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自己已经够一根筋了。
可袁晓峰终究还是眼界浅了。
跟田构比起来,他压根被甩的连人家的脚后跟都看不到。
接下来的五分钟内,他不止一遍的解释了此事仅是偷看,至于后续情形如何,他不知道。但,结局注定是徒劳。
他越解释,田构越不搭理他。
到后来,看着田构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样子,他只能惺惺作罢,内心无奈喊出一句“随他吧”,继而,有些怅然的向森罗峰下山路上走去。
而在他走后不到三十息。
三个身着青黑,深蓝,赤红长袍,面色冷峻,胸口处分别纹绣着山川,长剑,火焰图纹的身影,自茫茫虚空中踏步而来。
目光如鹰,来势汹汹。
下一瞬。
看准铜锣发出的声音,乃是自此处地上传来,一把兜起田构,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之提到了高空云海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
执法堂内堂。
寻常只有堂主与各大队长议事,亦或者是有内门长老前来座谈,才会出现此间。
青钢淬炼而成,连做一体,厚达十寸的墙壁,幽光大放,置身其中,冰寒之意不由而生,浑身灵气运转速度都在大幅降低。
地板光滑,纹络刻有法纹,完美包裹堂中所有动静气息,随光一照,正好将堂顶兽瞳怒睁,四蹄腾火,浑身鳞甲覆满祥云,口吐岩浆的火麒麟清晰的倒映在堂中四处。
此刻。
堂前三人成“品”字排列,将一人嶙峋身影包裹而进,三双眼睛各有神采,怒,静,哀,无声无息间,散出一股浩瀚恐怖的威压,令的那人头顶汗如雨下,忍不住身体弯弓。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百息。
当得三人目光撤去,在堂中夜明珠的照耀下,呈现出各自的形容体貌,如同被围困的那人,这才如释重负,扑通一声趴在地上,而后呼哧呼哧开始大声喘动粗气。
此人,乃是田构。
“这便是碎凡境强者的灵魂碾压么?他们对付别人,不需动用术法,只要他们想,真的是可以做到一记眼神就镇压低阶修士魄散魂飞……
执法堂堂主严松,身形高大,不动如松,身似铁塔,一双虎目不怒自威,身着黑色玄衣,上缀山岳之形,头顶束发飞翼冠,双手背在身后,隐隐从指间释放出淡淡雷光银芒。
至于那太极阴阳图道袍上绣有火焰焰朵纹路,颜色是赤红之色者,却是千丹坊王春,此人不喜说话,热衷丹道,看上去颇具仙风道骨。
深蓝缎袍,内裹一身劲装,头发随意披洒,胸口处缀着长剑图案的,正是田构的队长,葛昭。
默然之间。
葛昭率先开口。
冷漠的声音,浑不似平日打招呼一般熟络,明显有一种生分。
“田构,你知错了么?”
田构一惊!
心中回想起方才所做伸冤之举,渐渐明悟。
好一个袁晓峰!
竟如此的神通广大!
我不过才禀告了情况,没想到队长与堂主竟同时来找我兴师问罪……
事已至此,他已明白这三人抓自己来此的用意。
明显是为了袒护袁晓峰,堵住自己这张嘴。
唉,自己还是低估了执法堂对这家伙能量的忌惮啊。
“知错?属下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当真不知么?”
葛昭又抛来一记似看透人心的眼神。
“当真不知……”
“好,既然你不知,那本座便提点你一下,此事袁晓峰有关……”
“是因为今日状告天骄袁晓峰之事吧……”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田构心中如同掀起万丈狂澜,再也无法继续装傻充愣下去。
“算你识相。田构啊田构,你要本座说你什么好呢?”
听到田构主动说出此事,葛昭冷着的脸色忽而缓和了一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劲装上绷着的幽芒随之消散。
“你可知,那袁晓峰是什么身份?”
身份?
呵呵。
就凭他的身份?
如若猜想不错,此案,你们是畏惧他的背景,不敢查办吧?
盯着眼前这个执法严明的上司,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失望情绪。
“他是天骄,被誉为百年之前最可能进入元婴境界的天骄。明日之后,他或将成为内门登堂弟子……”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紧咬牙齿的声音。
“我再问你,既是天骄,那你可知,站在他身后庇佑他的,不是他师父陆羽升,而是整个宗门,是掌门!”
葛昭有些动容,说话间多了些恨铁不成钢。
“这些,我知道……”
田构拍拍身上的土,似对队长的话不再在意。
这细小的动作,自是瞒不过堂前三人。见他起身,葛昭深吸一口气,语气再度冰冷。
“既是知道,那你为何还要意气用事?状告天骄,你好大的胆子!”
好大的胆子!
如果说,刚刚被队长和堂主以威压镇压令的他有些迷茫错愕,那么现在,当揣测到这两人心意之后,以及听到那无情斥责话语,田构的内心对这执法堂仅存的一点希望,刹那就灰飞烟灭!
他自额头流下的冷汗,汇入眼中,扎的他一阵刺痛。
是啊。
我的胆子的确不小。
我敢为了正义公理,跟所谓的天骄叫板。
可你们呢?
你们平日里对这下属作威作福,为何遇到这种事,却怂的连谈都不敢谈了?
这便是你们执法堂的外强中干么?
这便是你们执法堂的欺善怕恶么?
满心失望中,他不再保持低姿态,渐渐地,那杆腰杆开始绷成原来笔直模样。
“天骄又如何?
天骄就可以为所欲为?天骄就可以只手遮天?天骄就可以做任何事都不用付出代价?
说我大胆也好,说我不听话也罢,我只知道,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良心,身在执法堂,若我不能为他人证法理,不能除恶扬善,我想不到,在这里待着还有什么意义!”
“大胆!你居然敢跟本座这样说话!”
一记剑影奔出,砸在田构身上,瞬间将他击飞一丈之远。
浑身剧痛,一口热血从双唇间飙射,骨骼咔吧咔吧似同断裂,田构再度跌回地面!
却在此间。
葛昭痛心疾首的声音响彻大堂。
“田构,我对你很失望……
自八年前堂主带你进入执法队,你纯良敦厚,本座自认未曾缺少过对你调教。但今日,你的表现,的的确确让我感到很失望……
你口口声声说,今日袁晓峰迷尖了女子,那我问你,此女子姓甚名谁?
办案拿人讲究证据,既然女方被侮辱,你何不见到此女,问清楚来龙去脉,收集了证据而后再来决策?
袁晓峰这段时间的轶闻你也听了不少,非是亲眼所见,你怎知人家是对那女子下了药?万一是为其打通玄脉,又或者是在做其他推宫过血,疏导壁障之事,你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你只知道做人做事要讲求公平法正,那你又知不知道,热血上头,也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是唯一一个不足二十岁便迈入辟丹境的天骄。
你一个追查不好,甚至都有可能让我们执法堂为此而付出惨痛代价!
你知道一个辟丹境修士报复起来,后果有多严重吗?
今日,袁晓峰之事,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是有人刻意栽赃嫁祸,但为何你却看不出?
一个连名字都不敢吐露的家伙,当真就值得你那么相信吗?!”
愣神之间。
堂主严松眼中也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失望之色。
“田构,你走吧。你不适合留在执法堂了。
今日之事,本座希望你能就此收手,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不然,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