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冒顿指定汉军阵中的樊哙,大骂:“放屁,秦胡姬夫人挛鞮乌兰是本大单于的皇妹,是我朝长公主,秦公主嬴惠嫚是本大单于外甥女儿,你说拿就拿了,还让我不管,你脑子有病还是咋的?我呸!还拿我是汉家子婿的关系来压我,这汉匈和亲难不成是阴谋吗?既是阴谋,本单于可就不客气了。要么你现在放人,要不咱们就兵戎相见,别怪我不认人,那是你们无礼在先,看来你是忘记了当年白登山之战,你和你们汉军是怎样被困败绩的。是本单于给你们君臣一次活命的机会,你们才能丧家之犬一般在风雪中亡命逃脱,哈哈,你樊哙逃得性命才多大一会儿,竟然就不长记性不记打,忘了那一场鸡犬走的血教训了。”樊哙昂扬道:“牢记怎样?忘了又怎样?但不管怎样,我们大汉的国家大事,如今岂由得你来说放人就放,再无礼,可就别怪本大将军······”
冒顿怪眼一翻,一声弓弦响亮,那响箭鸣镝已经连环三支流星一样射来,响箭尖利而又嘹亮的呼啸声如同神鹰凌空啼唳,樊哙哪会想到这货不耐烦将话说完就动手了。在马上一晃大钺,档去一支,一个马镫藏身,卸取一支,另外一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原来,冒顿射的连环箭,是在瞬间还换角度的,只听得樊哙一声失声惨叫,那枝箭已经穿透肩甲,伤及皮肉,樊哙只觉得伤口一麻,暗叫不好,血就渗透了出来,染红了战袍。
冒顿一挥手,匈奴铁骑在冲天的黄沙扬尘中从戈壁滩上俯冲下来,这时候,汉军副将掉尾号令一发,汉军丝毫不慌乱,强弩连射,发起了还击。冒顿身先士卒,已经近前,大骂一声:“本大单于乃是夏后氏之苗裔也,你这大月氏的叛逆,红胡子绿眼珠子的杂戎塞种,该来冒犯天威。”大弯刀带着劲风袭来,掉尾接战冒顿,两人兵器一接,掉尾感到一个强大的力碾压而来,整个上半身顿时就麻木了,便对樊哙大呼道:“大将军快走······”樊哙鼓起余勇,率军得了机会且战且退,掉尾率军死死缠定匈奴兵,
突然,听得一声巨吼震天动地,一道颈血如虹一样飞溅而起,贯穿在黄沙之上,顿时,整个沙场上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凝住了一片死寂,樊哙分明已经看到,驰骋沙场,身经百战的昭涉掉尾已经坠马,头盔和头颅碎裂,血肉模糊,战死在战场上,成了冒顿大长弯刀下的亡魂。这一幕杀戮惨剧,刺激得生性嗜杀的匈奴人山呼海啸一样喝彩起来,一个个眼珠子血红,变成了嗷嗷叫,死命要挣脱绳子扑向猎物的烈性群犬。冒顿大呼一声:“杀!”匈奴兵左边曼丘臣,右边降将卢绾,铁骑潮水一样杀向樊哙的汉军。
眼见得形势十分危急,樊哙振臂一呼,声如巨雷,浑身金鳞甲叶振奋作响,鼓舞得汉军士气高涨,面对匈奴铁骑没有一个人退缩。一瞬间,匈奴的弯刀丛林和汉军的戈戟森林一分一合,纠缠混战在一起,顿时,呐喊声上冲霄汉。可是没过多久,汉军显出不敌的气象出来,汉步军对阵匈奴骑兵,渐渐要落下风,陷入匈奴的铁箍一样的包围圈中,眼见得汉军金鼓在变得稀疏沉寂,很快就要被匈奴人包了饺子,樊哙只是在死命支撑。就在这要命的时候,骤然,从南面鸣沙山有一支生力军杀来,人数有数千之多,在腾起的黄尘中,绰约如同天兵天将降临。近前来时,当头一人大吼一声道:“我乃玉门关隘守薛欧,奉了灌婴大将军之命,率副将董绁前来驰援,舞阳侯休要慌乱,你且先走,让我们来断后。”
这一来,冒顿的攻势迅速就被遏制,匈奴铁骑由排山倒海到迟滞蹀躞,樊哙大喜,和援军联手,且战且退,退到了敦煌城。冒顿很快就从懵懂中冷静下来,迅速做了战术调整,匈奴兵马再度追击,将汉军的敦煌城围得水泄不通。这时候,城里的灌婴出城接应,对战阵中的薛欧道:“现在冲突越来越大,弄不好汉匈大战战端再起,就会酿成为灭国之乱,趁匈奴军立足未稳,我们举全军之力掩护你赶紧突出重围,去郡治狄道县觐见公主,请他赶紧决断止战大计,然后再报朝廷。”
薛欧应一声道:“末将受命。”灌婴号令道:“匈奴军阵的东南处,是故燕王臧荼率领的中土降军,是薄弱的地方,我们全军就从那儿撕开缺口子。”说完,强强联动,自己和樊哙靠背,偕同薛欧,一鼓作气杀奔臧荼,让董绁坚守敦煌城门,保证后路不被包抄。这一来奇效来得立竿见影,汉军很快就杀出一条血路,将薛欧一部送出战场,薛欧在马上一拱手,就往东飞马去了。这时候,灌婴和樊哙再来一招巨龙摆尾,搅动匈奴军阵,杀回敦煌城,城上的董绁赶紧救应,让弓弩手居高临下射击匈奴军,匈奴军骤不及防,惊了军马,互相践踏,死伤不在少数,汉军这才从容回城,闭了城门。
这时候,冒顿在城外走马,对着城墙上谯楼里观阵的灌婴、樊哙和董绁高呼:“现在天时不早了,本大单于今天且放过你们一夜,你们赶紧交出挛鞮夫人和惠嫚公主,本单于还可以像白登山那次一样放你们一码。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放了人,啥都好说,否则的话,一旦我打破城池,发现你对本单于的皇妹和外甥女无礼,本单于定会屠城,将你们杀得片甲不留。奉劝你们不要有侥幸之心,实话告诉你们,敦煌城里没有水,都是靠党河水救命,我们别说攻破城池,就是绝断党河水,你们都是死路一条。”话说到了这份上,汉军这边也没啥好说的,冒顿撂下狠话后,也不管他们,就命麾下众将士在城外扎营,布设寨栅,竖起匈奴图腾苍狼、白狗的大纛,看样子是放不过汉军了。
灌婴布置好城防之后,自己陪樊哙去了敦煌县公廨,招来军医医治,好在有肩甲保护,樊哙伤得不是很重,箭头也没有毒,处理之后,止了痛,他也自觉无碍了,这才过问道:“那两个妇人关得可严实?千万不要让她们再跑了,要不我们回了长安,太后怪罪下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灌婴愁眉苦脸道:“舞阳侯,你以为我们能突出敦煌城吗?挛鞮夫人母女我们要是不放,我们自己连活着回长安都不能肯定。”樊哙皱眉道:“不用你来提醒,我心里也明白,我们现在是打不过匈奴的,何必要说出来沮丧军心?冒顿也说得很有道理,这敦煌边城在沙漠边缘,又缺水,很难守住,今天我们能全身回得来,也是险胜。
但我们要明白一个道理,为朝廷效命,舍身成仁取义也是本分,我受命护卫公主来的时候,太后给我有懿旨,再三诏令要不惜一切代价,誓死夺回小王子和他娘、他外大母两个要犯,无论谁敢阻挡,哪怕是和匈奴人和大月氏人,也必须要和他们血拼到底,一定要完成任务,要是实在夺不回来,就务必就地斩杀以绝后患,这一条重中之重的懿旨必须得执行。现在皇帝的小王子已经被我们夺得,必须要看好挛鞮夫人和秦公主这两个犯人,陇西郡的边军很快就要驰援过来,我们到时候就羁押了回京,不必和匈奴人在这儿纠缠。”
灌婴顾虑重重,道:“舞阳侯你考虑后果没有?这后果太大了,一旦由此惹出汉匈举国之战,那先帝和匈奴和亲所作的努力将会前功尽弃,大汉危矣······”樊哙勃然变了脸色,道:“颍阳侯别说了,我身负虎符,是来为大汉完成使命,对太后必要有交代,任何人再蛊惑军心,我就以军法处之。”灌婴被震住了,退后颔首道:“末将遵命,你先养伤,我去狱中查看挛鞮夫人和秦公主的情况,另外,我晚上上城上谯楼,督课众将士守城,严防匈奴人偷袭,就不回来了,我们明日再想办法,看能否将女犯先行送去狄道,好了,你自己保重。”说完自去了。
再说薛欧率人一路狂奔,昼夜兼程,赶到了狄道城,赶紧就去见鲁元公主和元顷,细说敦煌的情状,说到匈奴狼兵的彪悍和敦煌城的岌岌可危,浑身不自然地阵阵颤抖。鲁元公主的脸色顿时就吓白了,问:“这样看来,匈奴单于对于挛鞮夫人和秦公主一定是提出志在必得,对吧?”薛欧道:“是的,冒顿放话,只要是放人,他就可以念在汉匈和亲的份上,互相放一马,否则的话,他不但不会放过敦煌城,而是放不过陇西郡,甚至于大汉。”元顷道:“现在是汉匈战端已开,也就是撕破脸了,不打就示弱,公主放心,我立刻加强战备,筹备出兵敦煌,和匈奴一决雌雄,扬我大汉国威。”公主弱弱地回答:“郡守,你还是打算怎样守住狄道城好了,照这样下去,很快敦煌、玉门都要沦为胡地。”
公主这一席话说得元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公主看他的囧态,勉强笑道:“这和大人无关,本公主自从得到了小王子,就让你派八百里加急快马驰报长安,京城的回音来了吗?”元顷赶紧回道:“启禀公主,还没有······”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外急报:“长安来使到,长安来使到了。”元顷赶紧下令道:“让他立即来见。”公主这时候松了一口气,就看见京城来使闯入,拜倒在自己面前,递上官文。鲁元公主匆匆打开,浏览了一眼,即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上面写道:“太后懿旨,诏令鲁元公主护送小王子刘恭立刻回京,对于秦胡姬夫人挛鞮乌兰和秦公主惠嫚两个前朝余孽,必须得羁押回京断?治罪。即以前诏令——不能擒获羁押回京,则就地斩决之旨意不变,对于匈奴人的无理要求,不得答应,不惜兵戎相见,以维护我汉家之威仪······”
看到这儿,公主额头上布满了虚汗,对元顷道:“元郡守,你不得擅自离开狄道城,一定要全力保护好小王子,如有差池,本公主定不能轻饶。”元顷喏喏,就在这时候,玉门县边军来报,匈奴已经死死围定敦煌县,我军主帅樊哙下了铁令,任何人都不得放秦夫人、公主母女,誓师要与匈奴血战敦煌,玉门隘守军已经全力驰援去了。公主听了,仰天长叹,呐呐一句道:“我的母后啊······”就没了后话,过了好久,又再三叮嘱元顷道:“我再说一次,你身为郡守,不能擅自行动,死守狄道,预备大战,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好小王子,我去也。”说完,拂袖离开,这一切弄得元顷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心想,今天公主这是怎么了?平时柔柔弱弱的她,怎么就有了硬核?又说什么我去也,到底是什么意思?几个意思啊?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深意,但也不敢去问了。
汉匈两军就这样在敦煌县相持不下,汉军跑不出去,匈奴也攻不下城池,其间,也偶尔有小战斗,但谁也明白,这只是大战前的序曲,汉匈两家都在酝酿着,憋足了劲,渐渐咬上了牙,铆足了斗志,都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师,在退避三舍,先礼后兵,如果还避免不了一场大战,那就发誓一旦决战来时,将是你是我活的一场大血洗。冒顿终于下定决心,作了最后的布置,决定第三天后发出总攻,一举荡平敦煌城,洗劫玉门关隘,血洗陇西郡狄道城,爽性一不做二不休,马踏汉阙······
就在战斗倒计时开始,在导火索嗤嗤点燃的时候,忽然,右贤王王黄来报,附在他耳边一阵耳语,听得他跳了起来,惊问:“什么?你说什么?汉公主来了,已经进了我们的大营,快快,让她快来见本大单于······”来得太快了,这时候,鲁元公主在薛欧的护卫下已经进入金帐来了,冒顿和她一对眼,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我说公主,本大单于墙都不扶就扶(服)你,看你那柔柔弱弱的样儿,可怜兮兮的,怕是连一棵草也会压垮你,你好大胆子,胆大包着天,你哪来的自信,敢来我的大营,你就这么肯定本大单于不会杀了你?”
鲁元公主不亢不卑回道:“我从来就没有这么自信,自信大单于一定不敢杀我,但刘乐是汉家公主,我这百十斤皮包水能为国捐躯,停止汉匈两家干戈,我觉得值了。”冒顿不屑得睥睨鲁元公主一眼,嗤笑道:“公主,你认为你有那么大的能量吗?你认为你一来我就不打了,要知道,这祸都是你们汉家惹起来的,是你们要害本单于的皇妹和外甥女儿,直到现在樊哙他还没打算让她们出来,我的理由做得够仁至义尽了,接下来,我就要动手取了他们一起回我匈奴龙庭,你以为就凭樊哙、灌婴他们的敦煌、玉门汉军就可以把人带走吗?”一边的薛欧拱手道:“大单于无非是自负匈奴兵马悍勇,手里握着胜算,但军争的结局几乎都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这又有什么好处呢?”
冒顿道:“本大单于老了,我也不想打,但是我懂你的意思,现在人在你们手里,一旦我要打,你们就会杀了她们,但不打,我的皇妹和外甥女儿秦公主,依然让你们带回长安,不管怎样,这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本大单于什么也得不到,你认为这可能吗?如果那样的后果一旦发生的话,你们就没想过本大单于会给汉怎样的后果?”鲁元道:“我们当然想过,这就是我今天送上门来的原因,我要让汉匈两家停止干戈,汉带回小王子刘恭,我们放了挛鞮夫人和惠嫚公主,还有大真人杨熊,听凭他们随你大单于回归龙城龙庭。汉匈两家是掰不开的邻居,邻居交恶,日日年年,但又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样的日子,谁也不好过,是吧,大单于?”一边的匈奴右贤王王黄忍不住插嘴道:“鲁元公主,你年纪轻轻,嘴巴却犀利,像你娘吧?但这没用,我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就是你娘吕太后下的死命令,不能放我们的匈奴的长公主挛鞮乌兰和秦公主惠嫚,而樊哙又是铁了心死战到底,去完成这个使命,你还来有啥用?有用你直接找樊哙他们不就行了?何必自蹈险地到我们这敌营里来?”
鲁元公主微微一笑很倾城,对大家压低声音说了出来,道:“右贤王高瞻远瞩,确实是这样,太后的意思,任何人也改不了,就连我这个女儿也是如此。但是,我来敌营,是另有一计可用可化解这些,到时候,我保证樊哙和灌婴会放人,这事儿就能和平解决,能动嘴解决的事儿,何必要动身上的血呢?”说完,听得大家频频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王黄和卢绾就要出征布阵,没想到事儿到了这时候,冒顿突然变卦,他这是要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啊,气氛顿时黑云压城城欲摧,冒顿呲牙一笑道:“公主,当年白登山一战之后,你们汉家和亲我匈奴,要将你鲁元公主嫁给本大单于,后来你们竟然偷梁换柱,将宗亲女刘绫这个冒牌的赵元公主嫁给了我,蒙得我好苦啊,后来我虽知道了实情,但我是君王,只能重信,也就没办法了,但从这件事儿看得出来,你们的诚信有几分呢?
没想到苍狼白狗神显灵,上天眷顾,让公主你这个真身从天而降,那我就必须得再续前缘,正如你们中土土人说得好,天与不受,反受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