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求本王吗?”终于,萧见楚开了口,缓缓的微微的低哑声音,从喉结中含混翻涌。
梁尔尔攥紧了拳头,脸色发白:“如果求你能让你答应的话,我求。”
萧见楚目光更深:“你想怎么求?”
梁尔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吗,缓缓提起裙摆……
然后,双膝一弯,就要下跪!
萧见楚脚尖儿拖住她膝盖,低头看着她,缓缓道:“本王要的,不是一个下跪奴才。”
梁尔尔动作顿住,扬起下巴,目光看向萧见楚。
“那王爷,想要什么?”
“聪明如你,会不明白?”萧见楚道。
她,明白,但是又不太想明白。
梁尔尔白着脸,惨笑一声,没有回答。
而是往后退了退,给萧见楚跪下了。
她没回答,但是目光也没妥协,人是跪在那里了,但是王爷说道事情,她依旧不开口。
萧见楚望着她,眉心微皱。
悬着一场看不见的拉锯战,在两人之间……
“算了……”竟然是萧见楚退了一步,楚王爷并没有咄咄逼人,伸手将她扶起来。
“约定还算。”萧见楚说,“你在本王身边,带上一年,本王帮你找到邹蓝。”
“谢谢,王爷。”梁尔尔不动声色,微微避开了萧见楚的手。
王爷看着她,又叹了口气。
“如今,约定达成,你的生死与本王有关了吗?”
梁尔尔眉心未垂,她摇了摇头下唇,挤出两个字来:“有关……”
“初四。”萧见楚一摆手,不容拒绝。
“给她把脉!”
“是!”
初四走到梁尔尔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脉枕:“梁小姐,请坐!”
梁尔尔坐上椅子,拉开袖子。
初四伸手为她搭脉。
萧见楚站在一旁。
“……”
这次搭脉,时间有些长。
萧见楚的眉心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隆起来。
梁尔尔垂着眼,静静等着初四。
初四看了看梁尔尔,随后起身看向萧见楚,一拱手说道:“王爷,梁小姐的脉象怪异,应该是身中……某种奇毒。”
萧见楚深吸一口气,狠狠剜了梁尔尔一眼。
梁尔尔卷起袖子,不冷不热站起身来:“距离发作,还有半月呢。”
“你倒是心大!”萧见楚冷冷道。
“本个月……”梁尔尔低着头说道,“足够,青大夫到达洛京城外了。”
梁尔尔只所以敢服下蔓心。
不是一意孤行,不顾后果。
她还想着救出邹护卫,双宿双飞的!若是她后半生成了黛珞公主手中的棋子,还怎么跟邹护卫一起只羡鸳鸯不羡仙?
《大家闺秀》中写
【沈归雁身中蔓心奇毒。】
【青大夫使出全力,用了一年时间,彻底拔除沈归雁身上的蔓心奇毒。】
这个毒药,不是无药可解的。
世上还有个人,神医,百毒克星。
“王爷……”一旁的初四开了口,说,“梁小姐身中的奇毒……属下解不了。”
萧见楚看了看他。
“知道你解不了。”王爷说,“但是,发作的时候,你有缓解的法子吧?”
初四顿了顿:“是,属下有一个独家方子,能抑制任何疼痛。”
“去配药。”萧见楚说。
“是!”初四稍稍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厅中只剩下梁尔尔与萧见楚了。
“王爷费心了。”梁尔尔说,“归雁前世也中了蔓心,她能熬过来,我也能。”
“你也能?”
萧见楚脸色有些难看。
“你知道她中了蔓心,但你知道她是怎么疼的吗?”
“……”
梁尔尔顿了顿。
《大家闺秀》中只是写了。
【沈归雁,痛不欲生。】
几个字。
痛不欲生……
她眨了眨眼。
“前世,她又一次毒发时,本王就陪在她身边,你可知道?”
梁尔尔顿了顿:“书中未写……”
“所以!你胆大包天!”
萧见楚狠狠瞪着她。
“你什么不怕!等毒发你就知道了!”萧见楚说,“蒙夜皇室能一颗蔓心,操纵四十四个死士!铁血一样的死士!都屈服于蔓心!你……”
他指着梁尔尔,手指竟然颤了颤。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多是带着某种警告和不甘心,但是梁尔尔觉得,王爷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此时的她,真的没将蔓心的毒放在心上!
她也实实在在没办法体会那句。
【沈归雁,痛不欲生】
究竟痛苦在哪里,有多痛。
文字里看到的,终究是不痛不痒的。
…………
…………
梁尔尔从楚王爷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梁小姐?”初三笑着提醒她,“走吧。”
梁尔尔回了神,看了看身边的人。
初三,影卫之首。
梁尔尔其实有些不太明白,他是怎么当上影卫之首的。
论武功暗器,这人不及初一。
论医术,不是初四的对手。
论盯梢与追踪,更是比不上初七。
但他,就是十二影卫之首,眯着一双桃花眼,笑得温润。
“梁小姐,我奉王爷命令,在找到邹护卫之前,跟着您保护你。”初三说,“若是你觉得,不习惯除了邹护卫以外的其他男人跟着你……”
梁尔尔看他,那怎样?
“我可以办成女人。”初三说。
“什么?”
初三微笑,不似玩笑,说道:“我可以办成女人。若是你不介意,身边有一个稍微高大一点儿的丫鬟。”
梁尔尔上下看他。
初三大大方方任由她看。
“算了。”梁尔尔想到了之前,让初一办成丫鬟,他可是借机将她为难了一番。
她恐怕这么笑面虎初三,也公报私仇。
这人,皮是白的,但是肚子里都是墨水儿!
“你保持这样就好。”梁尔尔说。
“好。”初三跟上梁尔尔。
…………
…………
走到将军府的时候,梁尔尔跟要出门的梁思思走了一个面砰面。
“姐姐,你回来了?”梁思思说着,看看梁尔尔身后的男子。
初三微笑示意。
“你不是……”
梁思思在宝明山的时候,见过初三,还有印象:“你不是王爷的影卫吗?”
“从今以后,我是梁尔尔小姐的护卫。”
梁思思闻言,顿了顿,看向梁尔尔,再看看初三。
梁尔尔心里装着事,也没有怎么理会梁思思,随口一问:“你出府,要去哪里?”
“我去一趟学堂。”梁思思说。
“学堂不是放假了吗?”
这都要过年了。
“是新来一个夫子。”梁思思说,“院长让我过去,与新夫子见一面。”
梁尔尔点了点头,依旧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等到梁思思走远了。
初三望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说道:“梁二小姐,在学堂里,很是风生水起呢。”
梁尔尔笑了笑。
她这个妹妹,前世的时候,一直待在邺城,根本没有进学堂的机会。
今生,梁思思进了惠贞女学堂,倒是比那些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还像大家小姐,甚至,已经开始分担一些书院的事情了。
梁尔尔不关心梁思思究竟怎么样,是好还是不好。
她现在想的,是怎么找到邹护卫。
…………
…………
这边梁尔尔回了将军府,那边梁思思也走远了。
春秀往后看了看,不仅皱了皱眉,声音压得低,尖锐不少:“小姐……王爷的影卫怎么会给大小姐当护卫啊?”
梁思思道:“这我怎么知道?”
“小姐,我可听刘小姐身边的红桃说了,大小姐喜欢王爷身边的一个影卫!叫什么周蓝的!”春秀顿了顿,说道,“是不是就是刚才的那个人?”
“不是他。”梁思思说:“其他人认识她,以为她喜欢的是楚王爷身边的影卫,我们在将军府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喜欢谁,你们心里没数吗?”
“大小姐喜欢的是……”
“是邹护卫?”一旁的春芽不太确定,开口说道。
“是吗?”春秀也稍稍有些怀疑。
“当然是。”梁思思说,“你们没见过,她邹蓝的眼神吗?”
丫鬟们面面相觑,他们倒是真没看出来。
梁思思从小习惯了去观察梁尔尔,所以,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要是安小姐说的,大小姐喜欢邹护卫……那王爷干嘛要吧自己的影卫,给大小姐当护卫啊。”
梁思思摇摇头。
这点儿,她不知道。
“小姐……你说……楚王爷是不是……”春秀说起这个,就有些不满似得,还没说出来,先皱了皱眉眉。
“王爷是不是看上大小姐了?”
梁思思脚步顿住。
“大小姐真是不累!”春芽冷哼一声,说道,“一会儿是皇上,一会儿是王爷,她也周旋的过来?”
“哼!”春秀撇撇嘴,酸溜溜说道:“洛京的权贵干嘛绕着她啊?我也没看出大小姐好在哪里!”
说着,看向梁思思,顺便拍马屁。“我觉得,还是小姐好,不仅好看,性子还好!”
她越说越像是那么回事,道:“一定是皇上跟楚王爷还不认识您!他们要是跟小姐相处久了,就知道小姐的好了!”
梁思思嘴角挑了挑,又压下去。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是!我们省得。”
“不过……”梁思思微微迷了眼,“不管是皇上,还是楚王爷……他们都来晚了。”
“什么?”
“姐姐现在喜欢的是邹蓝。”梁思思道,“我了解她。她若是喜欢谁,就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捧给他,若是她不喜欢一个人,即便是那人将世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她也不看一眼。”
“这样,反而好……”梁尔尔眯起眼。
她倒要看看,梁尔尔跟喜欢的人,要怎么终成眷属!
说话间,主仆三人已经到了学堂,梁思思收了脸上的嘲讽,恢复成平时的温顺乖巧。
…………
…………
学堂门口,站了两个护卫。
邻近过年,那其中护卫特意穿了新衣服,新鞋子。他站在女学堂门口,竟然有些局促,一会儿拽拽衣角,一会儿看看新鞋。
“我说周至,你不要看了……”他对面的护卫抱着刀,懒洋洋的,说“人家梁二小姐还没来呢!”
“你,你胡说什么?!”叫周至的护卫,黑皮脸,红了,竟然也能看出来。
“我胡说?你小子知道人家梁二小姐今日要来女学堂见新夫子,特意跟赵大哥换了班,还换了新衣服新鞋!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对人家梁二小姐的心思!”
叫周至的护卫更是红了一张脸,最笨,说不出话来。
那懒洋洋的护卫,吵赢了,吊儿郎当地,说:“你啊,根本藏不住心事!”
“你,你胡说!”
周至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啊!梁二小姐!”
懒洋洋的侍卫往东边一直。
周至迫不及待看过去!
空空荡荡……
“你!”
“那边……”懒洋洋的护卫又一指。
“我才不上当了!”周氏说。
“不上什么当啊?”身后传来梁思思的声音。
周至像是被人点了穴,僵了一下。
“孙大哥,周大哥。”梁思思上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周至脸皮黑,见到梁思思手脚有些局促,面皮黑里透红。
梁思思倒也不追问了,说道:“周大哥,新来的夫子在哪里啊?”
周知看着梁思思,忍不住露出一个呆呆的傻笑,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后院呢!”
“你带人家梁二小姐去吧。”吊儿郎当的那个护卫说道,“新夫子的屋子,不好找。路上,你也好跟梁二小姐……说说这个新夫子。”
周氏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的手,虚空地攥了攥,结结巴巴说道:“那……那我,我带你去见新来的夫子?”
“好,谢谢。”
梁思思点头。
…………
…………
周至领着梁思思往前走,太紧张了,差点走成同手同脚。
春芽与春秀见状,捂嘴窃笑。
梁思思开口说:“我听闻,新来的夫子,是个年轻的?”
“恩!特别年轻!”周至说。
“多大年纪啊?”
“三十岁左右。”周至说了几句话,倒也不怎么紧张了。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新来的夫子还带了一个娃娃呢……那娃娃可可爱了,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梁思思含着笑。“我确实挺喜欢小孩子的呢。”
“不过,周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孩子的?”梁思思问。
周至黑脸又红了,抓了抓头发,说:“因为……你一看就心善的人啊,心善的人,不都喜欢孩子吗?”
梁思思闻言轻轻含笑。
“谢谢你的夸赞。”
“不是夸赞!”周至连忙摆着手,说道,“是,是真的!我打心眼里觉得,你不仅人好,心还好!”
梁思思矜持笑了笑。
“噗嗤!”她身后的春秀与春芽没忍住,捂着嘴,竟然笑出声来,两人笑笑嘻嘻,你撞撞我,我撞撞你。
“怎。怎么吗?”周至不明白,好像是他自己哪里说错了。
“没事。”梁思思说道,“她们就是来的路上,遇了一件比较好笑的事情。”
“哦……这样啊。”周至抓了抓后脑勺。
“是啊。”春芽说道:“我们在来的路上,确实看到了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啊?”周至问,
“我跟春秀看见啊……”春芽拉长语调,“看见一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周至一顿,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他虽然有些迟钝,但是并不傻。
讪讪干笑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春芽!”梁思思沉了脸,“又胡说!”
“小姐,我……”
“闭嘴!”梁思思低声呵斥她,“回去之后,给我抄书。”
春芽吐了一时快,尝了苦果,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周大哥。”梁思思说,“新夫子就住在这里吗?”
周至回了神。
“就,就在前面了?!”
“恩。”
梁思思轻轻点点头。
走了没几步,周至带着主仆三人,已经到了信新夫子的住处。
周至指了指中间那间屋子。
“新夫子就住在那里。”
“谢谢周大哥。”梁思思含蓄,微笑的说道。
“不客气。”周至沉浸在梁思思的温柔中,瞬间忘了刚春秀地奚落。
“你去吧,我先走了。”周至说。
“恩,路上慢些。”梁思思道。
周至走后。
梁思思嘴角的笑意微微凉下来,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身边的春芽。
“小姐,我错了……”
“刚才的那种话,以后私下说,明面上只装作不知道!明白吗!?”
“知道了。”
梁思思整理一下情绪,看向那新夫子的门口,摆好笑容,走上前,就要敲门。
刚抬起手来,门竟然自己开了。
梁思思一顿。
“喂!”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出来,带点儿玉石之冽。
梁思思一低头。
只见一个糯米丸子似得小孩,仰着头看她,一双眼睛跟镶嵌了两颗水晶葡萄似得!还是挂在枝头,沾着晶莹露珠的那种。
“你就是新夫子带的那个孩子吧?”梁思思双手拄着膝盖,笑盈盈地看着殷无伤。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殷无伤不说话,绷着小脸,看着梁思思。
梁思思微笑着,用哄孩子的口气,说:“你好,我叫梁思思,我想见新夫子。”
“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