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哥,你放过他吧。”
峨眉山脚下,马棚前瘫坐着一名白衣男子,在他正前方,萧默双目冰冷的俯视着他,嘴角扯了扯,不顾妙音的劝阻,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做出这等事。”
“快说……。”
妙音每日清晨都会偷跑到山下来探望二人,结果刚下了山头,从远远的山间石径上便看到白苏被萧默一掌打翻在地,赶忙慌张的跑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萧默身前,急声道:“萧大哥,你别打他,他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萧默眼睛移到妙音白暂的小脸上,转上温柔,与她讲明缘由:“前几日我就发现他不对劲,谁知,今早竟被我发现他饮牲畜的生血。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大黑也要遭了他的毒手。”
“什么?饮生血,怎么可能?”妙音是佛家子弟,见不得血影刀光,更是厌恶杀生,可万万想不到,被她救下来的男子居然会做出这等只有妖魔才会做出来的恶事。回过头看向跌坐在地上气息萎靡的白苏,他的口中还流淌着艳红的血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马儿的。
妙音缓缓靠近他,现在才注意到,白苏的耳尖居然长出了白色的绒毛,顿时吓得她尖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惊恐的指着他问:“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跟着我到这儿来?”
双眼被眼带遮着,看不见妙音此时的表情,听得女子的尖叫声,急忙循声爬了过去,焦急的说:“蓉儿,蓉儿,别怕,我是白苏,你为什么要害怕我,是不是我这般模样你不喜欢?”说着,抬着衣袖摸了摸嘴巴上的血迹,又要向妙音爬过去。
“站住。”萧默踏步而出,转瞬便站到了白苏身前,一脚把他踢翻了出去,语气森冷的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说实话,我定然把你打到原形毕露。”
白苏脸色一白,急忙去摸自己的脸,当摸到耳朵上的绒毛时,脸色陡然大变。旋即苦笑一声,沉默了良久,方才讲道:“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本是天狐一族的九殿下,前些时候因为受了重伤,被蓉儿救了下,这才到了萧大哥你这里偷生。”
萧默听罢,嘴巴不经意的张了张,并未应话。妙音却是瞪大了杏眼,轻掩樱唇,没想到这白苏竟然是这么个来历。不由的往萧默脸上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未动,转眼又望向白苏。
“为什么你这段时间要饮生血?发生了什么事?”萧默自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尊贵而放松警惕。
白苏摇摇头,接着说:“萧大哥,小弟并非是嗜血狂魔,只因前两日误食月岐霜草,故而引动了体内的妖气,若是不因生血,会被现了原形,到时候我一只瞎眼的狐狸,唉……。”
萧默听到这里,面色一怔,突然想到前两日在山中摘到的那一株灵药,本想着留作药用,只是那日下山后望了从竹篮里将它取出来。想到这儿,面色微动,瞥了妙音一眼,暗笑道:看来是被这妮子当成野菜煮到饭里去了。
这月岐霜草乃是驱魔破障的药材,在常人眼中是个宝物,可若是被妖吃了,那就好比活人吃了砒霜一样,怪不得这两日白苏突然变得这般模样。
尽管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妙音仍旧心有芥蒂,战战兢兢的走近白苏,将他扶起,再与他讲话的时候却满是生分。打量着他的模样,轻声道:“白公子,若是要解了月岐霜草的药性,你可有别的办法?”
“蓉儿,你怎么这么与我生分,叫我白苏就好。若是要解月岐霜草的毒,必须要用冰凌花和火杞子,只是这两种东西,我都没有办法去寻来。”
萧默目光微微顿了顿,旋即开口说道:“这火杞子我倒是还有些,只是那冰凌花须得在寒冬之日,日出前在山崖绝壁上才能长出。且过不了半日便会消散掉。”
妙音知道这件事因自己所致,必然要自己来了解,当即笑道:“那冰凌花,我明天便采来,但是你不能再饮生血。”
“好,我答应你。”
萧默望了二人,闭口不言,也没有组织妙音的决定。
次日寅时,峨眉山山门紧闭,禅院中的各个僧房里的尼姑仍在熟睡。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吱呀”,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走到屋外,背了一只布包,脚下生风往后山跑去。
依照萧默说的,那冰凌花是长在峭壁之上的,想要在黑暗中寻到一朵冰凌花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茫茫夜色,能够借助的只有银白色的月光,上元节已经过了数日,头顶的月色遮了羞,淡淡的月光仿若一层轻薄的纱幕隔在眼前。
生在峨眉山,自然是对当地的地形十分熟悉,后山的云海之下峭壁最多,若是寻冰凌花,须得到那里去才好。
妙音素手抓着岩石,身子腾在空中,贝齿轻咬,攀上崖顶,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翻了个身,忽然屁股刺痛,起身低头去看,竟然捡的一只雪白的蝎子竖着尾巴上的倒刺跑掉了。
“连你也来欺负我。”
妙音哭丧着小脸,屁股蛋上的痛楚叫她眼泪滴答滴答的往地上落。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已经寻了一个时辰,连个冰凌花的影子都没见着。
那蝎子毒性虽然不强,却也叫她右腿根麻痹了好一阵。拖着腿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步,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山坡下滚去。
“啊……救命啊。”妙音一路翻滚,狠狠的撞到了坡下的石头,方才止住了身形,再往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妙音死死的抱住那根施主,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就要往山坡上去爬。不经意间,三点莹光入了她的眼帘,急忙顺着那光亮之处去往。挪着身子走进了,才看到那崖边垂壁上结着一株冰蓝色的花,这可不就是她苦苦寻找了许久的冰凌花吗。
这冰凌花根系扎的不深,只要轻轻一掰就摘下来了。取了冰凌花,妙音逃也似的逃离悬崖边,站在远处往山崖下望一眼,忍不住浑身哆嗦,若不是方才被那石柱挡住,定会被摔入谷底,尸骨无存。
等到妙音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萧默站在屋前等她,顺着山间石径往上望,见得小尼姑肩上搭着布袋往下奔来。
“你竟然真的寻到了。”萧默取出那朵冰花,转而笑着望向妙音,摸了摸她的小秃头,让她到屋子里暖和暖和,给她沏了一壶热茶。
白苏并未睡下,此时正盘坐在床榻上盘膝运气,眼下体内的妖力紊乱,如今答应下女子的花,又不能再饮生血。体内的痛苦,只能靠他尽可能的苦苦支撑。
萧默去了冰凌花放入到研磨好的火杞子的粉末当中,指尖逼出一滴晶莹的冰露,滴入罐中,那朵冰凌花迅速融化,与红色的粉末融在了一起。将药泥捏成丹丸模样,交给白苏,让他服下。
服了药丸两个时辰后,白苏耳尖的白色绒毛缓缓褪去,体内的气息也渐渐平稳。
“这两日,我帮你只好双眼,随后赶快离开这里吧。”萧默并没有打算继续留下他,紧接着说了一句,也不由他拒绝,转身出了屋。
妙音为二人做了一锅萝卜汤,到马棚里照看大黑,旋即赶回了寺里。
净莲师太正在大雄宝殿内诵经,听到背后轻微的脚步声,停下讲经,转过身,望着来人。讲道:“医好了?”
“师傅,我……。”
“好了,我都知道了,那九殿下并不是个十恶之人,救他也救得,只是,他毕竟是妖界之人,不能让他长留在山下。”净莲师太柔声讲道,并没有因为妙音实现不予她说清楚情况而责怪。
妙音神色不好,微微低垂了睫毛,应了声:“是,师傅,萧大哥已经答应帮他医好眼睛,等他眼睛治好了,便让他离开。”
……
秦州城,李孝清告别了大哥大嫂,与一行人踏上了西区之路,从出京到现在已经耽搁了七八日,在这么下去可不妥。一行人快马加鞭,加快了脚程,路上并未再怎么歇息,尽管随行的人有的抱怨,却也不能叫李孝清停下步子。
晴川依旧不肯离去,嬉皮笑脸的跟在二人身旁。
这一路途径岷州,只用了三日便看到了荒漠之中的天凤客栈。应了南宫燕淑的相邀,一众人共同到客栈中歇脚。
天凤客栈被店小二经营的还不错,往来的客人多数是做生意的,以凤姑留下来的名头,到现在也不见有什么人敢来造次。客栈外黄沙慢慢,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南宫燕淑带着紫纱斗笠入了客栈内,小二认得自家的主子,看到她入了门,脸上是又惊又喜,赶忙迎了上去,接过主子的行囊,因她到里屋歇息。
客栈掌柜的卧房收拾的干净整洁,尽管主人不在,可是婢女每日都要清扫除尘。现在主人回来,刚好供她歇息。
“轰……,咚咚咚。”燕淑刚刚坐到帐前,忽闻客栈内传来一阵门板碎裂的声音。她急忙起身出了卧房,定睛看去,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急忙跃身上了楼,敲开李孝清的房门。
“孝清,你快走,是重华上人他们追来了。”
李孝清方才也听到了门外的震动,听她这么说,眉头不由皱了皱,看来这重华上人还在为那凤灵果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自己。捏紧了燕淑的小手,轻声安慰道:“别怕,若是他非要致我于死地,即使今天我逃了,那明日也未必逃得掉。倒不如出去会会他。”
南宫燕淑生怕他出什么事,急声又劝:“孝清,你听我的快走,那重华上人乃是金丹期修士,根本不是你我能够抗衡的。我知道你天赋异禀,如果想要与他斗,等到你修炼到金丹期之后再寻他算账也不迟。”
“燕儿,你相信我,我不会拿命去赌的,因为我还有你,若是我出了事,岂不是得留你一个人在世间?我不会那么傻的。”孝清看她紧张的模样,心里趟过一道暖流。不过,那重华上人能够寻到这里,必然是得了消息,今日寻不到自己,定然会为难其他人,他不想说以一己之私而害了别人。
“可是你拿什么跟他斗?”燕淑虽然一直都很信任他,可是二人的实力差距是在太大了,那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李孝清笑而不答,刚欲出门,却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叫嚣道:“老东西,你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追了几天几夜,你不累,小爷还犯困呢。”
听这话的声音,是晴川。
二楼的庭栏处,晴川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抱着柱子,扬声叫喊道。
“好小子,今天又碰到你,上次被你溜了,现在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重华上人记得几日前被他甩掉的事,堂堂金丹期大修士,被这么一个小辈拖着个拖油瓶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了,这可让他脸上挂不住,顿时怒叱道。
晴川丝毫不买他的账,嗤笑一声:“老东西,小爷能从你眼皮子底下走掉,那是小爷的本事,你犯不着羞恼。只是你把我家的门打坏了,是不是该赔点儿银子呐?”
“你这个猖狂的小二,我定要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的扯下来,否则难消我心头只恨。”重华上人哪里受的过这等无力的对待,当即喝骂一声,就要发难。
晴川看他要动手,顿时一个翻身跃到了楼下,笑呵呵的挑衅道:“老家伙,想动手是吧,小爷陪你,不过在这儿可不行,我们到外面比划比划,要是你能打断我的骨头,那算我认栽,若是一炷香内你做不到,就带着你这三个徒弟滚出去,别在这儿妨碍我家燕儿做生意。”
南宫燕淑听得楼下晴川故意放高了嗓门儿,脸上带着愠怒,斥骂道:“真是满口疯言,胡说八道。”
“燕儿,这个晴川不简单,我们一块儿出去看看。”李孝清握着她的小手,宽慰了一句。那日与重华交战的时候,他便察觉到这晴川似乎异于常人,且不说他的实力有多强,光凭他能够在一名金丹修士手中逃脱这一点,就足够让人重视。
面对晴川的挑衅,重华上人并未急着回他话,上次他能逃掉,定然在速度方面见长,或者有什么秘术。
“怎么?堂堂金丹期修士,连我这个无名小辈的这点要求都不敢接?若是知道传出去,啧啧,这个重华上人的称呼得改成鼠胆上人了。”晴川话中带着刺,放声大笑。
在坐的客人纷纷朝二人看过来,期盼着一场好戏上演。
重华上人好面子,哪怕知道对方是故意激他,眼下也要应下。
“好小子,我答应你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