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思来找梁尔尔,说要跟她一起去宝明山烧香拜佛的时候,梁尔尔一点都不意外。
周氏也来了,笑盈盈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咱们母女三人一起去祈福,心诚则灵。”
“都去啊……”梁尔尔看着眼前的周氏母女,似乎有些犹豫似的。
“对啊,我跟老爷说了。”周氏手绢掩嘴,面露担忧,说道,“尔尔,路上有我,也好照顾你,你这一坐轿就头晕呕吐的毛病,其他人照顾,我还不放心呢。”
“那好吧。”梁尔尔站起身,道,“你们都收拾好了?”
“嗯!”梁思思道,“姐姐,我们就等你一起出发了。”
“那就走吧。”梁尔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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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梁府的时候,梁介甫还千叮咛万嘱咐,梁尔尔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从我们这里到宝明山,要赶五天的路。”梁介甫看着梁尔尔,“路上吃不消了,就掉头回来。”
“爹你放心吧。”梁尔尔看向一旁的周氏,“有二娘在,她会照顾我的。”
“对呀。”周氏在一旁说道,“老爷你就放心吧,有我跟着,尔尔跟思思都不会有事的。”
周氏可是特意为梁尔尔准备了大堆的随行物品,有好几辆马车拉着,她还特意挑了好几个手脚利索的丫鬟,沿途伺候梁尔尔。
梁尔尔连连点着头,称赞着周氏的贤惠周到,周氏宠溺地看着梁尔尔,似乎她们才是亲生闺女,而周氏的亲生女儿,梁思思低眉顺眼,静静地站在一旁。
辞别梁介甫,梁家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出发了,知道的他们是去烧香拜佛了,不知道还以为是要搬迁呢。
梁尔尔坐在马车里,脸色青白,强忍着胸口里翻滚的恶心呕吐感。
马车走的并不快,因为照顾梁尔尔坐车就呕吐头晕的毛病,马车走的已经很慢了。周氏还特意在马车里准备了柑橘山楂等果盘,就是希望梁尔尔在难受的时候,吃一些,能好受点。
梁尔尔扫了一眼果盘,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马车从早上走到了中午,随行仆人们停下来休整。
“姐姐?”梁思思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来到了梁尔尔的马车前,敲了敲。
梁尔尔掀开轿帘,下一刻,就是冲下轿子,跑到一旁的山林里,扶着树,大吐特吐。
梁思思连忙走过去:“姐姐,你没事吧?”
梁尔尔摆摆手,然后又是一阵干呕。
梁思思低头看着梁尔尔,帮她顺着背,眉梢微动,不动声色地说道:“姐姐,你要是难受的厉害,要不……就先回去吧?”
梁尔尔扶着树,转头看她。脸色是苍白虚弱的,但是眼中却是似笑非笑地凌厉。
“你说什么?”梁尔尔道。
梁思思不知怎么,轻轻吞了吞口水:“我……”
“尔尔,你没事吧?”周氏也从车上下来了,走到了梁尔尔面前。
梁思思说道:“我见姐姐难受的紧,不忍心姐姐再往前走了。要不……烧香拜佛的事情,就交给我?”
“呕……”梁尔尔吐得浑身脱力。
“姐姐想求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求。”梁思思说着,悄悄打量了一眼周氏。
梁尔尔用着所剩不多的力气,摆了摆手。
“可是姐姐……”梁思思一着急,还待说什么,却而被周氏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尔尔,你好受点儿没?”周氏走上前,挥手让梁思思离开些,她自己站到梁思思的位置,轻轻地为梁尔尔顺背,紧接着,转头冲不远处的丫鬟喊道,“还不赶紧给我女儿端水漱口,再拿热毛巾来。”说着,她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接下来,披到梁尔尔身上:“尔尔,你冷不冷啊?”
梁尔尔脸色苍白,嘴角擒着一抹笑,说道:“不冷。”
要轮道行,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梁尔尔吐了个昏天黑地,浑身难受,但是,还是坚持要去宝明山上香,周氏事事顺她,这次也不例外。
休整过后,大家继续出发。
出发前,周氏特意去了梁尔尔的马车里,给了她一个香炉。
“这是安息宁神用的。”周氏拍拍她的手,笑得一脸慈爱,说道,“你点燃了,路上会好受些。”
梁尔尔接过了周氏的香炉,目光微深,但是脸上除了苍白虚弱,看不出其他,她笑了笑:“多谢二娘。”
周氏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转身离开了。
梁尔尔脸色上的笑容冷下去,她低头看看手中的香炉,慢慢地将里面的熏香倒了出来。
《大家闺秀》中记载:
【梁尔尔的性子任性泼辣,最后演变成暴躁乖戾,这其中,除了她对小侯爷的偏执,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用上了一种熏香的缘故,那熏香味道特殊,若有似无的淡雅,让小侯爷很有好感,于是梁尔尔就开始长期使用这种熏香。熏香的名字叫——岚幽】
【岚幽,微毒,不易察觉,微量使用能让人心神不宁,长期使用可使人性情大变,狂躁不安,产生幻觉。严重者精神疯癫,。】
梁尔尔捧着手里的香炉,笑了,苍白的脸色似鬼魅。
如果这个岚幽熏香只跟自己有关,那么《大家闺秀》这本书是不会刻意花篇幅来介绍的。
这个小小的熏香啊……在《大家闺秀》里可是掀起过不小的风浪。
梁尔尔将香炉的熏香倒出来,放在了一方手帕里,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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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周氏的马车里。
梁思思坐在周氏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娘,哪个熏香管用吗?梁尔尔真的会放弃去宝明山吗?”
周氏闭着眼,眉心微皱着,缓缓道:“沉住气。”
“可是……”梁思思搅着手绢,说道,“这是好不容易认识大公主,往上攀升的机会,可不能给她抢了去!”
周氏缓缓睁开眼,目光凌厉:“我说了,让你沉住气。”
梁思思咬牙。
周氏说道:“之前,她下车呕吐,你应该先做什么?”
梁思思微微一顿。
周氏继续道:“不是一直劝她折回去,你来代替她!而是应该先担心她的身体。”
“我……”梁思思咬着下唇,目光淬着毒,咬牙切齿,“她吐死了才好!”
“思思!”周氏轻呵,“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这种心思,要牢牢藏起来,绝不能说出口。”
“可是,娘又不是其他人。”梁思思嘟嘟嘴,有些不满,又有些撒娇。
“即使对着我,也不能说出来。”周氏板着脸,跟以往的和善慈爱截然相反,她道:“隔墙有耳,以后你若在府中忍不住又说出来,被旁人听了去,我们母女就完了!”
梁思思嘟嚷道:“现在府中,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啊。”
“思思!”周氏抬手,轻轻抽了梁思思一个耳光,碍于马车外有人,她也没敢弄出大动静。
那巴掌不响也不疼,但是梁思思捂着脸,咬着下唇,双眼泛红,满是委屈。
“我跟你说过几次,整个梁府谁最大?!”周氏盯着梁思思,有些恨铁不成钢,“是我们吗?是梁介甫吗?都不是!是梁思思她那个死去的娘!”
周氏深吸一口气,道:“那个死女人的爹,梁尔尔的外公,是三朝元老,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梁尔尔他亲舅舅,现在也是朝中重臣!梁家有今天,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梁思思低头不语:“……”
周氏说着说着,眼中泛起愤愤不甘,压低的声音就像是野兽被扼住喉咙时的咆哮。
“肖昭华生下梁尔尔就撒手人寰!是我为梁家操持这么些年,可至今都无法成为梁介甫的正妻,思思,你以为,这又是因为什么?!”
“……”
“因为你爹的心里,从来只有梁尔尔她娘,肖昭华!”
“娘……”梁思思眼睛泛红,轻轻晃了晃周氏的手臂,“娘,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周氏深深吸一口气,试着将自己胸口的郁结与愤怒,都压下去:“思思,你信不信,若是有一天我们母女跟梁尔尔一起被绑架了,只能活一方的话,你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梁尔尔。”
“我知道了。”梁思思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娘,我明白了,这种话,我再也不说了。”
周氏吐了一口浊气,抬起手,摸了摸梁思思的头发:“思思,你记得,在还没有到能出手的时候,你就算再厌恶她,也要给我忍住。”
“娘,我知道了。”梁思思乖巧地点了点头。
周氏看着她的样子,稍稍满意了。只是之后,她又陷入了沉思。
“娘,怎么了?”梁思思问。
“梁尔尔……”周氏皱了皱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娘,你,你在说什么?”梁思思咽了咽口水。
周氏道:“有好几次,我看着她的目光,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娘,你,你也有这种感觉?”
周氏的脸色微微微凝重,缓缓道:“我总觉得,她不是之前那个……让人捏在手心里的蠢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