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几日后,一段录音在微博上转疯了。

录音的时间不长,五分钟左右,爆料人声音做了处理,与之进行对话的是《北洵日报》的记者,白然。

这个名字时隔四年,再次出现在《北洵日报》上。

记者白然:听说您当年跟这家企业有过‘合作’是吗?

爆料人:是的,我,还有前几天在林山爆炸中死去的宋明明,人称明姐,都跟这家企业有过‘合作’。

记者白然:您能说一下这家企业的名字么?

爆料人:华海集团。中华的华,大海的海。

记者白然:您能具体说一下,您当初是做什么的吗?

爆料人:就是豆腐渣工程,因为这块一直疏于管理,钻漏洞,捞油水,我只是负责陪标,确定这个项目能被华海拿到,华海拿到项目之后,会给我们一笔提成。

记者白然:油水多吗?

爆料人:多,比打工容易。

记者白然:至今为止,华海总共接过多少个这样的工程项目?

爆料人:具体的数字我不太清楚,在我印象里,比较大的有,十几年前的“”环山北路的小区,四年前的“郿坞塌桥”,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建筑物……

记者白然:环山北路的小区,我记得当时有个工程师叫方国安是么?从华海的顶楼跳下来,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爆料人:华海关系硬,在这边没人能处理他们,方国安也是个替死鬼,他一死,华海把所有责任往他身上一推,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这几年不照样红红火火的。可怜的是方国安的那两个孩子了。

记者白然:您认识方国安?

爆料人:嗯,当年环山北路的小区那个招标我有参与,见过方国安,也见过他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很乖,小区出了事,方国安跳楼,世人把目光都聚焦在方国安家人身上,骂的很难听,小孩子不容易,听说因为这件事,他儿子还得了自闭症,没办法上学,后来,听说方国安的岳父带着他们搬家了,就再也没见过了。

记者白然:那当年那件事的真相是?

爆料人:所有人都有错,方国安有错,我有错,华海更是错得离谱。当初方国安发现问题的时候,去找过华海的经理,甚至也罢过工,也辞过职。因为总工程师不在,工程被迫停工,华海又去找方国安,告诉他项目会恢复之前的规定使用砖,但是预算的问题,可能使用不了之前那种,但是也是经过国家质检标准,确定能用的。一直到项目快完工,快到了交房期的时候,就是坍塌的那栋楼,华海使用了非规定砖。但其实这样的案例有很多,出过事的极少,谁知道,第二年,一阵台风就把事情都暴露了。

记者白然:那四年前的郿坞呢?

爆料人:郿坞的事情基本是明姐在处理,桥的测量和验收的标准后很多,像郿坞那个就是梁氏桥,一般要看桥墩、桥台、混凝土、砌体……等等很多,那座桥,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通过检验的,这个你要问相关的质监部门。

记者白然:那现在你为什么选择站出来?

爆料人:现世报,因果报应,不管做什么,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报,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活的有多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住的房子哪天就塌下来了,生怕自己的孩子在经过哪座桥的时候,桥就塌了,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我过够了,社会需要警钟,所有人都需要警醒。

……

录音时是白锦辉的微博发的,他用了以前的名字,发了一段配语:

如果你们现在还不清醒,那么这段录音,请你们好好听。

白锦辉微博粉丝数不多,起初转发的人还不多,后来,徐盛转发了,电竞圈的几个大神都都转发了,然后是pot,然后是,连喜欢电竞的明星都转发了……

转发的人越来越多。

热搜上顶起一个话题,#社会,需要警醒;我们,需要安宁

录音仿佛只是一个信号。

随后,徐盛就发表了一篇长微博。

“入微博三年多,我从没发过虚假信息,也从不关注娱乐圈八卦,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的微博只发时事热点,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以下的报道全部属实,如有半点虚假,我不得好死。”

然后是洋洋洒洒一长篇,把华海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一条条全部清晰罗列出来。

豆腐渣工程,以及那么多的坍塌的事故,一一列举。

底下评论炸开了。

加上前几天的录音时间,华海集团上了热搜第一。

舆论倾向性的倒塌。

这确实也源自于一千两百多万粉丝对徐盛的信任,确实,这几年,徐盛发微博都很谨慎,只发有实施依据,并且言论观点明确,模棱两可、还有娱乐圈的八卦他从来不关注,几年的累积,才积攒了大家对他的信任。

事件很快引起了各界媒体的关注。

就连徐长城参加活动的时候,都能被记者问及关于儿子拿他名字发誓这件事怎么看。

徐长城在媒体面前没太多说,只说了一句,“儿子有点任性。”

两天后,有位叫苏盏的作者转发了徐盛的微博。

白锦辉说,“她最近在做这块专题,挺有名气的一个作者,听说她脾气挺怪的。”

苏盏的微博。

——“我喜欢旅游,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和事,有一个小镇,他们经历过灾难,小镇的头顶上仿佛有乌云在笼罩着他们,可他们脸上依旧笑着,活着,由此,我想为他们写一个故事。”

舆论几乎是压倒性的。

周时亦心却越来越沉,好像快要沉到海底。

在小公寓里,两人谁也不提,只字不提,更多的时候,话也不说,只知道做。

更深入的进入对方身体里。

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提你,不提我,不提爱,不提恨,不提过去,不提未来,只管现在。

白锦辉接到了几通电话。

对方要他销毁录音,白锦辉笑了笑,“准备拿什么收买我?”

对方也笑了,“你想要什么?”

白锦辉不笑了,“我要你们偿命。”

电话挂断了。

徐盛也频繁接到几通电话,不过对方的语气,明显客气的许多。

对方只要他删除微博。

徐盛挂了电话。

对方坚持不懈,又打,徐盛不耐烦了,直接摔了电话。

另一个手机又响了,对方显然对他很了解,“徐先生,其实跟您无关,您如果一定要跟华海作对的话,我们也有办法对付您,您好好考虑删不删微博。”

徐盛再次暴躁地摔了电话,“你有种对老子来。”

然后,对方只说了一个名字。

徐盛愣了会儿,拿起钥匙就冲了出去,外面大雨,狂风大作,雨水在他冲出去的一瞬间浇湿了头发,庞大的雨幕,眼前的一切都模糊,可他目的明确。

丁云杉刚下班,走到楼下的时候,忽然冲出一道人影,将她揽在怀里。

她吓了一大跳。

然后看见徐盛的脸,被雨水淋湿,他浑身湿透了。

她微微挣了挣,“你怎么了?”

徐盛抱着她,不肯松手,“从现在起,你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丁云杉推开他,“我上次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我谁都不跟。”

大雨在头顶冲刷,徐盛其实看不清她的脸,但发现,她又瘦了,抱她的时候,没有肉,全是骨头。

“我知道,最近事情比较多,等这阵过去了,你想去哪儿去哪儿,我一定不缠着你,你现在听话一点。”

“徐盛,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徐盛抿了抿唇,“我只是想要确定一点,以防万一,你没事,我们才能放心,不管是我,还是小白,我们都希望你没事。”

他从没有用这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跟人说过话。

认识丁云杉。

他几乎快要把自己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丁云杉没有跟他走,徐盛就睡在车里。

白天的时候,他就在她公司门口等她下班,这种近乎零距离的保护,让丁云杉彻底抓狂。

微博上的事件越演越烈。

第三天,丁云杉不见了。

……

这几天,只有周时亦没有接到电话,他那边一片宁静。

宁静到有人离开也是悄无声息。

不知不觉。

等他回过神来。

公寓已经空了。

她走的时候,穿着那天来时的衣服,白色羽绒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拖着行李箱,淡淡的背影,然后消失在门口。

电梯声“叮咚。”

行李拖动的声音,然后门轻轻合上。

周时亦坐在沙发上,没什么表情。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离开得太轻易,显得她好像从未来过。

这不长不短一个月,好像是他一个人做了一场梦,他们没有道别,没有说再见,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昨晚上,是他们最疯狂的一次。

有史以来,最疯狂的一次,好像意识到了明天的分离,所以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去感受对方。

她是。

他也是。

每一下,周时亦仿佛都要将她撞进自己的心里,从此,不再出来。

好不容易,爱一场。

却以分离收场。

好不容易,对生活充满了期待。

生活却告诉他,不,你不该有期待。

只有离别,才是结局。

谁都没有说爱。

两人都克制着不敢说爱。

好像,说了爱,就不能离开。

后半夜,阮荨荨累得昏睡了过去。

最后一晚,周时亦怎么也睡不着。

他一个人坐在阳台,抽了一整晚的烟。

他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床上的她。

亦幻亦真。

月亮挂在天边,弯弯的,配合着身旁的星星,像笑脸。

好像告诉他,要笑。

他对着玻璃倒影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弧度不够,他还拿手推了推。

难看死了。

你看,

你要走了,

我连笑都不会了。

其实有说过一句话,阮荨荨在睡前,用很轻的声音跟他说:“不要等我。”

他静静看着她,轻轻摸着她的脸,好久,才说,“好,不等你。”

阮荨荨闭上眼。

窗外月光残酷。

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看着他,“真的不要等我。”

他点点头,轻轻抚着她的脸,“真的不等你。”

她重新合上眼。

两秒后,她又睁眼,“真的真的不要等我。”

这次,他只是淡淡嗯了声。

阮荨荨平躺着,他靠着。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傻子。”

他看她一眼,“骂谁傻子?”

“骂你。”眼眶微热,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仰着头大笑,怕眼泪流出来,“大傻子。”

周时亦侧过身,微微俯下去,然后吻上她的眼睛,轻轻吮了下,“又哭?”

“瞎说,什么时候哭过。”

她一样嘴硬,逞强。

“别哭了,我不等你,真的不等你。”

阮荨荨点点头,“结婚也别告诉我,别给我发喜帖,我不会来的。”

他顿了顿,“好。”

人伏在她身上,双手撑在她的两边,从她的耳侧一路吻下去。

她的双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抓了一把,仔细摸着,“你都有白头发了,这几天很累?”

他专心吻着她,“还好。”

她的手在他发间穿梭,“你会结婚吗?”

他顿了顿,整个人蓄势待发,“你呢?”

阮荨荨想了会儿说,手指从他头发上一路摸下去,“会。”

周时亦用力一挺,“我也会。”

她长舒了一口气,似是感叹,似是满足,“那就好。”

怎么都不够,这样怎么能够。

做完之后,阮荨荨侧趴着,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周时亦起身,洗了个澡,坐在阳台,抽了两包烟。

她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地上满满都是烟头。

她沉默,一言不发,走进卫生间,洗澡,洗脸,梳头,换好衣服,做完这一切。

两人好像说好了,今天不告别。

谁也不说再见。

直到她拎着行李箱,走到门口,都没有一句再见。

不说再见。

因为,直到你离开。

我都还没学会告别。

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

在我跟你父亲之间,你选择了后者。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答案?

直到晚上,周时亦都窝在沙发里没有挪动过一步。

徐盛冲进来的时候,房间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他安静坐在沙发上,真的是安安静静,安静到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啪——”徐盛打开灯。

灯亮的瞬间,几乎是同时,沙发上的人别过头去。

徐盛气急败坏地说:“我打了你一天电话都打不通,妈的,你到底躲在家里干什么?”

周时亦撇着头,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徐盛走过去,彻底怔住了。

如果说那天,云杉的失踪令他手足无措,那周时亦红肿的眼睛,更让他张惶无措。

他也终于明白了他不开灯原因。

因为太过震惊,徐盛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

周时亦抿了抿唇,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别过头,“你有事?”

徐盛这才想起来,“云杉不见了,如果被华珍带走了,我们计划有变。”

“小白呢?”

“小白跟你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先来找你了。”说完,徐盛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荨荨呢?”

周时亦别过头,没说话。

徐盛明白了,抓了把头发,用力地踹了一脚茶几,“操!”

丁云杉被人绑着双手双脚,封着嘴,丢在一辆黑色的suv车后。

车上四个男人,带着鸭舌帽,穿着黑风衣。

“鸭子,过去看看她是不是闷死了,妈的,怎么一动不动的?”

有男人脚伸过去,踹了丁云杉一脚,她动了动身子,嘤咛了一声。

那人走坐回去,“大哥,还活着。”

“那就好,先带回仓库再说。”

过一会儿,开车的黄毛看了眼后视镜,说:“大哥,不对劲儿,有人跟踪我们。”

被喊大哥的人回头看了眼。

“操他姥姥的,就是那个记者的车啊,黄毛,前面那条街左拐,撞死他。”

丁云杉被封着嘴,前面四人已经嗨了,完全顾不上她,她极力坐起来,透着后窗玻璃,看着身后那辆白色的丰田锐志。

确实是白锦辉的车。

她依稀能看见驾驶座上有个迷糊的影子,也许是晕得太久了,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一道影子,但她知道那是白锦辉。

她看不清他,只能冲他晃着脑袋。

有人甩手一巴掌过来,“他妈的给老子躺下!”

丁云杉被打得整个人撞上了玻璃窗,额头磕出了血,玻璃窗上都是血迹。

白色的锐志,忽然提了车速。

朝他们冲上来。

车里的四个男人,好像磕了药一样兴奋,有人扑过来,抓着丁云杉的头发,一下一下撞在玻璃窗上,血迹越来越多,眼前模糊一片。

丁云杉已经疼的快要失去了知觉。

车里男人在尖叫。

有人在她的脸颊处重重亲了一下。

丁云杉胡乱挣扎,一脚一脚朝他们踢去,有人冲过来扶住她,然后剥下她的衬衫,黑色的胸带露了出来,挑衅似得冲后面的车比了个中指。

他们好像是在故意刺激他。

她放弃了挣扎,不抵抗,也不哭,也不叫,任由他们折腾,好像也不觉得疼。

白色的丰田好像疯了一样,朝他们冲去……

有人骂了句,“靠,他疯了……快拐弯,往山上开。”

可后面的白色的丰田好像完全不要命一样,一下一下撞上去。

“他妈的,你们快别刺激他了,赶紧把他甩掉。”

白锦辉跟得紧,车子怎么绕行都甩不掉,直到开到盘山公路,他直接油门一脚踩到底,超了他们的车,然后一甩方向盘,打横,车子停在他们正前方,直接将他们逼停下来。

车上下来四个人,拎着铁棍,朝他走去。

是怎么开打的,丁云杉没看见,等她看见的时候,白锦辉被两个人缠着,驾着,然后另外两个人一棍棍敲在他身上。

他半跪着,浑身都是湿透了,混杂着血与汗水。

目光定定看进车里,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云杉,不要看。

那一刻,丁云杉忽然什么都不想想了。

她好像看见了郿坞的清晨。

蒸着热气的包子店,

缠绕着烟雾,与青白的天,浑然一体。

李婶的店。

福利院。

他们俩曾走过的每一条小巷。

每个地方,都曾头他出现过的身影。

她仿佛又看见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

立在风中,

嘴角弯着。

“小白小白,我肚子疼,我不想去上学。”

“小白小白,我今天上课看漫画被老师没收了。”

“小白小白,我数学只考了59分,还差一分才及格怎么办?”

“小白小白,要开家长会了,你说老师会不会把我的漫画给我妈看啊?”

“小白小白,这个题目怎么做?方程式怎么列都不对呢。啊,我不要做了。”

“小白小白,长大后,我嫁给你吧?”

“小白小白,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我看不懂,你念我给听。”

小白是怎么回答她的?

刻板的少年只有一副表情,一种语调。

“云杉,不上学你就一辈子留在这里,我去上大学了,你还在这里。”

“没收的好,给老师点个赞。”

“59分?你笨死了。”

“不用担心,云杉,老师肯定会把你的漫画给你妈看的。”

“那就不要做了,下次你数学还是59分,你妈打你也不要来找我。”

“哦,勉强同意吧。”

白锦辉打开那封信。

只有四个字——我喜欢你。

字迹清秀,几乎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谁的字迹。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把情书塞回她的怀里,说:“云杉,以后不要自己给自己写情书。”

女孩低下头,

长叹一声,让他说一句,我喜欢你,怎么那么难?

几日后,一段公益视频,在网上流传。

拍摄者是那位叫苏盏的作者。

视频里,是她走遍了各处,找那些遭受了豆腐渣工程的受难者拍摄的。

小孩,学生,青年,老人,……

如果你们现在还不够清醒,那么请你们认真看接下来的视频:

“是命运把我们推至了风口浪尖,我们想要安稳的生活。”

“我希望有一天晚上睡觉能不用穿着衣服睡,不用担心房子哪天塌下来,走过一座桥,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哪一刻会塌掉。”

“我是小虎,我的梦想是长大成为一名建筑师,建造一座世界上最牢固的桥梁。”

“十几年了,从没有睡过安稳觉,我的梦想是,安安稳稳睡一觉。”

半个月后,华珍和华海被带走调查,事件关注热度持续不下,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

3月17日,北洵市华海集团豆腐渣工程案展开调查。

4月18日,北洵市华海集团豆腐渣工程案开庭审理。

案件调查至今,华珍和华海,至今都保持着沉默是金,什么都不肯说。

律师来来回回好几趟。

两兄妹至今都坚信,这不过是件小事,跟往常的每一次其实都差不多,抓进去,盘问两句,做做样子,然后就给他放出来,日子照过。

谁也不知道,以后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日子。

开庭第三天,律师带了一个消息。

“华总,这回真跟往日不同了,上头点名清查你们公司。”

华海这才猛地抬头,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律师面露愁容,这是当他给华海当法律顾问以来,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眉头紧锁,毕竟是律师,条理还是清楚的,“嗯,这次比较棘手,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一旦掌握了足够了证据,就起诉你们。”

“以什么罪名?”华海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贪污、受贿、侵吞国有资产,还有一条故意杀人罪。”

“故意杀人?”

律师点点头,“白锦辉。”

华海忽然有些颓然地坐下去,脱力道:“你帮我算算,我如果托关系的话,最多判多少年。”

律师摇摇头,“拖不了关系了,你被上头点名,这次,所有的人都盯着你,出不得一点儿差错,光一条故意杀人罪,你就能把牢底坐穿了。”

华海颓然地靠在椅子上,闭了闭眼。

“还有一个消息,有人提供了这几年帮你洗钱的账本,并且交代了这几年帮你犯罪的事实,这回,我是真的帮不了你了。”

欧洲小镇。

这一个月,阮荨荨在小镇上教当地的小孩跳舞,阮明山喜欢在外面走,走累了,就回家,然后做饭。

隔壁邻居女主人刚好也是中国人,叫tilly,男主人是意大利人,小孩tony,五岁。

tilly自己不会做中国菜,特别爱吃阮明山做的菜,一到饭点就带着小孩蹭过来。

阮明山回来的时候,tilly已经基本守在门口了。

“阮爸爸!”

阮明山一笑,开门进去,“今天想吃什么?”

tilly抱着小孩,“剁椒鱼头,你做的剁椒鱼头特别正宗,我就是在国内都没吃过这么正宗的。”

阮明山答应下来,让母子两在客厅玩会儿,自己进了厨房。

阮荨荨回来的时候,tilly正跟儿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回来,笑了笑,“hello!”

阮荨荨走过去,摸了摸tony的脑袋,“想吃家乡菜啦?”

y睁着浑圆的眼睛看着她,咬字含糊不清,“每天都想吃。”

三人笑成一团。

今晚的晚餐特别丰盛,阮明山做了很多菜,tony被辣得只嚷嚷,“辣死我啦,辣死我啦。”

口齿还有些含糊不清。

吃完饭,tilly帮忙洗碗。

然后带着tony告别他们,小房子恢复宁静。

两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都是当地的一些新闻。

阮明山看她一眼,“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呀,开心的不得了,学生也挺听话。”

阮明山点点头,不再说话。

看到后面,阮荨荨困了,打着哈欠说:“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

其实,她不说,阮明山都知道。

她期初来这里的时候,语言不通,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夜,他起来的时候,总听见,有人在哭。

期初以为是隔壁的tony。

后来,发现是她。

第二天起来的眼睛,永远水肿。

他问她,“你喜欢这里吗?”

她反问他,“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阮荨荨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说:“你喜欢就好。”

没有他的地方,我哪里都不喜欢。

阮荨荨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阮明山已经不在了。

桌面上有一封信。

她打开。

还没看完,只看到第一行字,她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我亲爱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光是这样的开头,就不忍再读下去。

庭审第三天,有人来警局自首。

“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穿着朴素,背脊笔挺,把身份证递给警员,“阮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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