叔伦不由点头:“不得不是,景川安排地太好了。”
梁尔尔身怀六甲,正好刘婆婆是个产婆。
…………
…………
刘婆婆说的很准,就在这几天。
而且这天很快就来了。
正月初八,黄昏。
众人还沉浸在年味里,梁尔尔也泡在年味里,在灯下绣鞋垫,眼看就要修好了……
腹中,忽然一阵绞痛。
梁尔尔脸色刷白,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邹!邹蓝!”梁尔尔捂着肚子,牙齿打颤,喊了一声。
“尔尔?!”邹蓝冲进来。
“邹蓝,我……我疼……”梁尔尔抓住邹蓝衣角,指尖泛白。
邹蓝冒着冷汗,攥着拳头,用力镇定:“你,你不要怕!刘婆婆!刘婆婆!”
刘婆婆应声赶到,看到梁尔尔的样子,立马了然,说道:“要生了!快把她抱到床上去!”
“去烧热水!”
“准备剪刀!”
“还有!把我准备好的棉布拿来!”
刘婆婆一边命令青大夫跟邹蓝做事,一百年安抚着床上的梁尔尔:“尔尔,不要怕啊,我让你使劲儿,你就使劲儿……生孩子很容易的。”
“恩……”梁尔尔哆哆嗦嗦,咬着牙道。
…………
…………
一切准备好,刘婆婆将邹蓝赶出产房,只让青大夫在外室带着,以备一会儿帮她。
邹蓝一个人站在门外,一头冷汗,梁尔尔每一声的惨叫,都像是锥子扎在他心上。
每一刻都是煎熬。
邹护卫像是在刀山火海中滚了一遭。
终于迎来了……
“生了!”
“生了!”
刘婆婆的话传出来的时候,邹护卫还有些恍然,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差点摔倒,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邹护卫,竟然腿软了。
…………
…………
“是个小千金呢。”刘婆婆抱着包裹好的婴儿给走了看。
梁尔尔身中蔓心,婴儿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比其他婴儿看起来更加孱弱,而且,她只哭了两声,就不哭了,那声音跟个小奶猫了两声似得。
“抱一抱吧。”刘婆婆满脸笑容。
邹蓝手脚僵硬,摇着头:“我,我……您先抱着吧。”
“没事的,你是孩子爹,抱一抱吧!”
邹蓝继续往后缩了缩,不敢。
“我去看看尔尔!”邹护卫还是没接婴儿,转身走向梁尔尔。
床上的梁尔尔,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极了。
“尔尔……”邹蓝望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是个小丫头……”梁尔尔主动说道。
“我见了。”邹蓝轻轻攥着梁尔尔的手,“你好好休息。”
“你抱她了吗?”梁尔尔问。
邹蓝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说:“我怕……”
杀手出身,弑神杀佛的邹蓝,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梁尔尔忍俊不禁,撑着精神,问道:“怕什么?”
“都怕。”邹蓝咽了咽口水,“我怕,伤到她,也怕……身上的煞气,冲到她……”
总之,在为人父之前,他执剑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对着襁褓中的粉团子,竟然动作僵硬地不敢靠近。
“尔尔,我收回之前的话。”邹蓝道。
“什么话?”
“我之前说,我想现在去南楚……”邹蓝摇着头,道,“我可以等她长大,再去南楚。”
梁尔尔眨着眼,看他。
“好吗?”邹蓝问。
“我听你的。”梁尔尔笑着说,“我现在,也不想把她交给外公养了……”
两个初为人父母的人,就这么临时反悔了。
就在两人双双反悔的时候,院中传来了刘婆婆的惊呼:“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梁尔尔一惊。
邹蓝神色警觉,人已经冲到了外面。
只见深深夜色中,萧见楚披着一件白色狐裘,端着手,冷冷地站在院中。他身后,站着几个暗卫保护。
刘婆婆此时手中还抱着孩子,但是,她人已经被初三控制住了。
邹蓝脸色难看,冷冷问:“你怎么找来的!”
萧见楚没有回答他,而是看了那婴儿一眼,问道:“这是她的孩子?”
邹蓝举剑:“你想做什么?”
“萧见楚!”此时,梁尔尔跌跌撞撞从屋中跑了出来,鞋子都没穿。
萧见楚望向她,隔着浓厚的夜色,久久不语。
寒风呼啸,钢丝一般,一圈一圈,把人的心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