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尔尔说要请初三吃面,地方由初三选择。于是初三选了洛京最热闹的街市。
平时,这个条街上就人来人往,如今到了年关,更是摩肩接踵。
即便是大雪,也阻止不了人们的过年的喜气洋洋的情绪。
梁尔尔撑着伞,踏着积雪,跟着初三进了集市,顿时耳朵塞进一声声的叫卖,嘈杂热闹极了。
梁尔尔看了看周遭一张张喜气洋洋脸,有些出神。
半夜月前,建极殿的阴霾,不知何时已经被临近的年关给蒙混过去了……这个现象说来也怪,只要年味来了,好似任何被他一搅和,糊糊涂涂,不清不楚,就这么含混着过去了。
梁尔尔走在街上,看着热闹的街市,琳琅满目,买卖什么的都有。
“在哪里吃?”她问初三。
初三不喊着饿了,说道:“先逛一逛吧。”
梁尔尔怀疑地看着他。
“走了,走了。”初三笑弯了双眼,含混过去。
“……”
“百美图!百美图!最新,最清晰地百美图啊!快来看百美图啊!”
梁尔尔被眼前叫卖的熟书贩拦住了。那书贩子,讨好一笑,说“小姐,买一本吧!今年的百美图!绝对让你大开眼……”说着说着,话语倏然收住,那书贩盯着梁尔尔,上下看起来。
“唉,你是不是上面的邺城梁尔尔?”
“我不是。”梁尔尔抬手接过书。
初三笑盈盈,付了银子。
“你现在也算是名人了啊?”初三说着,随手从买了一方手帕,递给梁尔尔。
梁尔尔将脸蒙上,然后,随手翻开百美图的第一页。
第一张,画的人是……
反正,上面赫然写着“高灵雨”的名字。
画上的高灵雨,美得不可方物,但是她似乎不太开心,在世人的眼中,那叫较高贵冷艳。
她一身白衣,站在皑皑白雪的寒山之巅,长发逶地,怀中抱着一架古筝。
筝……所谓“筝横为乐,立地成兵”。筝,这种乐器,或者说武器,倒是真适合她。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街道最热闹的地方,开了赌场。
“一百名美人儿!赌谁能进美人榜!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初三看了看梁尔尔,说:“去看看?”
梁尔尔顿了顿,点点头。
一百名美人,赔率都还不一样,有的的高有的。
梁尔尔看着高灵雨的名字被划掉。
“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梁尔尔问道。
“那用说吗?”有人解释道,“高灵雨一定能入选的!这个不用赌!”
梁尔尔笑了笑,看向自己的名字,属于冷门。
“怎么,你想买邺城梁尔尔啊?”有人见她盯着梁尔尔的名字看,说道,“这个比较悬,赢的概率不是很高……”
梁尔尔道:“恩,我不买她。”
“你看见这个慕林姑娘没有?”有人说道,“据说,她是妙音娘子的妹妹,比妙音娘子小五岁,是个大大的美人胚子!”
梁尔尔看着那个家慕林的姑娘。
怎么有些莫名的眼熟?!有点像是……是……
“我压邺城梁尔尔。”这时,有人往这梁尔尔的名字上拍了一沓银票。
梁尔尔扭头一看。
“唉?!小表姐?”肖叔伦一顿。
“你怎么……”
“怎么是你?”
梁尔尔将他揪出人群来。
“你有钱烧的啊?”
肖叔伦道:“我们不能输气势啊!”
梁尔尔哭笑不得:“这叫什么气势啊?”
“当然是……”肖叔伦没说完。
“邺城梁尔尔!”又有人压了她。
梁尔尔回头一看,竟然是风里娇还有沈归雁……
四目相对。
“尔尔,你怎么在这里……”风里娇张口问。
“你们呢?”梁尔尔看看两人各背着一篓子书,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白雨解释道:“学堂新来的夫子,要我我帮忙买些东西。”
沈归雁道:“我正要去将军府找你,看见白小姐拿的东西多,就帮她一把。”
梁尔尔点头,问:“红雨呢?”
她不是总跟在风里娇地后面的吗?
“红雨啊……”风里娇一言难尽似得,又哭笑不得,“她去找小侯爷了。”
想起那个画面,梁尔尔也哭笑不得。
“你呢,尔尔,你也来买东西啊?”
“不,是初三说饿了,我请他吃饭。”
“吃饭?”风里娇道:“正好我也没吃午饭呢,既然遇到了,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大表嫂我不去了!”肖叔伦摆手,“我还要去找大理寺!”
于是,除了肖叔伦,剩下人一起去了酒楼。
临近过年,酒楼的生意好的佷,梁尔尔他们在雅间等了许久他们的菜菜缓缓上来。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彼此不用客气,几人边说边说。
初三开口问道那个这个新来的夫子。
“叫殷无疾。”风里娇说。
“殷无疾?”梁尔尔一怔。
“你认识啊?”风里娇说。
梁尔尔含糊一点头:“见过一面。”
“那你也见过他身边的那个团子似得娃娃了?”
想起殷无伤,梁尔尔不仅笑了笑。
“恩,见过。”
“那个孩子啊……”风里娇说起来殷无伤,竟然有些头疼。
“怎了吗?”初三问。
“简直是个小煞星啊。”风里娇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开心地,“他喜欢谁,就让谁接近新夫子,不喜欢谁,就把谁关在外面。”
说着看向梁尔尔,“那小孩,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喜欢梁思思。梁思思已经被他关在门外好几天了。”
梁尔尔点了点头:“殷无伤小孩脾气,让人琢磨不透。”
“尔尔……”沈归雁开了口,问道,“正月里,学堂还要招收女学生呢,你去不去?”
“不去。”梁尔尔想也没想。
沈归雁闻言,稍稍有些失望。
梁尔尔问:“你要去啊?”
“我想去试试。”沈归雁说。
“那就去试试!”梁尔尔道,“反正,女学堂挺不错的。”
沈归雁的贵人在那里!
而她,就跟女学堂犯冲了。
还是找到邹蓝之后,然后快快乐乐的跟他在一起……
哦……虽然还要在萧见楚身边待一年。
这个让人有些沮丧。
“尔尔,你又在想什么?”沈归雁见她又走神了。
“哦,没事!”梁尔尔道。
沈归雁见梁尔尔有了几分精神,说道:“邹护卫有消息了吗?”
梁尔尔点点头。
“恩。”
“你就好。”沈归雁也替她高兴,道,“太好了!太好了!”
风里娇看她们两个,拄着下巴,笑了笑说:“你们两个关系可真不错!”
沈归雁抓了抓头发,竟然笑得有些腼腆:“尔尔是我最好的朋友。”
梁尔尔闻言稍微一顿。
并没有将这个“最好的朋友”几个字放在心上。她心中,此时,满心满心意都是邹护卫。
…………
…………
邹蓝……
迷迷瞪瞪的光进入眼睛之际,邹蓝眼睑动了动。
守在床边的人,轻轻抚摸他脸颊,声音轻柔:“你醒了……”
邹蓝终于完全睁开眼,亮光晃得他眼睛疼,动了动手腕,一阵铁链声,哗哗作响。
“醒了,吃点儿东西吧。”那人说着,将汤勺放在邹蓝唇边
邹蓝本能地喝了口,身体有了力气,也终于看清眼前之人。
邹护卫撇过脸,不说话。
那人喂了邹蓝饭之后,望着邹蓝,轻轻叹口气,目光极致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人间珍品。
“翎……”
邹蓝不理他,闭目眼神。
那人看着邹蓝的样子,轻轻叹口气:“不要白费力气了,就算你从小受过严格的训练,这种迷药,也是摆脱不了的。”
邹蓝充耳不闻。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撑着力气,质问眼前这个人。
但是现在,他根本不想搭理他。
“翎,我也不想给你下药……更不想锁着你……但是你太不听话了。”那人望着邹蓝的脸,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邹蓝闭眼不语,直接无视他。
那人道:“你与我说说话吧……”
邹护卫只当没有这个人。
“对了,我今日见到那个梁尔尔了。”
邹护卫一顿,总算有了些反应,紧闭地双眼缓缓展开。
那人道:“你起先,昏迷中喊的,就是她的名字吧?”
邹蓝冷冷盯着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冷厉:“不许靠近她!”
“我没有靠近他。”那人说道,“是她今日在宫门口,喊住我……说我的伞很别致。”
“……”
邹护卫眼前的人,真是童不兮。
很难想象,这个人前清冷绝尘的人,竟然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但是太过温柔了,反问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童不兮只这么看着邹蓝,缓缓说道:“我告诉那是我们家乡的雪伞……”
“你不记得小时候?下雪的时候,我牵着你,我们打着一把雪伞……”
邹护卫打断他。冷冷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是……”童不兮说,“你的名字,就是我起的,翎,他们将你带走之后,没想到你名字没变。”
“我不叫翎,我叫邹蓝。”
童不兮置若罔闻,几乎是痴痴地看着邹蓝,说:“不,你是翎,我的翎……”
邹蓝冷冷盯着他,又闭上了眼。
“你又困了?那睡吧……”童不兮伸手,轻轻盖上邹蓝的眼睛。
“……”
等到邹蓝又睡过去,或者说,再次昏迷过去。
童不兮静坐了许久,然后,走出了出去。
这是一家极为普通的农家小院儿,在洛京这样的都城中,比比皆是。丝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院子里住着一个老叟,平时靠着走街串巷,挣个小钱儿养活自己。
“主子。”那老叟对童不兮恭恭敬敬。
童不兮深深看了一眼锁着邹蓝的屋子,带上斗篷:“好好照顾他。”
“是。”
童不兮带上斗篷,走出了小院子。
辗转了几个地方,他来到了天师府附近的一所院子里,这个院子中,一条密道直通天师府,他的卧房。
回到天师府的童不兮,一如往常,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
…………
将军府中,梁尔尔双手托腮,算着时间。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等到后天晚上,她就能见到邹蓝了。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睡着觉了。
腊月二十九这天,梁尔尔精神有些恹恹。
沈归雁带着点心来找她时候。
梁尔尔还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沈归雁问。
“没睡好。”梁尔尔打着哈切。
沈归雁将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
“我新做的,尝一尝。”
梁尔尔点点头,刚拿起一块儿,瞧见沈归雁手腕有一道红。
“这是怎么回事?”梁尔尔问。
“啊?”沈归雁一惊,连忙藏起来,说:“没事,不小心碰了一下。”
梁尔尔不信,一把抓过她的手。
“尔尔……”
红肿的地方,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怎么回事!”梁尔尔皱眉。
“没事……”
“没事,针孔哪来的!”
“真没事……”沈归雁道,“你有这么多事情要忙,不用管我的。”
“是不是沈芳凝?”梁尔尔问。
沈归雁长长吐口气,看着她,说:“没事的,我能搞定!”
“你要是搞得定!就不会整夜都在做点心!”梁尔尔道。
沈归雁一怔:“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家闺秀》中写了
【沈归雁高兴,喜欢做点心。】
【沈归雁受了委屈,不能说,也喜欢做点心……】
【这是她发泄的方式】
【后来,沈归雁的点心做的极好。】
“……”
梁尔尔问道:“你打算,在沈王府忍气吞声道什么时候?”
沈归雁像是被戳破的汤包,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疲倦包裹不住,她缓缓说道:“我想,完成我娘的遗愿……”
梁尔尔揉了揉眉心,说:“那跟忍让沈芳凝不冲突。”
沈归雁闻言,仰头看她。
沈归雁笑了笑:“若是有有机会的话。”
“没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梁尔尔凑近沈归雁,低声说了几句话。
“真,真的?”沈归雁捂嘴,诧异。
梁尔尔点头,伸手,点着沈归雁的脑袋,说道:“仅此一次,以后,你自己想办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找到了,谢谢你尔尔!”沈归雁一笑,“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梁尔尔摆手笑了笑。
“我跟你说……”
“咚咚!”有人敲门。
“小姐,我来送东西。”外面传来一道女声。
初三打开门,只见那丫鬟着一叠新衣裳,应该是肖杨氏送来的。
梁尔尔看看身边的沈归雁。
“真好你在,帮我看看,哪件好看。”
“让我看啊?”
“恩!”
梁尔尔一眨眼,想着一会儿找理由送她几件件衣服。
丫鬟端着新衣服走进。
梁尔尔转头与沈归雁道:“沈王府那边……”
“当心!”初三忽然喊了一声。
梁尔尔跟本没反应过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匕首刺向梁尔尔。
沈归雁距离梁尔尔最近,她几乎想也没想,扑了过去!
匕首,从她的胸口刺进去,剩下的半截卡在里面!
温热的血从沈归雁的胸膛里迸溅出来,喷在梁尔尔梁尔尔脸上!
梁尔尔倏然瞪大眼睛,忘了反应。
沈归雁眼看要倒地,梁尔尔终于反应过来够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住她。
“沈,沈……归雁……”她讷讷的,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眼前的一幕,像是梦境。
丫鬟见一击不成,还要进攻,这时,初三已经到她面前,两人缠斗在一起。
初三武功不弱,那行刺的丫鬟,武功也不低!
“尔尔……”这边,沈归雁颤颤巍巍伸出手,
梁尔尔一把攥住她手,禁不住地颤抖。
沈归雁笑了笑,一张口却是血沫子往外涌:“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绝对不会!”梁尔尔道,“你不会死的!”
“尔尔,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不要说话!”梁尔尔捂住她伤口,“我说了!你不会有事!你是主角!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沈归雁目光微微涣散,似乎听不见梁尔尔的话了,她说:“你帮,帮我把我娘……我娘的骨灰……埋进……埋进……沈王府陵墓……”
梁尔尔吼她:“这要你自己来!我说了你会有事的!你自己来做!听见了吗!”
沈归雁自顾自的说,没听见,她瞳孔已经彻底涣散,“至于我……不要去……沈家……”
“沈归雁!沈归雁!”
沈归雁的手,重重垂下去了。
“沈小姐!”初三此时终于解决了那刺客。
将军府也被惊动了!
梁尔尔一抓住初三“你快救救她!带她去找青大夫!快!去找青大夫!”
初三抱起沈归雁,运起轻功。
梁尔尔讷讷,看了看一手的鲜血。
她抬脚去追!刚站起来,就倒了下去。
腿软了……
“小姐!”赶来的小七连忙扶住她。
“去牵马!”梁尔尔道。
“是!”小七道。
…………
…………
青大夫的山庄里,他正抢救沈归雁……
时间从早上道黄昏,梁尔尔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天,心被焦虑不安愧疚齐齐吊着,抽打鞭策。
夜幕降临,青大夫走终于出来了,他双眼疲惫,说道:“我已经尽力了,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自己的了。”
“熬?”梁尔尔苍白着脸,“要熬多久?”
“要是明早醒不过来……你就准备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