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说道?”无天不语微微眯住双眼,看似闲情逸致地躺在摇椅上,实则正直勾勾地盯着忻吴,“难道它会咬人?”
“我咬死你个......!”青归张口就要开骂,可是那些粗鄙之语还未说出口,便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忻吴的冷漠视线。于是青归只好悻悻然闭嘴,一溜烟爬到忻吴的头顶,从上往下俯视无天不语,以求痛快宣泄之感。
一阵妖风穿过营帐,将油灯内的灯火吹得东倒西歪,忽明忽暗的环境总会让人心生不快,甚至产生恐惧或者惊骇。
青归紧紧地抓住忻吴的头发,将虫躯骤然缩小,藏在忻吴的发丝间,刚刚那么嚣张,现在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回老师的话,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说道的。”
忻吴站直身躯,将体内修为扩散开来,轩昂御气诀之御字诀悄然运转,将营帐内的妖风捕捉并控制住。没有了妖风的捣乱,整个场面便不再是影影绰绰,甚至阴深深的。
“老师,青归来自荒芜之圈,也就是我虞山的后山密境。自我与海辰少主分离后,幸而与它结识,便一路相伴至今。时至今日,已不知其多少次救弟子于危难之中。”
借此机会,忻吴便将荒芜之圈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地说与无天不语听——从相遇到相识,从并肩战斗到绿洲归虞,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当然,忻吴还浓墨重彩地介绍了青归以前的饮食习惯及攻击方式。刚开始无天不语还能保持巍然不动,但随着故事的推进,无天不语越发淡定不能,待到最后,更是以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看向忻吴,同时将身体往摇椅里面缩了又缩,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忻吴,你可知欺师灭祖有何下场?”无天不语色厉内荏地说到,“它真会喷......喷......”
忻吴自然是知晓自己老师想表达什么的,那说话时候有口难言的神态,可不像极了他初识青归时的模样?
“弟子岂敢欺瞒老师?青归,出来——”忻吴故意拉长音调,伸出左手平摊着。
青归哪里知道忻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又不能不听,只好谨小慎微地从忻吴发丝间探出头来,抓着额头的一撮头发滑下,一步三退地来到忻吴掌心。
它已经打定主意,要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二话不说,立刻逃之夭夭!刚才忻吴的描述,它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一点一滴,可谓是丝毫不漏。
按道理来说,自家大人将主仆之间的点点滴滴记得涓滴不遗,应该是极其令人欣喜的事。可青归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恶寒,因为它仿佛看见了自家大人拿小本本一五一十记录所有一切的画面,简直活脱脱一怨妇。
想到这里,青归的六条腿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就好像它脚下踩的不是忻吴的掌心,而是逐渐烧红的烙铁。
“你怎么了?怎的状态不太对劲?可是受了风寒,或者吃坏了肚子?”忻吴瞬间就察觉到了青归的异状,轻咦之后,便是一阵嘘寒问暖,关切的眼神宛若要将其融化开来。
平日里被严加管教的青归顿时受宠若惊,以致于突然觉得腹部有些不舒服,断断续续地说道:“忻吴大人,我,我没事。请问忻吴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忻吴皱起眉头,不知道青归究竟哪里出了岔子。无天不语则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似乎有点缓过神。
“青归,既然老师想见识见识你的独门绝技,你便稍加演示一二好了。切记,莫要过火。”
忻吴这边厢话音未落,掌心中的青归如蒙大赦,就像打开闸门的洪涛,将腹中所有的不适,通通吐了出去!其目标,自然便是无天不语。
“忻吴!快让他住嘴!”无天不语不愧是元丹圆满的修士,虞山无天的现任当家,反应之快,真真令人叹为观止!就在方才,青归口吐污秽的一刹那,他便从袖袍里拿出一个乾坤袋,掐起法诀,将袋口扩张至最大,硬生生地将青归吐出的所有东西收了进去!
相比于无天不语的惊惧慌乱,忻吴则是一脸镇定自若,完美地传递给自家老师一个信息——这些都是小场面。
“嘿!嘿!差不多得了啊!悠着点儿。”忻吴不动声色地将真元灵力凝聚掌心,再通过那六条腿过渡入体,不断调理着青归紊乱的气息。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也就是三息左右的时间,但对于无天不语来说,不啻于又度过了三百年。
“忻吴!你看看你!都带回来些什么鬼东西?!”见青归终于不再狂吐,无天不语立马收紧袋口。手中的乾坤袋胀鼓鼓的,无天不语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营帐内传出的异响同样引起了帐外虞修的注意——“大当家,您和忻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大当家,我闻到四周的空气里有一股怪味儿,莫不是那群狗娘养的卫修在放毒?”
脚步错杂,人影幢幢,看来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已经有不少无天的修士被吸引过来。
“吾正与忻吴商议军机要是,尔等止步!”无天不语赶紧出声,制止了前来援助的虞修,“卫修狡诈嗜杀,你们加强戒备!切不可擅离职守,让敌军有机可乘!都散去吧。”
“是!遵大当家令。”“是。属下遵令。”营帐外的人影渐渐消失,营地再次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老师,您手上的乾坤袋,弟子便代劳了。”忻吴上前一步,趁无天不语尚未回神,轻巧地掏过那个装满秽物的乾坤袋。说是秽物,其实袋子里面,全都是粪。
不得不说,忻吴的这个动作是有些僭越的,只是言“欺师灭祖”的是无天不语,忻吴这么做,算是主动给其一个台阶下,故而无天不语只是狠狠地瞪了忻吴几眼,并没有阻拦。
至于青归,此刻六条腿软弱无力,趴在忻吴的掌心瑟瑟发抖。“完了完了!这个篓子捅得可不小,忻吴大人又要发脾气了!呜呜呜......”
忻吴瞅了瞅掌心这只黝黑的小虫子,眼中除了怜惜,又哪有其它东西?
“让你悠着点儿,腿软了吧?”忻吴将手中的乾坤袋别在腰间,伸出手指戳了戳青归的小脑袋,见没反应,又戳了戳,还是没反应?于是又戳了戳。他有点上瘾了。
“哼!”无天不语自然欣赏不来这和睦友爱的场景,气的吹胡子瞪眼,可又没办法对忻吴发火,这是最气的。
“如老师所见,它就是一只寻常至极的蜣螂,只是不知得了什么机缘造化,竟修出一丝灵性,故免不了有些顽劣。”言及此处,忻吴再运起一缕真元灵力,度入青归体内后,便将之放在自己肩上,没有丝毫避讳之意,“哦对了!先前圣女大人曾对它青睐有加,向弟子讨玩了几日,好像她俩还玩的蛮开心,青归更是悟出了两式神通,老师要不要看看?”
“不看!滚!”此时此刻,无天不语哪里有心情再和眼前这俩货扯上什么关系?大手一甩,一股劲风凭空而生,便欲将忻吴和他的宝贝虫子吹到虞山的荒郊野外去。
“云愁。”忻吴一动不动,轻吐二字,腰间的断水流蓦然出鞘!而忻吴并未持拿这把横刀,刀锋轻轻向下一落,迎面而来的劲风便被一分为二。忻吴越过风间间隙,断水流亦自行入鞘,竟大有高深莫测之感。
“不错。看来归虞的这段时间,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无天不语眼前一亮,手掌转动半圈,被斩裂的劲风顺势回到其右手掌心消失不见。如此收放自如的姿态,也将忻吴看的咂舌不已。
“谢老师教诲。”忻吴再行礼——他没有狂妄到认为凭借着一式云愁便能尽破自家老师的招式,刚刚的见招拆招,更多的是无天不语寓教于行。
“啊?哦哦哦!咳咳......你能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甚好!也不枉为师将无天大当家之位传承与你。”无天不语背过身去,微微仰头,用仅剩的右手捋着胡须,言行举止之间,好像还蛮欣慰。
“忻吴大人,那老头诓你呢!”就在这时,慢慢缓过劲来的青归见忻吴仿佛并没有责怪它的意思,又开始不知天高地厚地作起妖来,一只爪子搭拉着忻吴的耳垂,耳语不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饶是以忻吴的定力,都不免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不由得地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好言相劝道:“青归乖啊~刚刚那么难受,才这么会儿就恢复啦?你要不要再睡会儿?睡眠不足会长不高哦~”
青归黑亮的小眼睛扑哧扑哧地闪,瞅着忻吴这张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它青归,那个时常自诩为“本青归大人”的青归,木头木脑地说出一串令忻吴当场傻掉的字符。
“忻吴大人,我有办法破白虎台。”那一年,虞山伏虎营帐内,青归如是说到。