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吗？”顾怀任由柳莹给他上着药，是不是疼的轻嘶一声，“可我怎么觉得，刚开始呢？”
柳莹白了他一眼：“公子，你在说什么呢？”
裸着上身的顾怀趴在床上，眼睛明亮：“现在看来，岷州卫百姓确实是积怨已久，杨少虹居然干了这么多破事，百姓们也能忍得下去，真的不可思议。”
柳莹的手劲重了些，显然也是被那一张张写满了杨少虹罪状的纸气到了：“简直是人渣！”
“嘿，他是人渣我又不是，”顾怀疼的一抽，“怎么还趁机打击报复上了？”
柳莹这才注意到自己抹药的力气大了些，有些慌张：“公子，没事吧？”
“再来几次就有事了，”顾怀拿了个枕头垫着脑袋：“不过杨少虹这厮确实是个人渣，之前让锦衣卫来查，还只能查到很少的事情，没想到在岷山卫里，杨少虹这么肆无忌惮。”
“毕竟有他爹在，”柳莹有些忧心忡忡，“公子，真的能把杨少虹绳之以法吗？”
顾怀眼睛眯了眯：“还需要时间，百姓对杨少虹是有恨，但对杨公宜没有，只要杨公宜出面，身后站着三万岷山卫士卒，就没有百姓敢发声...所以我才要让白和同做这些事情。”
他伸出手，缓缓攥拳：“只有恨和怕是没用的，要有怒！怎么才能让他们愤怒？只有先怕了，才能心里憋着股火。”
柳莹听不懂顾怀在讲什么，总觉得顾怀有些神神叨叨的，她摸了摸顾怀的额头：“公子是不是发烧了？”
“干啥呢，我脑子没坏，”顾怀一把拍开柳莹的小手，“过些时间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重新趴下，意味深长：“现在就看杨公宜给不给机会了。”
“总兵大人，锦衣卫有些越权了，要不要卑职带人去管一管？”军营里，杨公宜正在巡视营房，一旁的斥候营百户谭高朗有些哀求的开了口。
杨公宜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属下抱的是什么心思，他摇了摇头：“别管，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
谭高朗砸吧砸吧嘴，有些遗憾：“是。”
白天的军营不怎么热闹，兵卒们已经出操，正在校场集合训练，现在的军营除了驻守的兵卒，就只有许多民夫正在运送着物资。
虽说岷山卫是一体的，但军营离军镇还是有些距离，士卒们都住在军营里，除了放假时能回到军镇，其他时候都没法听到军镇的消息。
所以这两天军镇闹得鸡飞狗跳，军营也没受什么影响。
作为镇守通道的重要之地，朝廷自然很看重岷山卫的补给，一般物资都是由原城直接运送过来，之前也许还曾经出现过缺粮少饷的事情，可现在的杨公宜和平凉知府什么关系？这两年岷山卫的士卒们日子过得是真不错。
没有给长官干私活，也没有被克扣军饷，田地没有被霸占，也不用去打仗，除了训练苦了一些，其他的简直是神仙待遇。
能得到这一切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所以杨公宜在岷山卫的威望才会这般高。
想了想，杨公宜下了道命令：“抽调一千士卒，协助锦衣卫封城，看好城门。”
一旁的传令兵拱手领命，谭高朗有些疑惑，但杨公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停了营房的巡视，往校场走去。
顾怀既然要闹，那就再闹大一点好了，只要派兵守着军镇，无论顾怀想做什么，都不重要。
这件事情到现在他已经确定了，多半是顾怀自己搞出来的，虽然不知道顾怀为什么要捅自己一刀，但种种风波看起来都是直指杨少虹。
尤其是后面的两次刺杀，连杨公宜都起了疑心，怀疑是自己儿子动的手。
可派人把总兵府查了一遍，自己儿子又很老实，从没出过书房不说，也没有什么动作，那么刺客就绝对不是自己儿子派的。
那这就有意思了，三波刺客，都不是自己和自己儿子派出去的，那是谁派的？
顾怀就算要演戏，只演一次就够了，何必连着来三次？而且第二波的那些马匪，身份可是实实在在的，保宁的文书都已经到了，那几个马匪长得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和锦衣卫贴出来的告示上说的也分毫不差，这么短的时间，顾怀怎么找来的这几个马匪演这场戏？
还有那第三波刺客，服毒自杀，顾怀真的舍得？
培养死士很难，七八个死士的命演这场戏，这只会是赔本的买卖。
顾怀如果想借题发挥，让他们跑了也不是不行，这么多条人命，真的只是为了把戏演下去？
疑点太多了，杨公宜不可避免的和顾怀想到了一起--这件事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但会是谁敢在自己和顾怀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呢？还是在岷山卫这样的地方，这些天斥候营已经全部出动了，也没有查到什么证据，杨公宜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对岷山卫的掌控力。
哪怕心中百转千回，神色依旧不变的杨公宜停下了脚步，校场到了。
放眼望去，只见黄沙漫天，岷山卫士卒们分成两拨正捉对厮杀着，这种训练最是残酷，但也最是有用，岷山卫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大仗了，身经百战的杨公宜才会选择这种训练方法。
起码可以让这些世袭的兵上了战场少死一些。
登上高台，岷山卫指挥使谷欣德正在监督着士卒训练，看到杨公宜来了，谷欣德恭敬的让出了帅座。
没错，在岷山卫，杨公宜不出面的时候，谷欣德是指挥使，但杨公宜到了，统帅便只能有一人。
杨公宜走到帅座坐下，站立起来的谷欣德神色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是恭敬行了军礼。
杨公宜点了点头，正想询问一下训练进度，却突然神色一动，看向了谷欣德。
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就关注起了训练来。
下方眼尖的士卒已经看到了杨公宜，他们举起武器纷纷大声见礼，整个校场的士兵都反应了过来，也纷纷停下了武器。
崇敬的声音渐渐汇聚到一起，变成了千万人的呼喊：“见过总兵大人！”
杨公宜没有发怒，这种强烈的个人崇拜在军队里是件好事，他只是点点头，便让士卒们继续训练，士卒们的热情一下子更加高涨。
只有谷欣德，站在一旁，神情平静，抓住佩剑的手却青筋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