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白的花恍若碎蝶般拂过湖面,尹甜菜半支着手臂坐在湖边的亭台里出神,这几日司马喜还是没有出现,许是家中有什么事,又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找寻而来的中山王还没跨上台阶,听得她自言自语念出一句:“司马喜这几日到底怎么了,莫不是失踪了?都不来花园走走。”
天知道她这句话完全只是想要知道璞玉的情况,听在中山王耳朵里却如针扎般刺耳,他几步上前一把拉起尹甜菜:“你……”
“大王?”尹甜菜只是愣了一下,她并不觉得自己之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反而绽开笑颜看着他:“您奏折都批完了吗?偶尔来花园走走也不错,不要太过操劳了,会生病的。”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生病吧!”中山王手臂一甩将她重重摔到地上。
尹甜菜手掌被擦出了血,她仰起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少年,第一次意识到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整个中山国的统治者,是君王!
但是她现在真的觉得一头雾水,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发起火来了:“大王,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应该问问你做了什么?!背着我和司马喜来往是吗?现在还在花园里等他?!千阴,你是不是喜欢他?你是不是喜欢他了?!”中山王胸口起伏得厉害,他努力压抑着怒气:“你不打算承认吗?他都已经为你雕琢那块璞玉了!呵,他要送你做定情信物吧?!回答我啊!”
他在雕琢那块璞玉?!原来他自己就是夔龙黄玉佩的工匠!
尹甜菜僵硬在了那里,中山王见她并不辩驳,立刻脸色铁青起来,重重一拂袖:“我现在就去处死他!”
“大王,大王!大王不要杀他!大王不要杀他!”听到中山王的话,尹甜菜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现在司马喜在雕琢夔龙黄玉佩,如果他死了那么玉佩不就雕琢不成功了吗?!
中山王并没有理睬她,直接走出花园摆驾出宫前往司马府。
尹甜菜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宫女的阻拦拼命追了上去,却没有料到在半路上遇到了江姬。她坐在一叠石墙上,白色的衣衫好像飞扬在空中的云彩,优雅而素丽,勾起嘴角的神态总让她觉得像一个人,但是到底是谁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尹甜菜。”原本她并不想理睬她,但是江姬开口喊出的名字却让她一下子呆滞在了那里。
她怎么会知道她真实的名字?!
石墙上的人儿已经轻轻跳了下来,好像是会飞一样翩翩然站到尹甜菜面前,白皙的手指拉住她的衣襟:“你再不去……司马喜可是会死哦。”
对了,司马喜!现在最重要的是任务!
拂开她的手,尹甜菜掉头朝着宫外的方向跑去,中山王的马车早就离开了,她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一路跑一路喊:“大王,求求你不要杀司马喜!大王……”
不知跑了多久,鞋子早已磨破渗血、浑身上下湿透的她终于赶到了司马府,来不及喘气,她直接冲了进去。院子里,司马喜已经被押出来按在地上,中山王手里的佩剑正架在他的脖颈处。
“大王不要杀他!”尹甜菜吓得几步跑上前一把握住剑刃,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刺痛了中山王的眼睛:“千阴,你……”
“大王,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他的性命!请您不要杀他!”她这一句话让周围所有人都震住了。特别是中山王,他握着剑柄的手都有一些颤抖起来:“千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尹甜菜握着剑刃的手紧了紧:“我知道。请大王饶恕他的罪,我愿意代他死。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可以等他雕琢完璞玉。”
中山王怔怔地站在那里,半晌,抽回剑插入鞘:“好吧。如你所愿。”
此时,整个府邸都变得寂静起来,只有司马喜雕琢玉佩的声音,叮叮咚咚,如流入水潭的清泉。尹甜菜的脸上很平静,因为璞玉已经雕琢好了大半部分,只有细节还在修饰,果然是夔龙黄玉佩!
雕琢过程一直持续到明月升起,司马喜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好了吗?”尹甜菜轻声问出一句,只见他从地面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恭敬地将玉佩呈到了她的手里。
抚摸着上面细细的纹路,她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夔龙黄玉佩……夔龙黄玉佩终于雕琢成功了!
“大王,”呈上玉佩之后的司马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在了中山王面前,他俯下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切与王后娘娘无关。是臣暗自倾心于王后娘娘,所有责任臣愿意一并承担。”
他话音刚落,猛地一伸手握住中山王的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自己的脖颈。
当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衣襟上时,那透明若翼的唇瓣竟然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犹如当初站在亭子之中,优雅而庄重。
这是一个似水若墨般的男子,纵然是死,亦如此。
手中的夔龙黄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沉重了起来,尹甜菜感觉到身上的意识已经开始抽空了,她勉强伸出的手对着中山王喊道:“大王!大王……”
少年转过了头,他看到尹甜菜手里握着的玉佩,微微犹豫便伸手接过了它。
在这一刹那,尹甜菜已经从这个时代离去,柔软的身体一下子倒在了地面,沾染了满地的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